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中宁府已经不卖粮食了,好多粮铺都被抢了,还有一些被现存的几家大户给收拢在自己手下,整个城市的人都断粮了,这种时候还出来的人,都是找粮食的。
可惜好运气可能用尽了,这家糕点铺不知道被人来回搜刮了多少回,干净得一粒米都找不到了,那块糕点成了他们唯一的收获。
再晚就赶不回去住的地方了,两个孩子脚步轻快地往回跑,一路上警惕不已,既要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也要防备那些大人,饿到绝望的人,就会变成披着人皮的怪物。
今天为了出来找食物,两个孩子跑得有些远,战战兢兢躲躲闪闪走了两刻多钟,才到达住的地方附近。
绕过街道拐角就该到他们住的小破屋了,旁边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一条缝,探出来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脑袋,只见过几回的小女孩用气音冲他们喊:“快跑!”
井生一愣,小姑娘已经被大人抱了回去,木门瞬间关上了,井生二话不说,拉着小孩儿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恶声恶气的喊叫:“那两个小崽子在那!快,抓住他们,咱兄弟今晚能吃顿饱饭了。”
两个孩子发了疯一样跑,身后一群人紧追不舍,他们两眼冒着红光,面容扭曲狰狞,看着两个小孩目露垂涎,已经成了吃人的恶鬼。
两个小孩毕竟年纪小,腿短跑不快,而且他们都饿了很久,赶路回来已经花了很多体力,跑着跑着就没劲了。
身后的恶鬼越来越近,井生一把将小孩推远,大喊一声:“跑!活着替我报仇!”转身迎向了那群恶鬼。
小孩嚎啕大哭,眼泪糊满了脸,依旧挣命般地往前跑,身后同时传来井生和男人的惨嚎声,小孩知道,那是井生在用自己的神术打坏人,替他拖延时间。
跑过一条街,小孩正要找地方躲起来,突然见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像车又不像车的东西从远处驶过来。
他闪身躲在一扇门后,抹了把泪偷偷打量,那个怪车越来越近,拉车的马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满脸笑的胖子,一个竟是个极好看的和尚。
他们这样的孩子,现在已经能分辨出什么样的人吃人,什么样的人不吃人,小孩一眼看出,这两人都是没吃过人的。
不吃人就够了,小孩猛扑出去跪在车前,将头在石板地上砸得砰砰响:“求贵人救救我哥哥,求菩萨救救我哥哥。”
冯砚山和忘尘立刻拉住缰绳,忘尘顾不得解释不能把叫他菩萨,跳下车拉起小孩:“小施主莫急,你哥哥怎么了?”
小孩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颠三倒四哭道:“他们吃人,抓小孩来吃,张琪黄那群混子,把我哥哥抓走了。”
忘尘和冯砚山同时大惊失色,吃人?那岂是人所为!听见动静从车厢里打开挡板走到驾驶位的夏琛听见,更是惊怒交加。
“你哥哥在哪儿?”夏琛忙问。
小孩往后一指,冯砚山立刻将小孩抱到驾驶座上坐着,赶着南瓜马车往小孩指的地方跑。
车厢里其他人听了夏琛传递的消息,都义愤填膺,吃人的已经不能算人了,这样的畜生,有多少杀多少。
等他们赶到事发地点,那里已经没人了,地上有新鲜的血迹,还有一点儿……肉烤糊的味道。
夏琛眼一闭,鼻尖的烤肉气息让他泛起恶心,心里难受极了。
小孩儿是个小哭包,眼泪就没停过,见大家都面色难看地站在原地不动了,抽抽噎噎道:“能、能去他们家找吗?”
“走。”夏琛心里现在拱着一团火,非得将那群禽兽杀了才能出气。
马车又跑起来,南瓜马车的减震效果特别好,跑在这样的青石板路上更是有快又不颠簸,他们按照小孩的指示,很快到了那些禽兽的大本营。
那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周围都没有人住,想来也没人敢住在他们旁边。冯砚山停下马车,孙黑虎等一群壮汉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跳下车,一脚将木门踹开,夏琛南哥儿他们紧随其后。
小孩说了,那群人有十来个,领头的张琪黄以前是街面上的混子,手下这群人也不是什么有作为的。孙黑虎他们虽然混得不怎么好,好歹也是山匪出身,身手比这群只会欺压弱小的禽兽好多了,打起来不过砍瓜切菜。
木门一踢开,院中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磨刀,旁边躺着两个生死不知的人,一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另一个是个成年男人,身上被扎了两个血窟窿。
磨刀的男人听见声音,抬头用猩红的眼睛看过来,见到孙黑虎他们极具威慑力的身板和手上的大刀大斧大棒,过热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张嘴就叫人。
夏琛根本不怕他叫人,孙黑虎一马当先已经杀将过去,年轻汉子手上还拿着刀,却只知道躲,被孙黑虎一刀劈在后背,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其他闻声出来的人,迎面就是砍过来的大刀和挥舞的锤子大棒,都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否则也不会只敢找孤寡小孩下手。都没等到夏琛他们出手,一波交手,倒下去三四个。
其他人见势不妙就想逃,可惜身后就是屋子,门被堵着,他们逃能逃到哪儿去,三两下就被收拾了。被刀砍斧劈的直接挂了,倒是被棒子打的捡了一条命,被捆起来问话。
小孩扑到院子里的少年身上哭得快闭气了,忘尘过去看了看,少年被打得皮青脸肿,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都是上,身上还被划了几刀,好在不致命,人还有气儿。
他手里有夏琛拿水果血兑出来的药水,金疮药外敷水果血内服,双管齐下,很快少年微弱的鼻息平稳许多。
见哥哥的情况稳定下来,小孩终于收了眼泪,但是因为哭得太久,还一抽一抽的。或许是因为忘尘动手救了少年,小孩对他印象十分好,夏琛干脆让他哄小孩说话,问一些这中宁府的情况。
忘尘拿了水让小孩儿喝,这孩子咕咚咚灌一气,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起来。
原来他和少年根本不是兄弟,少年井生以前是他家下人,而他是这城中大户人家薛家的小少爷薛广宗。
听见小孩儿自报名号,一直百无聊赖站在一旁的温束蓦然抬头,略带几分惊奇地看向薛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