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今在钱夫人府上的那几位小姑娘前些日子定了亲,再过不久就要结亲。
  当年还乖巧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
  虽说林初月也就是不久前才成亲,但相比之下,她那实在是晚婚了,那几个孩子也只是正常年纪成亲。
  身为师傅,与她们有四年朝夕相处,林初月想,她于情于理都该去于安城一趟。
  只是……
  看着眼前面色温柔端坐着的邵砚山,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他们成婚不过三日而已。
  第74章 相聚 回忆当年。
  月色冷峭, 林初月掀开马车车帘向外看,长安街依旧热闹非凡,街头巷尾, 大多还经营的铺子都点着灯, 蜡烛被罩在颜色各异的灯笼之中。
  夜幕刚起,华灯初上, 长安御街一片繁荣昌盛。
  林初月记得, 京城有几年是夜不闭户, 那是孝仁帝统治之下最为辉煌的几年。
  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再夜不闭户了。
  人多易生乱,在没有好的条例法规约束下,许多人心都难以经受考验。
  夜风拂面, 林初月把流云锦缎车帘放下。
  邵砚山就在一边静静地坐着,风吹车帘掀起, 洒进来几片银光,落在他眉目之间,他眼眸微微抬起,眉目清隽神情静默, 却又像是被这月色扰了安宁。
  “阿砚。”林初月轻轻唤了他一声。
  “恩,阿月怎么, 倦了还是饿了?”他声音温淡清雅。
  林初月摇了摇头。
  “我不倦也不饿,只是有些事情想同阿砚说。”
  她看着邵砚山面上有些犹豫,却正好这时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
  车夫在车帘口低声:“大人已经到了。”
  邵砚山说了句知道了,但却没什么动作, 目光始终停留在林初月面上。
  她笑了笑, 手不自觉抓着身上那条折枝绣裙。
  “回家里说吧。”
  他道了一声好,而后先林初月一步下车,在下面扶着她这车。
  她扶着邵砚山的手, 稳稳当当的下了马车,两人一道进了家门,后头的丫鬟侍从林立跟着。
  走过回廊折过甬道,穿过竹院门前的那一群茶花,两人一起进了主屋,跟在身后的李儿杏儿分别给两人斟上了一杯清查。
  主屋里的茶水时时刻刻都是温热的,一旦凉了总有人去换,不比得他们在张家村那会儿,若是夜里回来都晚了要喝一口温茶还得去烧水。
  林初月喉头也有些发涩,饮过一杯热茶后,舒缓了许多。
  “阿砚,我想回于安城一趟。”
  邵砚山执着还青涩瓷杯的手一顿,原本要送至嘴边的茶又被他放下。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缓了片刻,像是无声的妥协,他只低声问了句原因。
  “前些日子钱夫人和赵姨娘他们寄了封信给我。”
  林初月把那杯茶重新送到邵砚山手上。
  “阿砚喝吧,这茶爽口,喝的挺舒服的。”
  然后她抬头,看着邵砚山喝完茶水后才继续说到。
  “不知阿砚可记得,我曾经教的几个孩子女工,她们都是钱夫人府上的表姑娘,是要还喊夫人一句婶娘的。”
  “那几个孩子前些日子定亲了,再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要成婚,我想着去看看,好歹我也是她们的师傅教过她们四年的,总该去看看。”
  “本来如果时候合适,我是想和阿砚一道去的,可阿砚肯定没时间的吧。”笑了笑,林初月又接着说道,“其实除了这个目的之外,我也还想看看钱夫人和赵姨娘她们现在如何了,还有村长夫人,我也许久未和她见面了。”
  虽然林初月和村长夫人是经常互通书信,可实实在在没见上面,却也有大半年了。村长夫人于林初,月有恩情,更有亲情,离了这么久,又巧碰上那几个姑娘结亲,一道去看看也是行的。
  因着在品绣大会取得魁首的名声,毓秀和丰足的生意如今也热火朝天,蒸蒸日上,林初月在京杭码头开的铺子,以及在京城开的那家展品店,生意也渐渐走上了正轨,她又从毓秀选了几位绣娘接替她的成衣工作,这边的许多事情,已经不需要她如曾经那般操心。
  也是因为这样,林初月才敢放下心来去关注那边的事情。
  就是京城离于安城实在太远,光是去一趟就得要一月的车程,回来又得一月,况且她也不是在于安城待上几天就回来的。
  既然去了于安城,少说得待上半月。
  她虽说这趟是想去的,但实则心里也有几分不舍。
  阿砚和她两位阿爹都在京城。
  她才和阿砚成婚过了三日。
  但要是错了这个时机,以后再去也就看不到阿乐阿巧成亲时的样子了。
  还有那时女工做的最好的阿宁。
  听钱夫人说阿宁她已经是于安城最大绣坊里的招牌绣娘了,前些日子也才订的亲,只不过她应该不会那么早成亲,兴许还得再等上一年。
  其实这个消息,村长夫人和那边的刘掌柜已经和林初月说过几回了,甚至林初月在京城还收到了村长夫人寄过来阿宁的绣作。
  是一幅鸳鸯戏水图,专门祝贺她成亲的,提前了小半年,这会儿又寄过来,才正好赶上了她成亲的日子。
  她们做的这种种一切,都让林初月更加坚定了想回于安城一趟的想法。
  就是阿砚一人待在这独守空房,她有些不舍得。
  “阿砚,你同意让我回于安城吗?”
  林初月想,只要是阿砚流露出了一点不舍,她兴许就不舍得了。
  她就会说服自己,不一定是非得去看她们成亲时的样子,婚后的样子也还不是一样的,再说了人生哪有事事件件都是圆满的,总会留下些遗憾。
  但阿砚没有。
  他握住了林初月的手,十指交叠又轻轻捏了,她掌心的温度传递到林初月手中。
  “想去便去吧,虽说我们才新婚不过三日,但如若错过了以后,阿月也没这个机会了。”
  他确实是不舍得,但他会想阿月很快就能回来,这样就可以了。
  阿月不在的话,他也可以多花些心思在翰林,不用每日赶着回家,不用受同僚们的取笑,这样或许还更好一些。
  如今在翰林,新科状元和新科榜眼,可算是出了名的两个妻管严。
  原本还只有一个刘同升,但自三日前翰林边修也成亲之后,这妻管严自此就变成了两个。
  但凡有些其他活动,或者是熬在翰林,又或者是出去长安街逛逛,只要问到这两个人,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
  “夫人在家中的若无事,我还是回家去。”这是刘同升的原话,兴许字眼会变动些,但意思大体都是这样。
  “家妻让我早些回去,她在家中等着,这才新婚,我不便冷落了她。”谁能想到眉眼始终清冷的新科榜眼,谈起新婚妻子时,神情会那样温柔。
  翰林院里大多人都知道,这新科榜眼的妻子乃是镇国将军失散多年的独女,许多人都觉得,是邵砚山走了狗屎运,这才巴结着妻子,想要借着老丈人的身份,一路高升呢。
  可在翰林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若真要扒着老丈人一路高升,那怎么老丈人亲临翰林来找人的时候,还是平常那样一副模样,丝毫不见零星半点的谄媚姿态。
  反倒是谈起家中那年长一岁的妻子时,神色才会多了几分温柔。
  林初月确实是不想错过,既然阿砚都这样说了,那她便去吧,但她肯定也不会多待,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她一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我这趟回于安城,每经过一个驿站,我就给阿砚写一封信,若是到了于安城,我就给阿砚再写三封信。”
  “见字如见人,阿砚这样就不会太想我了。”
  林初月扬着笑脸看向面前的人。
  “你有空写那样多的信吗?”邵砚山弯了眉眼,“来京城的时候,你在马车上,不是睡就是躺,除了开头动了下女工,后面可是再没有了。”
  林初月无语凝噎。
  诚然和邵砚山说的一样,她确实是不太适应。
  要做那样长久的马车。但也不能全怪她,要总在马车上绣东西的话,是很伤眼睛的,再说了,她也没什么其他要做的事情,常坐着坐久了腰还会疼,那可不就除了睡就是躺吗?
  有理有据,只是这说出来,多少有点令人发笑,林初月就把这些烂在肚里了。
  “那也是那会儿的事,谁又能说得准,我这次不能写呢?”
  邵砚山不再言语,也没与她争论。
  时候不早,沐浴过后两人就歇下了。
  这第二日,邵砚山早早的便去了翰林,林初则在家中收拾东西,她这几日便要动身出发,总是要好好准备。
  或许是林初月将要出趟远门,又或许是前几日歇的太多。
  这几日晚上,邵砚山总多少有些故意闹她了,和前几日温柔的模样全然不同,让林初月会想起了新婚第一日不知节制的他。
  但这几回林初月也没管。
  她也想和阿砚好好待在一起,倾泻诉说彼此的不舍眷恋。
  再不久就到了出发的日子,邵砚山亲自送别了她。
  林初月这回没在与上次入京一样,在马车上除了睡就是躺,她是有认认真真的在写信。
  但因着颠簸坐车也容易疲劳,一封信从开头,总要写上两天才能写完。
  一个月的路程下来,林初月大概数了数,她写给阿砚的信,竟然都有十封了。
  林初月觉得有些好笑,往常她和阿砚待在一处的时候,两人都不见得有那样多的话要说,可偏偏这会儿要离开了,肚子里的话,竟和说不完的一样,真是好笑又奇怪。
  这日林初月才到了于安城的那间宅子,洗漱片刻后,还未歇多久,就见钱夫人和赵姨娘上门拜访。
  她这趟回于安城并未带太多仆人,也就带上了李儿和朱儿还有一个赶车的王善。这回遣了王胜去钱夫人府上说她来的消息,却不想这两刻钟不到的功夫,这几人就过来了。
  就算是离得近倒也不至于这样快,除非是完善前脚才进去兵营,她们后脚就过来。
  林初月瞧着,赵姨娘手上还抱着一个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