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颂贤的账本很快被送到了户部,皇帝命户部一名郎中至镐京,去核查账本真伪。
  魏氏听说女婿被查,在家里痛骂,“谁家做官整日成千上万的银子往里头填的?黑了心肝的贼子,你们争你们的,把我们扯进去做甚!呸,叫你们以后都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刘悦蓁也忍不住和陆铭抱怨,“二哥,你说,我三哥多好的官,还要被人怀疑。”
  陆铭把眼前的点心推到她面前,“三弟,郑大人虽然两袖清风,但未免太清了。我听说了他在镐京做的事情,我除了佩服说不出第二个字了。但这世上蠢人居多,且郑大人做的这些个事情,把那些做官只为发财的人都比到泥土里去了。再者,你们家和我表哥,不结党营私,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这一股子势力越来越大,谁不惦记呢。”
  刘悦蓁捧着茶杯,“二哥,你说,我能替家里做什么呢?”
  陆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弟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吗?”
  刘悦蓁看了他一眼,“慈恩堂虽然名声好听,可对我爹和二姐夫一点帮助都没有,我真恨自己不是个男孩,这样我也能考科举,再不济像二哥你一样从大头兵做起,早晚也能混个官位,家里有需要时,我不至于只能干着急。我看珺姐姐的夫婿,他是郡王之子,如今也混到个七品了,我爹是亲王,我总不会比他差的。”
  陆铭笑,“三弟莫要想太多,你家里人并不想让你委屈自己。”
  刘悦蓁摇摇头,“二哥,不说这些了,你最近怎么样?升官了有没有感觉更好一些?有没有人给你送礼?说起来二哥你也真有本事,才二十岁,就做了六品。”
  陆铭哈哈笑,“三弟,六品算什么,我还想以后驰骋疆场,做大元帅呢。”
  刘悦蓁呸了一口,“在军营里好的没学到,成日家吹牛皮算一个。”
  过了几日,皇帝又收到了郑颂贤的折子,心里十分高兴。哪怕一亩地能提高十斤粮食,西北的百姓也能好过一些。
  不是他不想为侄女婿开解,想做成事情,岂能不遭受挫折和误解,等查明账本属实,就有话说了。
  等户部的人出发有一阵子后,五皇子和刘文谦开始行动了。
  叔侄两个在朝堂上忽然变得难说话起来,周家和孙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都要参一参。
  不仅如此,太子提了几个建议,都被刘文谦一通驳斥,说他不务实,丝毫不给面子。
  至于太子妃的娘家,那就更跑不掉了 。五皇子就跟在他身后,城王参谁他参谁,整个就是城王的应声虫。
  众人渐渐回过味来,这叔侄两个怕是生气了。前些日子大伙儿一股脑参镐京知府,人家岳父和把兄弟开始为他伸张了。
  太子忽然觉得这事情有些棘手,孙周两家如今并不完全为他所控制,他们要参郑颂贤,太子也管不了。
  刘文谦生气的是他作为储君,女婿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被人误解了,你一句话都不帮着说,让我们以后还怎么为了大周朝卖命?
  陆二老爷是武将,不大参与这些事情,只能把儿子叫进书房问话。
  “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铭答非所问,“爹,儿子才升上去,这会子正在捋清人脉呢。”
  陆二老爷放下手里的东西,“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说的是你的亲事!”
  陆铭挠了挠头,“爹,儿子一时糊涂,把事情弄成这个局面。”
  陆二老爷哼了一声,“你小子坏了郡主的名声,我见了诚王爷一天比一天没脸。我不管那么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要是不能让郡主点头,你就给我滚出京城,这辈子别回来了。”
  陆铭大惊失色,“爹,三弟说了,她一丁点不想嫁人!”
  陆二老爷听见他喊三弟,抬手把桌上的镇纸扔了出去,“我不管你那么多,如今殿下和城王爷在朝堂看似找了那几家的麻烦,万一他们反扑,岂不麻烦。我有心帮助殿下,但他怕连累我,一概不许我插手。要是咱们家和诚王府连了亲事,咱们帮着诚王,陛下总不好说什么。”
  陆铭犹豫了两下,然后道,“爹,儿子看局势还没这么紧张吧?”
  陆二老爷看了他一眼,“不提前准备好,难道等刀架在脖子上再准备?你也不小了,不能再胡闹了。连个月的时间足够了,你自家想办法。”
  陆铭顿时为难起来,别说两个月,两年他也不一定有办法啊,他又不能用强,“爹,能不能再缓一缓。”
  陆二老爷看了他一眼,“我能给你缓一缓,朝堂上那些人能让你缓一缓吗?只要你能让郡主点头,别的都好说。什么天天出门都不是问题,你去城王府做上门女婿都行!”
  第109章 送金钗封荫亲女
  陆铭被他爹说得上门女婿吓了一跳, “爹,您可别瞎许诺,要是我一时糊涂答应了, 您可就没地方后悔去。”
  陆二老爷哼了一声, “你一直打光棍,留在家里也没用, 去给城王做上门女婿,过一二年得两个孙子,我也能给你娘有个交代了。反正咱们家还有你大哥呢,我虽然是他叔叔,他还能不给我养老。”
  陆铭气哼哼的, “爹,我和郡主之间的情分干干净净, 爹非要把什么党争朝堂扯进来。”
  陆二老爷又哼了一声, “你一个大男人,难道不该为家族为郡主计生远?要是说郡主眼里没你也就罢了,我看你们也不是没情分。既然如此,你难道不该多想想以后?要是咱们家和城王联姻了, 她身后撑腰的也能多几个, 不比城王爷一个人顶着世俗眼光要好?我不反对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你摸着良心说, 难道我逼迫过你们?谁家像你这么大还打光棍的?”
  陆铭被他爹说的顿时有些愧疚,“爹,都是儿子的错。”
  陆二老爷叹口气, “时局艰难, 你既然喜欢人家姑娘, 就要负责任。你看看郑怀瑜, 长乐郡主嫁人后难道受拘束了?你们既然以后要做连襟,多和他通通气,你们两个一文一武,正正好。诚王爷要是反对,就不会让你上门了。去吧,自己多想想办法。”
  陆铭稀里糊涂出了他爹的书房们,愁的抓掉了一把头发。胭脂水粉三弟不要,绫罗绸缎她也不稀罕,金银珠宝她都拿去接济穷人了,除了陪她出门捡孩子游历,陆铭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三弟心动。
  老天疼苦心人,刘文谦和五皇子在朝堂上做了一阵子刺儿头之后,因为一边忙于户部的差事,一边给女婿出气,两头夹击,忽然间就病倒了。
  这一病可不轻,刚开始只是不思饮食,有些咳嗽。他以为就是小毛病,继续去当差,谁知过了几天忽然烧了起来。断断续续烧了几天,整个人就起不来了。
  太医说诚王年轻时受了罪,这会子就显出来了。
  他是家里顶梁柱,他一倒下,家里妻儿们都慌了。
  魏氏把家务事都交给了两个女儿,亲自贴身照顾他。
  元宝听说爹病了,他是长子,从学堂请了假在家里伺候他爹。
  可元宝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力气小,很多事情都做不来,魏氏也四十多岁了,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照顾几天后自己也很疲惫。
  宫里李太后听说小儿子病了,急得不得了,即刻派了太医过来,送了药材。又叹息孙子年纪小,别人家四十岁的家主,哪个没有二十多岁的儿子,伺候老父亲轻轻松松。
  这个时候,就看出女婿的作用了。
  闫庆才即刻告假,住在了岳父的床前,伺候汤药,喂饭喂药,擦洗按摩。
  陆二老爷二话不说,亲自替儿子请假,把他送来了城王府。
  陆铭来的第一天,闫庆才嘬了嘬牙,“陆大人,这里有我呢。”
  陆铭这会子也顾不得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道,“闫大哥一个人,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元宝和典哥儿还小,不能累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力气大。我给闫大哥打下手,闫大哥别嫌弃我笨手笨脚。”
  闫庆才斜眼看他,“我说陆兄弟,咱们就明着说吧,你要是为了三妹妹,我让给你,我和父王做了十几年翁婿,我的孝心不用这回表现。你要是继续想跟以前一样不清不楚,你还是先回去吧。”
  陆铭给闫庆才作揖,“多谢闫大哥指点,还请您成全!”
  闫庆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摆摆手,“行了,我晓得了。我来了几天了,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闫庆才进屋看了看刘文谦,见他清醒着,小声道,“爹,我回去拿几身换洗衣裳。”
  刘文谦虽然病了,头脑还清醒的很,他斜躺在塌上,手里还拿着些东西在看。
  刚才陆铭和闫庆才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抬眼看了闫庆才一眼,闫庆才嘿嘿笑了,“爹。”
  刘文谦嗯了一声,“去吧。”
  等闫庆才走了,陆铭进来了,“叔父,您怎么样了?”
  刘文谦仍旧嗯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陆铭早就准备好了语言,“听说叔父病了,我心里很是焦急,叔父家里弟弟们都小,闫大哥一个人总得有个换手的,侄儿就不请自来。”
  刘文谦放下手里的东西,“你爹让你来的?”
  陆铭挠了挠头,“叔父,我自己也想来。”
  刘文谦点头,“那就辛苦你了,给我倒杯茶来。”
  陆铭欸了一声,立刻忙活起来。刘文谦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吃东西,吃好喝好后,他就睡在了塌上,陆铭又忙着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一边守着。
  刘悦蓁听说陆铭来伺候她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趁着刘文谦睡着的时候,她悄悄溜了过来。
  她掀开帘子一看,发现陆铭像根木桩一样坐在那里。
  习武之人听力好,陆铭立刻就听见了动静。见是她来了,对她招招手。
  刘悦蓁轻手轻脚进来,坐在他身边,“二哥,你怎么来了?”
  陆铭见刘文谦睡着了,小声道,“我来伺候叔父 ,闫大哥一个人累了好几天了,郑二哥不在家,弟弟们小呢。”
  刘悦蓁听见他把自己跟两个姐夫相比,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可人家来伺候她爹,她又不能不领情。
  本来她说自己照顾老父亲,可爹娘都不答应 。好在大姐夫来了,可现在大姐夫也回家去了。
  陆铭双眼闪烁地看着她,见她屁股底下像长针了一样,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递进她手里,放杯子的时候,二人的手略微触碰了一些 。
  刘悦蓁缩了缩手,瞬间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又大大方方地坐直了身子,“多谢二哥,你吃饭了吗?我去做饭给你吃吧?”
  陆铭笑道,“三弟会做饭?”
  刘悦蓁不服气,“我只是做的没你好吃,哪里就不会做了?”
  陆铭看了看刘文谦,“叔父睡着了,你带我去厨房,我给叔父做些吃的。”
  刘悦蓁也伸头看了看,“那咱们一起去吧。”
  两个人悄悄走了,嘱咐下人好生照看。他们才出了门,刘文谦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深不见底。
  “兄弟”两个一起去了厨房,陆铭拿出自己的好手艺,做了三四个清淡的菜,刘悦蓁给他打下手。
  下人们看得窃窃私语,陆家郎君多好啊,对三郡主好,对王爷王妃好,家世匹配,最重要的两个人整天在一起多久都没红过脸。哎哟,也不晓得郡主怎么时候可以想通。
  饭做好了之后,二人一起折回去了。
  魏氏正好也带着剩下几个孩子过来,见到陆铭做的饭,满口夸赞,“铭哥儿的饭菜做的真好,庆才是从来不下厨房的,贤哥儿也就是会做个考场上的饭。”
  刘悦蓁拉拉她的袖子,“娘,咱们吃饭吧。”
  刘文谦让陆铭坐在自己身边,和他说了说差事上的事情,又问了问他家里的事情。
  等吃过了饭,刘文谦把陆铭打发走了,“差事要紧,好不容易得个六品,不能懈怠。我这里已经无大碍了,你先回去吧。”
  陆铭也不留恋,第二天白天仍旧去当差,晚上再过来,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刘悦蓁内心越发不安,只能和他摊牌,“二哥,我该怎么办?”
  陆铭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弟,我都是自愿的。”
  刘悦蓁不是什么都不懂,陆铭和她做兄弟,他的细心,他的温暖,让她觉得内心十分安宁。他从来不逼她,陪她一起出去玩,一起去捡孩子,她做什么他都支持她,帮她抵挡外面的风言风语。
  刘悦蓁看着陆铭,“二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陆铭摇头,“三弟,你就是你,你不用和别人一样 。不是说你妥协了,就是孝顺女儿,就是世人眼里的好姑娘。三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三弟是个好姑娘。我来伺候叔父,一是叔父平日里对我多有教导,二是想替三弟分担。”
  刘悦蓁有些欲言又止,“二哥,多谢你对我的好。”
  陆铭见她话说到这里,忽然鼓起了勇气道,“三妹,我想一直这样对你好,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