很奇怪的是,明明以前怕到要死,说话接触之间都要算好距离生怕被别人尤其是蔚橙知道自己的心思,怕到连做梦也不敢梦见蔚橙对她说些胡话,可是现在蔚橙真的拆穿她的时候,她却反而不怕了。
柯稚言想发笑,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公认的怪胎有一天居然也能喜欢上这么一个美好似晴朗阳光的人就不由自主地想笑出声来,这该是讽刺呢,还是说自己也是向往着美好的?
柯稚言红着眼笑出声,就好像卧底到最后终于能坦然赴死一样说得干脆,“我喜欢你,蔚橙。”
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就能立刻轻松不少。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它只有一个人知道,重量沉得迟早将人压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可是真的说出口的时候,柯稚言却发现这困着自己的一切都好像从自己身上离去了、消散了,自己能做到所有都已经做完,自此尘归尘、土归土,怎么回答是另一个人的事。
蔚橙听后好像没有太大反应,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像是早就知道,又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你喜欢我?稚言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看,连怀疑都说得温温柔柔,就好像她还是个孩子似的分不清楚情感。柯稚言在心底叹一声,伸手轻轻抓着蔚橙的手握在手心里,声音压得很低,气声像是自带着些蛊惑感:“蔚橙,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蔚橙看着她,她也看着蔚橙。蔚橙的眼睛里有什么呢?真诚?疑惑?带着湿漉漉一片,Hel一样的眼睛,世间所有的善意和纯真都装在里面,唯独容不下一个柯稚言。
柯稚言从她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咄咄逼人,难看至极。她苦笑了一声,慢慢地,好像带着依依不舍和最后的诀别一样放开蔚橙的手,“对不起,我开玩笑的,好像不好笑……”
除了柯稚言自己以外,其余的一切都不好笑。
她松开了手,往后退一步,“混双加油啊,我会给你加油的。”
Chapter.57
所以说法国对英国果然不友好,不光是英国人,就连对跟英国沾边的也尖酸刻薄,想着法子磕碜人好报百年前的恩恩怨怨。
蔚橙的混双止步四强,女双在半决赛直接由柯稚言做主退赛,一天之内两场比赛让她的脚伤有点吃不消。早上混双打了一半就叫医疗暂停,柯稚言在观众席上看,旁边好巧不巧地坐了全程观赛的柯律言,旁边还有一华裔男生,高高大大面容清秀,是柯律言爱的嫩草型。
两个烦死人的莺莺鸳鸳坐在旁边让柯稚言眼见心烦,场上蔚橙咬着牙同男搭档配合,大力抽球打起来毫不手软。
摄像机拍过来时拍到柯稚言全程瘫着脸,要说大部分人不论是观众还是运动员,在摄像机拍过来时不管在做什么都要露个笑脸出来上镜也好看。柯稚言不,她一直盯着场上的一举一动,当发现大屏幕上出现自己的脸时,也只是掀起眼皮凉凉地瞟一眼,就又把目光放在场中。
柯律言对自家妹妹的糟糕表现视若无睹,偏了个脸去就把后脑勺对着柯稚言,自个儿对小哥嘘寒问暖。这人自从谈恋爱后就完全丧失了仅存的那一点下限。
调戏良家小哥调戏到一半,柯律言忽然发现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自己头顶哪来的一片黑影,乌云吗?
柯律言看旁边,柯稚言站着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借着一点场中央投来的光,她看见妹妹的左手死死地掐着右腕。
蔚橙这队要了医疗暂停,主教练带着翻译和队医们跑过来检查她的伤。
柯律言握住柯稚言的手腕暗自祈祷自己的手能暖和一点,“kid,冷静些。”
身体接触后柯律言明显松一口气,还好,她没发抖,这说明她还能控制住自己。
“阿稚,坐下来,太显眼了。”
柯稚言没动静,柯律言看一眼场中和周围,压低声音用中文警告:“坐下来,稚言,不要给你和蔚橙找麻烦。”
听见“蔚橙”两个字,柯稚言紧紧抓着腕子的左手才有了慢慢放松的趋势,哑声嘟囔一声:“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柯律言好笑地拉着她坐下,“满场都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就算是脱光了裸奔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现在不知道她的情况,他们谁都不告诉我,她跟我说她没什么大问题,可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天她倒在我面前的样子……”柯稚言痛苦地把头仰起来,“我知道我现在状况很差,我没办法控制……”
“嘿,女孩。”柯律言双手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到好似能掐出水,却又坚硬到好像钢筋铁骨百折不摧,“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妈咪叫你做错事不要找借口只要检讨改正,她也教过你别总揽一大堆烂摊子给自己扛,你肩膀才多宽,能扛多少东西?”
“我去年来伦敦时还跟乔安娜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但现在我不确定了……我坚持的真的是对的吗……”柯稚言迷茫地看着旁边坐的人,“我喜欢她就一定是对的吗?我这种怪……我这种人离她太近真的是好事吗?我说我喜欢她,乔安娜支持我,你支持我,子耀哥也说喜欢就去追。”
“姐姐。”柯稚言轻声问:“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是如果那个人不喜欢我呢?”
这个死小孩有多久没叫过自己姐姐了?好像自己公学之后就再也没听见过了,公学后从对方口中听见的都是“柯律言”、“柯律言”,没礼貌的死小孩,我是你亲姐姐。
柯律言伸出手去把瘦长的小孩抱在怀里,“阿稚,别怕。”
回国的班机中没有蔚橙的身影,她留在法国继续治疗,据说要接受手术和静养治疗。
少了一个,柯稚言身边就空出一个多余的位置,黄子耀换了过来。
柯稚言知道他来做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黄子耀的来意与柯律言一样,都烦得要死。
柯稚言没理他,偏了头把视线转向机窗外边继续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