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熊孩子见撞了人,吓得当即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后便如同脚底抹了油一般,飞快地逃走了。
沈青薇紧盯着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吃,此刻却已然被污浊尘土所沾染的炸豆腐,不禁是心里一阵心疼,自怨自艾道:“我真是没用,居然连包炸豆腐都拿不稳……”
她正在暗自伤神,谁料谢知意却突然抬起手轻握住她的肩头,柔声安慰道:“沈姑娘别难过,炸豆腐掉了就且随它去,我再给你买一包便是。”
谢知意的声音很轻柔,轻柔得就像是春日午后里的绵绵日光,悄然倾洒在万物的枝头,而后逐渐蔓延进心里,徒留下淡淡的暖意。
话说苏梦岚从茅房里出来后,却发现莺歌楼里早已经没有了沈青薇的身影,于是便连忙跑到大街上去寻找。
在大街上寻找了一段距离后,苏梦岚便看见这样一个场景——沈青薇双眸低垂,如玉的小脸上满是悲戚。而谢知意却是抬起手轻握着她的肩头,久久都未曾松开。
此情此景,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话本子里,街头恶霸欺凌良家少女的戏码!
当即,苏青薇的心头就涌起一股熊熊的怒火!她疾步跑上前去,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谢知意狠狠地推开,而后犹如母鸡护雏一般,将沈青薇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谢知意也未曾料到会有人突然推他,当即身子便是猛地一个踉跄,差点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他刚勉强稳住身形,就听见苏梦岚那充满敌意的声音:“谢知意,我警告你,以后离青薇远点!不然我见你一次就推你一次!”
说罢,苏梦岚也不给谢知意反驳的机会,转身扯住沈青薇的胳膊就跑。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方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沈青薇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喘息了好大一会,方才担忧道:“梦岚,你方才为什么要去推谢知意?他要是不慎摔伤了可怎么办?”
“谢知意方才分明就是在欺负你!我怎么能够不给他点教训?”苏梦岚忿忿不平地回答道。
随即,她似乎又是从这句话里嗅到了那么一丝暧昧的气息,于是便又小心地试探道:“你这是在担心谢知意?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上他了?”
沈青薇知道苏梦岚这是误会了,于是便把方才发生的状况都娓娓说给她听。
说罢,沈青薇又抬起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矢口否认道:“你的脑子里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比起他,我更多的还是担心你!”
根据《金玄律法》的第二百五十条,凡是故意伤害他人,并造成他人受伤的,将处以罚款纹银三百两,以及关进天牢十日,静思己过。
倘若谢知意真的被苏梦岚推倒在地上,若是他没有受伤便也能相安无事,最多就是低下头赔个不是。若是他不慎摔伤并咬着苏梦岚不放,那她肯定就逃脱不了律法的制裁。
苏家财力丰厚,三百两的纹银只不过就是九牛一毛。但是依着苏梦岚那活泼好动的性子,让她去蹲十日的天牢,她非得急疯在里面不可!
听完沈青薇的回答,苏梦岚是极其欣喜地搂住了她的胳膊,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我的好青薇,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最在意我的!”
她欣喜了片刻,而后又颇为得意道:“青薇,我方才在莺歌楼里,可是替自己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沈青薇不明所以,纳闷道:“出了什么恶气?你方才在莺歌楼里,不就只是去上了一趟茅房?”
苏梦岚微仰起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笑得如同花枝乱颤一般,坏笑道:“方才你不在,所以便错过了一场好戏!我现在就细细说给你听。”
方才苏梦岚从茅房里出来后,除了没有看到沈青薇的身影外,她还看到了晚春正在和一个男子纠缠不休。
和晚春纠缠的那个男子,有着一张秀气的容颜,不像是寻常男子那般英气十足,反倒是如女子一般娇柔慧美。竟与那日在仁济堂外,被谢知意扶着的那个男子一般无二。
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苏梦岚心中的怒火就止不住地往上窜!那日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错以为谢知意是个断袖,害得沈青薇平白无故地丢了自己的清白!
现在冤家路窄,她怎么能够忍住不去找他的麻烦,替自己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当即,苏梦岚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后疾跑到他的面前。在莺歌楼里众多客人们的目光下,一把扯掉了他的腰带并远远地扔到了一旁!
腰带被扯,衣衫散落。在他那震惊且带着幽怨的目光下,她如同脚底生风般逃之夭夭!
听着苏梦岚绘声绘色的叙述,沈青薇是忍不住地掩嘴一笑,轻斥道:“梦岚,你可真是太坏了。”
杜景风现在的心情是极其得恼火,他都有点后悔自己出门时竟然没有去看黄历,要不然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的事情!
先是被他的表哥拿去替未来的表嫂挡刀,结果人家晚春姑娘竟然还看不上他!再就是被一个不知面目的男子,当着那么多客人们的面前,强行扯下了他的腰带,害得他颜面尽失!
他发誓如果再让他遇到那个不知面目的男子,他定要扒了她的衣衫,将她扔到大街上,让她也尝尝他今日所受到的羞辱!
在大街上恼火地走了一段距离,杜景风在一个卖炸豆腐的小摊前的不远处,看到了正在愣神的谢知意。
此刻,谢知意正愣神站在那里,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包早已沾染了污浊尘土的炸豆腐。他就那样愣愣地望着它,明明周围都是热闹非凡的喧嚣,可他的眸中却是隐隐闪着一丝落寞。
见状,杜景风疾步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却并未发现沈青薇的身影,于是便出言揶揄道:“表哥,貌美如花的沈姑娘已经不知踪影,你却还在这里看着一包脏兮兮的炸豆腐发呆!如此没有情趣,难怪沈姑娘她看不上你!”
被猛地直戳到痛处,谢知意当即就冷然地给了杜景风一记凌厉的眼刀,恼羞成怒道:“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闻言,杜景风果然是识相地不再言语,而后默然跑到前面的小摊前,买了一大包的炸豆腐。
那炸豆腐香味诱人,入口软柔酥爽,当真算得上是一道美味。杜景风吃得心满意足,而后从油包里拿出一小块递给谢知意,开解道:“表哥,心情不好时就吃点美食,可是会立刻忘记所有的烦恼。”
闻言,谢知意勉为其难地接过杜景风递来的炸豆腐,张开嘴咬下一小口,细嚼之下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炸豆腐竟然是泛着丝苦味……简直就像是黄连一般难以下咽。
近日,杜若羽经过深刻的思虑,自家儿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不过就是因为情场失意。而被一个女子无情伤了心的最好救赎方式,就是找另外一个人来取代她。
新人总能替旧人,欢爱总能抹伤痕!杜若羽当即就向黄媚送去了重金,让她帮自己准备一份江城所有尚未成亲女子的画像。
黄媚得了重金,办事是极其得利落,不出几日便将所有的画像准备好,并亲自给杜若羽送了过去。而她拿到画像后,就迫不及待地赶去了花庄。
花庄里,谢知意和往常一样正端坐在书桌前核对账本。杜若羽踱步走了过去,而后将一小摞的画像郑重地放到了他的面前。
望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小摞的画像,谢知意合上账本,放下算盘,似解非解道:“娘,您这是何意?”
杜若羽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道:“阿意,你快点从这些画像里挑上一挑,看看是否有合你心意的女子?”
闻言,谢知意忙将这一小摞的画像推到一旁,再次翻开账本,拿起算盘,推脱道:“我还有颇多的账目要核对,晚些时候等我有空了再挑。”
此言分明是推脱的话语,杜若羽哪会轻易就如了他的意!她猛然抬手按向账本,遮挡住了账本上的内容,态度强硬道:“账目可以晚些时候再核对,但画像必须是现在就要挑。”
见推脱不了,谢知意轻叹了一口气,索性直言道:“娘,您明知我只会害了人家姑娘的一生,您为何还要逼我?”
闻言,杜若羽蓦然低垂下眉眼,片刻后她再次抬眸,眸中却隐隐泛起了点点泪光,哑声道:“为娘只知道纵然是如此,谢家的血脉也绝不能断!”
似是说到了伤心之处,她竟是再也抑制不住,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谢知意哪里能够承受得住自家娘亲的眼泪攻势,遂作势拿起了一张画像,认命道:“娘您别哭,我现在挑就是了。”
他假装认真地挑选了起来,本想等全部看完以后,再以“全都不合心意”为由,将自家娘亲给搪塞过去。奈何当他看到其中某一张画像的时候,却是蓦然就失了神。
见谢知意失神,杜若羽连忙将他手中的画像给抢了过来,心中了然道:“都看得跟丢了魂似的,想来这个女子必定是合你心意!”
说罢,杜若羽细细打量画中女子——只见她柳眉杏眸,樱唇微扬间,便漾出一抹沁人心脾的笑意。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襦裙,像极了春日枝头上悄然盛开的粉嫩桃花。
此女子果真是生得精致,难怪自家儿子会看得失神。她将目光移向右下角,只见那里赫然写着三个小字——“沈青薇”。
杜若羽拿着画像的手蓦然收紧,看来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渐渐深刻入心里,并不是那么容易地就被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