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薇毫不在意地笑了,“无妨,这有什么,又没让咱们打地铺。云绡,你带人把床上多铺两层褥子,再把这屋里通风,然后熏一熏,等会子吃了饭,我和郡马要歇息。”
云绡把沛哥儿给了刘悦薇,自己带人去铺床。
中间明间里有一张桌子,还配有几张椅子,一家三口坐了下来。外头管事和钟妈妈帮众人都分好了屋子,钟妈妈来回话,“郡主,这后衙一共四个院子,您这里是正院,其余人都分在了其他几个院子。给两位师爷分了一间院子,其余各人也都安置好了。”
刘悦薇点头,正好,丫头从厨房端来了热茶,给一家子润润口。
没过多久,云锦就带人从外面买了晌午饭回来。
她特意挑了家京城菜馆,亲自挑了六样菜回来给主子们吃。其余人的饭都是家里随从买的,已经各自分发出去了。
这京城菜离了京城地界,似乎总不是那么个味儿,一家三口都吃出来了。
初来乍到,有的吃就行,夫妻两个如往常一样,沛哥儿肚子饿了,这会子也顾不上挑嘴,很快就吃掉了两小碗饭。
吃过了饭,厨房上了热水,刘悦薇自己带了浴桶和大小好几个盆子,正房一家三口洗漱后一起歇下了。聿竹已经采买回来许多用具,给众人分发了一些。各个屋子里,有床的就算了,没床的从家具铺定的简易床铺,能睡就行。
连郡主用的都是原来的旧床,众人自然更不会挑剔了。
一路劳累,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郑颂贤带着儿子去了东厢房,那里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凳子,爷儿两个又搬了一张凳子去,一起在那里读书。
刘悦薇让聿竹又去外面定了两张书架,一张摆在东厢房,给沛哥儿用,一张摆在正房西屋,给郡马使用。
刘悦薇把这后衙的图纸仔细看了看,四个院子,也没分个前后,家里住满了丫头婆子和随从侍卫,她宴请宾客都不方便。
仔细看了看之后,刘悦薇决定还是要修一修这官衙。在东西之间修一道墙,西路给下人住,东路后面她一家三口住,前院修个大花厅出来,留着家里待客。要是家里客人太多,男客也可以到前面衙门里吃饭去,那里空屋子多的很。
一家子在家里待了一下午,当天夜里,家里厨房就开火了。
第二天,郑颂贤就去衙门里了。刘悦薇在后院继续打理家事,先把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上,还要查看各个屋子有没有漏雨的,破损的。什么掉漆了之类的就就算了,要是房梁和瓦片有问题,可不能马虎。
厨房里的麻婆子是地地道道的镐京人,伺候了几任知府太太。
刘悦薇让人把麻婆子叫了过来,给了她一把赏钱和几尺布料,让她把这镐京好生说一说。
麻婆子得了赏钱,高高兴兴地说了个把钟头,镐京城分几块地方,哪里住的什么人,哪里卖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哪家买便宜。城里有哪些大户人家,这衙门里几个属官家里的情况她都摸得一清二楚。
婆子中途喝了两盏茶,不光说各家的动态,连这些官老爷家里有几个儿女几房姨太太,谁家太太厉害,谁家姨娘得宠,谁家孩子出息,都说的明明白白。
哟嚯,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刘悦薇还让云绡上了两盘点心,大家一起吃。
麻婆子真是个机灵鬼,一边吃一边拍马屁,“郡主还没来,就有人想来跟我打听,说什么以后衙门里有什么事情也透漏两句,郡主这么和气,我岂能做那样的人。”
刘悦薇笑着没说话,云锦插嘴问一句,“妈妈,都是些什么人家问的?”
麻婆子摆摆手,“谁知道呢,都是买菜的时候碰到了,随口说两句。还有那卖菜跟我套近乎,说以后多买她家的菜。我想着郡主的口味自然和我们不一般,岂敢擅自做主。”
云锦笑道,“妈妈这样做的很对,听说妈妈厨艺好,这镐京各样有名的菜色妈妈可会做?”
麻婆子立刻拍片胸脯,“只要是镐京城的东西,郡主只管点,没有我麻婆子做不出来的。”
云锦笑道,“那才好呢,我们小爷一路上惦记镐京的吃食。等过几日,小爷的脾胃适应了,妈妈把看家本事拿出来。小爷吃的高兴了,妈妈就能得赏钱了。”
麻婆子见郡主身边的丫头都穿的这么好,知道新来的郡主是个大方的,立刻满口应承。
把麻婆子打发走之后,刘悦薇笑道,“果然,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麻婆子虽然是个烧饭婆子,在知府衙门里混了十几年,这衙门里有几个老鼠洞她都晓得。钟妈妈,多盯着点麻婆子。既然有人想从她这里知道我的消息,你好生看着她。若是她真如她说的那样嘴巴紧,以后多给些好处,让她为我们所用。要是她阳奉阴违,赶紧找人把她换了。厨房里都是入口的东西,可不能马虎。”
钟妈妈连忙道好,“还是郡主想的周到,把这婆子叫来问一问。别的不敢说,这各家的情况想来都错不了的。郡主看要不要办宴席宴请各家太太们?”
刘悦薇摇头,“先不忙,我先去拜访巡抚太太和总督太太。赶紧让人把这墙砌好了。云锦,晚上回去催一催聿竹,两位师爷的宅子找好了,就给他们搬家,不然在一起挤得慌,也慢待了二位师爷。宅子不要太大,小小的三合院四合院都行。离这边近一些,方便他们过来。”
云锦赶紧道好。
第二天,刘悦薇先去拜访巡抚边太太。不光她要去,郑颂贤也要去拜访边大人。不过两人去的地方不一样,郑颂贤直接去衙门,刘悦薇去了边府。边家人自己置办了宅子,并没住在衙门里。
刘悦薇穿了常服,头上戴了一两件她身为郡主才能佩戴的首饰。这些官场上的太太们都是以等级论人,刘悦薇自己是二品,郑颂贤只是四品,若是从夫,她矮了巡抚太太两级。但她知道,若是第一次就弱下了气势,以后就没有说话的立场了。
不是刘悦薇想和边太太别苗头,郑颂贤以后想做一些成绩,必须要跳出巡抚和总督的两重压力。她作为知府太太,不能沦为巡抚太太的应声虫。
边太太听说新任知府太太来了,赶紧让大儿媳妇亲自出来迎接。
刘悦薇的车从侧门直接进了边府,在二门处坐轿子进去。到了正院门口,边大奶奶亲自撩起了车帘,扶着刘悦薇下轿。
二人相互打量了一下,边大奶奶立刻行礼,“见过郡主。”
刘悦薇扶起了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旁边边家的婆子道,“这是我们大奶奶。”
刘悦薇也回了个礼,边大奶奶赶紧侧身到了一边。
“听说郡主来了镐京,婆母准备了好多天,终于等到郡主来了。”
刘悦薇笑着回道,“太太和大奶奶太客气了。”
二人一起往里走,沛哥儿跟在后面。他还没找到学堂,今日听说娘要去别人家,他也赖着要一起过来。好在他才五岁,去后院也无妨。
等到了正院垂花门,边太太站在正房门口笑看刘悦薇进来。
到了跟前,刘悦薇先行礼,“见过边太太。”
边太太一把扶起她,“郡主不必多礼,快进屋坐。”
二人品级一样,但边太太年纪长一些,其丈夫官位更高,刘悦薇主动行礼也是应该的,何况边太太已经在正房门口迎接了。这也就是郡主来了,往年的知府太太们来了,边太太从来没有出门迎接过。
二人分宾主坐下,刘悦薇让沛哥儿给边太太和边大奶奶行礼。
边太太把沛哥儿拉了过去,夸了又夸,又给了见面礼,边大奶奶也不小气,给了两样小玩意。
边太太问,“哥儿可曾读书?”
沛哥儿自己回答,“读过一年多,爹说过几天给我找学堂。”
边太太摸了摸他的头,对刘悦薇道,“我给郡主推荐一家学堂,官学里不收小孩子。城里有个张秀才,教书极好的。我家里两个小孙子都在那里读书,郡主可以去看看。”
刘悦薇满眼惊喜,“多谢太太,要不然我们哥儿还不知要在家里混到什么时候呢。”
边太太又问,“郡主来了几日了,饮食可还习惯?这边的水略微有些寡。城里有几家开出了甜水井,郡主可以让人每日去打两担回来,留着做饭吃。”
刘悦薇再次道谢,“多谢太太教我,我才来,暂时吃的还是京城口味的菜。等过几日,我也好生尝一尝这镐京的菜品。我听太太官话说的好,太太原来是哪里人士?”
边太太满眼慈爱,“不瞒郡主,我和郡主也是半个老乡呢,我娘家也是河间省人。”
刘悦薇再次惊叹,“哎呦,这可真是。谁能想到千里之外的镐京,还能遇到老家的人。我在河间省长到十六岁才上京城,怪不得我看太太就觉得亲热,原来咱们是吃一样的水米长大的。”
边太太笑得越发和蔼,“我也听说了郡主在京城做的一些事情,郡主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有肚量的,几万银子说捐就捐了。”
刘悦薇连忙把边太太也夸赞了一番,又说秦西省这么好,都是边大人的功劳,我家夫婿初来上任,还请边大人以后多指教。
别小看这些太太们之间的来往,能给家里丈夫很大的帮助。
三个人热热闹闹说了半天的话,边大奶奶叫了家里的两个女儿来带着沛哥儿玩。沛哥儿以前经常和四姨一起玩,倒不排斥女孩子,和两个小姐姐玩的十分高兴。
等到了晌午,边大人带着郑颂贤回家了,还带了几个省府衙门里的属官过来,在边家前院开了一桌酒席,给郑大人接风洗尘。
后院里,边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一起,又请了两个属官太太来作陪,请郡主吃饭。沛哥儿年纪小,就跟着她娘,一边吃饭一边还和两个小姐姐唧唧呱呱说话。
拜访过了巡抚,又要去拜访韩总督。
郑颂贤是知府,管的一州民政,军队的事情不归他管。他主要还是还和巡抚打交道,总督那里,象征性地去拜访一番就可以了。
拜过了这两个顶头上司,郑颂贤就一头扎进了公务之中。他没有做过知县,乍然做了知府,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头开始学,真是千头万绪。
刘悦薇等家里的墙修好了,趁着天气转暖,买了许多花花草草把家里装扮一下,该挂灯笼的地方挂灯笼,该贴窗花的地方贴窗花。特别是前院的大花厅,里面摆了许多鲜花。
布置好了花厅,她就给镐京府属官的太太们下帖子。除了同知、通判和推官等有品级的太太,还有知事照磨检校司狱的太太,包括六房书吏和三班头儿们的太太,她通通都下了帖子。
知府太太相邀,众人欣然而往,还多少都带了些礼物,也把家中的女儿们带上了。
花厅比较大,前后都能开门。刘悦薇让人摆了屏风在后门处,又不挡光,又不至于显得空荡荡的。
众人先后来了,给郡主请安后都落座。
刘悦薇扫了一眼,该来的都来了,“我初来镐京,对这里不大熟悉,以后还请各位太太们多指教。今日我略备两杯薄酒,咱们也不醉不归。”
众人都笑了起来。
馆太太道,“郡主说的对,成日家只见他们男人家在外面吃酒,我们打理家事难道不累,今日咱们也痛快一回。”
刘悦薇又道,“我说请太太们来坐坐,你们偏这么客气,还带了东西来。我看有位太太带的家里做的吃食,这个我倒是喜欢。我这里也有从京中带来的一些东西,等会子吃醉了,你们也带一些回去。”
那位被点名的书吏太太有些惊恐,不是她不想带好东西来,是她婆婆太抠门了,不许她带,还说什么郡主从京城来的,什么没见过,带些自己做的吃食过去,才有诚意呢。
刘悦薇并不缺钱,不希望这些太太们以后总是送礼过来,才这样夸赞了这位书吏太太。
众人知道君主的意思,暂时来看,这是个不贪财的。
刘悦薇备了三桌酒席,一半京城菜,一般镐京菜,招待太太小姐们。等众人走的时候,她果然给大家都送了些东西。那位带东西很少的太太,也得了几样好东西,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地回去了。
郑颂贤作为知府,也不能小气,第二天也在大花厅里摆了几桌酒席,请衙门里所有人一起吃酒。
人情上的事情走完了,郑颂贤又一头扎进差事里。
镐京是个边境省府,满秦西省都穷的很。说是地广人稀,但是土地贫瘠,种出来的庄稼还不够百姓吃的。镐京是省府,周边的百姓尚且能过得去。偏远地方的百姓,交了粮税之后,一家子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郑颂贤花了一个多月的工夫把镐京周边都看了个遍,每天回来都唉声叹气,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
在江南,还能下河摸个鱼,上山找找菌子。西北这地方,除了风就是沙子,哪里有河哟。有时候好容易有两条又细又长的河,灌溉都不够用的。
要是遇到老天爷不下雨,那些小河很快就见了底。
这边的百姓,经常也有吃水困难的问题。刘悦薇又想到了刘悦蓁,妹妹打井经验丰富,要是她在,倒是可以让她去给老百姓多打几口深井,干旱的时候不至于连口水都吃不上。
说起刘悦蓁,她最近遇到了不一般的烦恼。
那个陆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往她的慈恩堂跑。只要她去了,总是能遇到他。
今天来捐银子,明天来给孩子们送些吃的,后天来给孩子们送些衣裳,理由五花八门。
人家来做善事的,刘悦蓁也不好撵他走。
儿子的异常举动,怎么能瞒得过陆二老爷的眼。
他心里有数,等儿子往慈恩堂跑了十几趟,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把陆铭叫到书房说话。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陆铭一头雾水,“爹说的是何事?”
陆二老爷克制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混账,你天天往慈恩堂跑什么,还来问我什么事情。”
陆铭耳朵尖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色,“爹,儿子就是觉得那些孩子们可怜。”
陆二老爷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这样说,以后就不要去了。你想捐什么东西,让你嫂子送去吧。她们女人家,在一起也好说话。”
陆二郎顿时急了,“爹!”
陆二老爷盯着他,陆铭渐渐败下阵来,低下了头,“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