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哥儿吸了一路的香气,肚子早就饿了,自己挑了一家门脸很大的早食店。
  这家店子大的原因是品种齐全,刚才一路走过来的早饭种类,他家都有。
  没多大功夫,一家三口面前的桌子上堆了好几样镐京特色早饭,每样都不多,一家三口绝对是吃不完的。
  沛哥儿学着外头那些老头子的模样,拿了块馍,一点点撕碎了,放在羊肉汤里泡着,还要和爹娘比谁撕得好。
  吃过了几口羊肉泡馍,又是两种面,刘悦薇各尝了一筷子。等到了那一大碗油茶麻花,刘悦薇有些不知所措。这把麻花泡在油茶里的吃法,她还是吃不下去,只能看着沛哥儿高兴地捞出两个麻花吃。
  郑颂贤一边吃一边照顾妻儿。
  刘悦薇又想起原来在青州时,郑颂贤陪她去吴家面馆吃烧饼的事儿。还有刚成亲时,他起个大老早去给她买饼吃。
  刘悦薇给郑颂贤盛了一碗粥,“三哥,喝完粥吧,再吃两个小蒸包。吃这个,我才感觉是在吃早饭。”
  郑颂贤笑,“娘子没去过这边的乡下,我去过几户老农家里,他们就用大碗的臊子面招待我,那面味道真不错,就是有些辣。秦西省的百姓,每顿饭能痛痛快快吃一碗面,那才叫爽快呢。”
  刘悦薇笑,“什么时候我也跟郑大人去乡下住两天,听说秦西这边还有窑洞,冬暖夏凉的。”
  郑颂贤摸了摸儿子的头,“到时候带沛哥儿一起去,他长这么大,没吃过丁点苦,再不磨炼磨炼性子,长大后成了个何不食肉糜的草包,那可就不妙了。”
  沛哥儿抬头犟嘴,“我才不是草包。”
  郑颂贤哈哈笑了,“好好,既然不是草包,等会子你娘买东西,你要帮着拿。”
  吃过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一家三口又手牵着手一起沿着街巷往前走。
  一路走来,看到街边有小孩子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有玩陀螺的,有砸沙包的,还有堆在一起挤油的。偶尔会有两个老年人一起说闲话,或是弄一幅棋在那里下。
  沛哥儿中途和两个小娃一起抽了一会儿陀螺,郑颂贤也伸头看人家下了一盘棋。几个老头子也不认得这是知府大人,以为就是个看热闹的年轻人,还和他商议要怎么走才好。
  刘悦薇在路边的小铺子里买了几根丝线,看到有卖小篮子的,她让云锦买了几个,回去装东西也不错。
  再往前走,拐了个弯,遇到家戏楼子。这会子还早呢,看戏的人少,夫妻两个牵着孩子一起进去了
  戏楼子里面女客少,随从点了个包间,郑颂贤带着妻儿一起进去了。虽然不能看戏,看看沿街的风景也不错。
  没多大一会子,院子里的戏台子上开始热闹起来,嚯,那声音和京城的调子完全不一样,声音高亢嘹亮,如同千军马万奔腾前行。
  郑颂贤笑,“娘子,这就是秦腔了,你也听一听。”
  一家子在戏楼子混了个把时辰,又一起离开了。一整天,一家子都在外面玩耍,连中午都是找了当地特色的小旅店子歇歇脚。
  等到夜里回来时,都累的不行了。沛哥儿刚洗完,就睡着了。
  郑颂贤和刘悦薇说小话,“娘子,你今日看到胡人没?”
  刘悦薇点头,“看到了,还不少呢吗,不过都是普通人。”
  郑颂贤道,“我想吸引更多的胡人过来。”
  刘悦薇有些担心,“这事儿三哥能私自做主吗?”
  郑颂贤道,“我先放开一下定居的条件,要是女子能过来定居,在这边成婚生子,男方家可以少交些税。要是男子愿意过来,只要五年内无闹事和犯罪经历,就可以定居。”
  刘悦薇笑,“胡人女子本来就少,你还和人家抢。”
  郑颂贤在她脸上啃了一口,“没办法,秦西这边,男多女少,这法子说不定能吸引一些胡人女子过来。只要来成亲生孩子了,时间久了也就无人在意她们的身份了。至于胡人男子,汉人女子一般少有嫁给他们的,倒不用担心。”
  刘悦薇问他,“要不要请示边大人?”
  郑颂贤想了想,“肯定要请示,不过我先在镐京城实行,想来边大人不会反对。还有娘子的金缕阁,等回头客人多了,娘子找几个胡人,让他们穿上金缕阁的汉服出去。我就不信,咱们的衣服这么好看,胡人看了能不喜欢。”
  刘悦薇点头,“这个小事情好办,三哥是不是想把胡人汉化?”
  郑颂贤叹了口气,“是有这个想法,但这事儿太难了,凭我一己之力,折腾不出什么水花,还是要开边境贸易。我先把镐京城捋顺,明年给陛下上折子。指望边巡抚,他才不想折腾。”
  刘悦薇哼了一声,“我看这位边大人,就想无功无过,然后回京城做个六部堂官呢。”
  郑颂贤摸摸她的头发,“有这种想法原也没错,他不想做就罢了,只要别拦着我就行。”
  夫妻两个说着说着就一起睡着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东宫里的周昭训最近忽然变得惴惴不安了起来。
  周良媛的热情让她越来越害怕,她比周良媛进宫还早,宫里的一些血腥争夺的事情她听说的多了去了。
  原来两姐妹保持表面上的来往也就罢了,最近周良媛天天过来嘘寒问暖,周昭训位份低,也不好撵她走,只能和她虚与委蛇。
  周良媛经常拉着大郡主,要教导她读书识字,还要带她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玩。一次两次周昭训还能接受,次数多了,周昭训越发害怕起来。
  她看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开始沉思起来。
  也许在太子心里,觉得周良媛这是想联合姐妹一起对抗孙良娣,可周昭训不想和这个堂妹结盟。
  在周昭训心里,她只能算半个周家人。周家的荣辱她并不是太在乎,她娘只是个歌姬,她很小的时候她娘就死了,她在周家备受冷落,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太子对她还不错,她一点都不想和周良媛结盟。周家爱怎么样怎么样,她不想管。
  她虽然软弱,可她有了两个孩子,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她受委屈。
  等周良媛再来时,周昭训扶着腰,勉强行了半个礼,“见过良媛。”
  周良媛立刻道,“姐姐,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姐妹,不必如此。”
  周良媛嘴上这么说,但她的眼底的情绪瞒不了周昭训。周昭训自小看人眼色长大,一眼就看出了周良媛的不高兴。
  她说姐妹之间不用行礼,可周昭训给她行礼时她从来没有拦过,都是等礼行完了才说客气话。今日周昭训故意行礼不端,她眼底就露出了一丁点波动。
  那日周三太太来的时候,周昭训给周良媛以及周三太太行礼,周良媛受得理所当然,等周三太太给周昭训行礼时,她却赶紧说一家人不用行礼,把亲娘拉着坐下了。
  周昭训心里冷笑,你不想和我做一家人,我也不稀罕和你做姐妹。
  周昭训一改往日恭敬的态度,开始敷衍周良媛。
  周良媛问她,“姐姐今日感觉如何?”
  周昭训笑着道,“要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倒是无妨,说话说多了,总感觉脑瓜子嗡嗡响。”
  周良媛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吵扰了姐姐歇息。”
  周昭训忙道,“良媛娘娘客气了,都是姐妹,这些日子多得您的照顾。只是,良媛娘娘总是把工夫花在我这个闲人身上,可别冷落了殿下那里。娘娘位份高,又是三叔三婶的掌上明珠,要是良媛娘娘能怀上一胎,那可真是金贵呢。”
  周昭训忽然变得牙尖嘴利,周良媛吃了一惊,当场虽然没说什么,回去后就砸了一套茶盏,大骂周昭训狗肉上不了席面的东西!
  第105章 好厨艺再迎喜事
  周昭训开始抗拒周良媛, 连她说带大郡主回去玩,周昭训也推三阻四。
  周良媛何曾是个肯做小伏低的人,她以为自己先递来橄榄枝,周昭训就该乖乖驯服, 谁知她竟然拿乔起来。
  要是放在以前在周家, 周良媛有办法让周昭训吃大苦头。可周昭训现在挺着个大肚子, 连太子妃都免了她行礼问安, 周良媛除了自己在屋里砸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姐妹两个忽然起了点小矛盾,东宫里的人顿时都知道了, 连太子都听说了两耳朵。
  这一日, 太子去了周昭训那里。
  周昭训如往常一样,柔柔弱弱地行了个礼, “妾见过殿下。”
  太子扶起了她, 让她坐在了一边, “身子可好?”
  周昭训因着怀孕, 身子略微丰腴了一些,闻言脸上带着笑,“多谢殿下关心,妾都很好。太子妃殿下对妾很好,一应东西都十分妥帖。”
  太子嗯了一声, “把身子照看好就行,别的事情莫要太操心。”
  周昭训听出这话里有意思, 咬了咬嘴唇, 鼓起勇气问道, “殿下, 要是, 要是妾生了儿子,妾可以自己养着吗?”
  太子抬头看着她,“那你想给谁养呢?”
  周昭训脸色白了一下,周良媛已经话里话外说过很多次了,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未免照顾不周,她可以代为照看,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要是自己这胎生个儿子,周良媛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周良媛好对付,可周家的意思也是让姐妹两个结盟。
  她可以不理周良媛,但她还不敢彻彻底底和周家闹翻,她需要太子的支持。
  周昭训忽然起身跪下,拉着太子的衣摆哭道,“殿下,不管是男是女,妾想自己养着。殿下,这是妾十月怀胎养大的,妾舍不得把它送人,求殿下让妾养着它吧,这院里嬷嬷宫女一堆,妾可以养好孩子的。”
  她哭的声音很小,咬着嘴唇,一幅隐忍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太子多少知道周家的打算,想借腹生子。或者说,想让周良媛伸头抚育两个孩子,周家姐妹捆成一团,这样才有能力和孙家一争。
  他拉住了周昭训的手,“别怕,孩子会给你养的。不过,你也莫要太耿直,总是姐妹,闹得难看了也不好。”
  周昭训明白了,含着泪笑了一下,“多谢殿下,妾是个没脑子的,因为害怕,就和良媛娘娘顶了两句嘴。明日妾就去给娘娘赔罪,殿下放心,只要,只要不抢走妾的孩子,妾愿意和良媛娘娘和睦相处。”
  太子给周昭训吃了个定心丸,她又恢复了以往温柔怯弱的样子,先主动给周良媛赔礼,说自己因为怀孕多思多想,言语不当,请周良媛见谅。见到周良媛后半分的礼也不失,仍旧一幅姐妹和睦的样子。
  周良媛却有些心冷了,隔层肚皮隔层心,就算她抱了周昭训的孩子,这隔了两层肚皮,就更贴不到自己身上去了。
  可她肚子不争气,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良媛暂时放弃了周昭训的肚子,决定还是自己生一个最好。她又开始吃各种药方子,然后四处拦截太子。
  东宫里女人之间的争夺,对诚王府来说毫无影响。周家和孙家的帐,刘文谦丁点不沾惹,他现在愁的就是三丫头的事情。
  刘悦蓁在京城歇了一阵子,又准备外出了。
  陆铭前些日子总是上门,陪刘文谦说话,像家里子侄后辈一样,有什么事情他都跑在前面。刘文谦和魏氏又不好撵他走。
  他听说三弟要出远门,特意请了三天假过来作陪。
  刘悦蓁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身上穿的男孩子衣裳。
  陆铭脱了铠甲,换上一身淡蓝色锦袍,头上还戴了个冠。习武之人,虽然不像郑颂贤那样白净俊俏,却多了一分英武之气。
  早上他急匆匆从家里走的时候,陆大奶奶还一路撵了出来,“二弟,二弟,把这个带上。”
  陆铭接过一看,是两个桂花香囊,“大嫂,你给我这个做甚?”
  陆大奶奶虽然是农家女出身,却不是个扭捏之人,“傻子,哪有姑娘家不喜欢花花朵朵的。这是咱们家院子里桂花树上摘下来的,我采了许多,晒干了。你自己戴一个,送给郡主一个。不光香得很,听说还有益睡眠呢。”
  陆铭赶紧把香囊收入怀中,“多谢大嫂。”
  然后翻身上马,直奔诚王府。
  陆二老爷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又想捶自己一拳。这些日子他见了城王,总感觉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放了。
  等到了诚王府,陆铭轻车熟路进去了。
  今日休沐,刘文谦在家里。他进书房就鞠躬行礼,“晚辈见过王爷。”
  刘文谦嗯了一声,“吃过了?”
  陆铭笑道,“多谢王爷关心,侄儿吃饱了过来的。”
  刘文谦心里呸了一声,你是哪个的侄儿,厚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