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雨停了,五皇子丝毫不肯耽搁,继续前行。
出发前,五皇子对大家道,“诸位,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咱们从京城而来,在京城都享受惯了,这会子赶路如果受不住,等到了地方,那等穷乡僻壤,更苦的日子还有呢。咱们努力撑一撑,不能让人家说,咱们这些京城来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众人连忙谦虚,五皇子点头,“咱们继续走吧。”
一路快马加鞭,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到了云南,五皇子带着几人直接去找云南巡抚张大人。
张大人提前接到了信,嘱咐家里门房,若是京中来人,务必立即通传。
张巡抚听说宣郡王到了,立刻亲自出来迎接。
张巡抚先给五皇子行礼,“下官见过宣郡王殿下。”
五皇子扶起张巡抚,“张大人好,论爵位,本王可以受张大人的礼。论官位和年纪,本王也该给张大人行礼才对。”
说完,他也抱拳还礼,“张大人。”
张巡抚赶紧侧身到一边,双手托住五皇子,“殿下客气了。”
说完,张巡抚把一行人往衙门里面带。
众人寒暄了一阵子后,五皇子直奔主题,“承蒙父皇厚爱,命我来承建此次云南边境贸易事宜。我对这边一窍不通,还要请张大人多助我。”
张巡抚点头,“殿下,此次开边境贸易,与以往不同。往年也开过,但无非就是以物易物。下官说句大白话,就是拿点小恩小惠哄着那些土人别闹事。如今陛下圣明,要和西南诸国建立贸易往来,那自然规模就不能小了。一是选址,二是规模,三是规矩。”
五皇子道,“我与大伙儿商议过了,有些想法说给张大人听,请张大人帮着裁夺。我们挑了思茅这个地方,一是这里有汉人、土人,听说还有别的国家的人喜欢往这里来。这规模嘛,先期就开一个镇子的大小。至于规则,先期可以继续以物易物,后面只能以金银交易,铜铁也行,具体价格,还需后面仔细参详。”
张巡抚摸了摸胡须,“殿下所言,正是下官所想。”
几人继续说了一阵子的话,张巡抚是东道主,说过话之后请大家吃了顿酒席。
张巡抚心细,席面上有一半京城菜色,有一半当地的菜色。若是想尝鲜,可以吃云南菜,若是水土不服,可以吃京城菜。
郑颂贤一直跟在五皇子身边,众人很快知道了他的身份。
听说他是状元郎,酒过三巡,云南府衙这边的官员们也都有功名在身,见到这位年轻的状元郎,不免起了好胜之心,拉着郑颂贤要一起吟诗作对。
郑颂贤有意为五皇子铺路,把五皇子也带上了。
大伙儿惊奇地发现,状元郎自然是有真本事的,连一向默默无闻的五皇子,没想到也是个文采出众之人。
当然,五皇子是来办差的,文采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用来和这群文人们搞好关系也不错。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
五皇子在云南省府只逗留了一天,立刻带着随行官员和侍卫,再加上张巡抚给的翻译、向导以及当地的土郎中,一起奔赴思茅。
千里之外的京城,刘悦薇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
郑颂贤走的第一个月里,她有些恹恹的,连汪彩凤送钱来她都没精神。看着一摞摞的钱进了箱子,刘悦薇觉得自己挣这么多钱做什么啊。
她重生回来,第一次和三郎分开这么久。
第二个月,她彻底习惯了丈夫不在家的日子,开始出门走亲戚花钱。有时候带着刘悦妍一起去买买买,有时候跟着刘悦蓁一起到处瞎逛。
刘悦妍的胭脂铺子比以前大了好多,里面的货物品种也非常多。每个月蔡二郎都要往长乐郡主府送一批,刘悦薇在这上头舍得花钱。
姐妹两个把京城的银楼、绸缎庄都逛了个遍,花钱跟流水似的。又跟着妹妹一起吃酒听戏,真是快活如神仙。
至于沛哥儿,被刘悦薇扔给先生了。沛哥儿已经三岁了,刘悦薇给他找了个开蒙的先生,每日让他在家里跟着先生描红写字,然后自己跑出去玩。
这样花天酒地过了一阵子,刘悦薇又感觉无聊了。
刘悦薇甚至有些佩服那些纨绔子弟了,这一年又一年的,整日在花钱吃喝玩乐,不腻歪啊。再说了,他们也没那么多钱啊,还要想办法弄钱花,累不累。
钟妈妈觉得好笑,“郡主天生就不是爱吃喝玩乐的人,故而才觉得累。那些风流子弟,最喜欢这种日子,就算这样过到死,他们也不会觉得无趣。”
刘悦薇摆摆手,“明儿开始我要在家里歇一阵子,不用准备我出门的东西了。”
刘悦薇不出门,一是玩够了,二是天也变热了。
六月伏天一下子就来了,整天热气腾腾。刘悦薇去年就挖了冰库,今年终于可以在伏天里用冰了。
但沛哥儿还小呢,她也不敢用多了,怕孩子落下腿疼的毛病。
天气越来越热,不说偏远地区,连京郊有一些缺水的地方,都已经出现了人畜因饮水困难现象。
刘悦薇问了吴管事,京郊有些地方因土质问题,地下蓄水量少,一遇到干旱,水井里的水位急骤下降。且有些地方百姓因为无钱打井,一个村子可能只有一两口公用水井,一到夏天就会出现用水困难。要是有河流,还能想想办法,要是山岗地区,那只能活受罪了。
刘悦薇听到后心里十分不舒服,她先回去找了魏氏。
魏氏也为这事儿揪心呢,魏氏虽然做了王妃,她祖父活着时还是种田的,她小时候也回老家见到过百姓艰难时的日子。
她问女儿,“我们要不要为这些百姓做些什么事情?”
刘悦薇道,“娘,您把三妹妹给我使唤可好?”
魏氏奇怪,“怎么想起要她去帮忙了?”
刘悦薇笑道,“娘,我说出来,您可别骂我。”
魏氏斜睨了她一眼,“你说,我保证不骂你。”
刘悦薇道,“娘,我想以三妹妹的名义,让人到京城附近饮水困难的村子里去,一个村子打几口井,我出钱,三妹妹落名。”
魏氏看向女儿,“你莫不是个傻子,出钱给人家买好名声。”
刘悦薇道,“娘,上次雪灾,我出了六万两,已经很打眼了。三妹妹不是说她不想嫁人,但她手无寸功,拿什么去和皇祖母和皇伯父说呢。我私心里想着,咱们拿钱给她堆出个好名声,她做了善事,有了善名,以后就算不想嫁人,众人也好歹宽容一些,不至于口舌如刀。三妹妹心再宽,要是那些蠢人一起编排她,她如何能受得了。”
魏氏叹了口气,“我不如你,就晓得干着急,却不知道想办法。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不能让你出钱,这钱我来出。”
刘悦薇摇头,“娘,咱们一起出吧。她是我妹妹,我也想为她做一些事情。除了打水井,我还有别的事情以后要差遣她呢。”
魏氏问道,“你又要做什么善事?好容易挣了两个钱,几天的功夫都散出去了。”
刘悦薇轻声道,“娘,我现在过的好,父母公婆俱在,沛哥儿平平安安。我时常在想,天底下那些没了父母的孩子多可怜。倘若叔伯们能给口饭吃,勉强长大还好,要是遇到刘文远和徐氏那样的,恨不得把侄儿侄女称斤做两卖了,我一想心里就很难过。我虽然没有太多钱,我想为这些孩子做些事情。”
魏氏看着女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一幅菩萨心肠。我看京城里好多太太奶奶们也喜欢做善事,但这为了名声和本心还是不一样。她们舍了一次粥,就恨不得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你既然要做,就认认真真做。三丫头正闲着呢,只管使唤。”
说完,她让人叫了刘悦蓁过来。
刘悦蓁听说有此事,立刻高兴地拉着刘悦薇的手,“二姐,什么时候去呀?我随时都能走的。我也去京郊看看,这京城里每日满眼繁华,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民生疾苦。我虽然做不了什么,能出些微末之力,也省得整日在家吃白饭强。”
刘悦薇摸了摸妹妹的头,“明天就去,好不好?”
刘悦蓁笑着点头,回答的很响亮,“好!”
第二天,刘悦蓁就出发了。带了一些钱和几个随从,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向郊外出发。
魏氏为了磨炼女儿,并未给她太多人,而且,不许她以诚王府的名义行事。
刘悦蓁虽然是做好事,但她一个姑娘,一表明来意,有些村民就害怕,觉得她可能没安好心。
刘悦蓁磨破了嘴皮子,终于找到地方愿意让她打井。
刘悦蓁带着几个随从和丫头,亲自看着工匠们选址,打井。选址务必要在水源充足的地方,水井一定要深。
中途她遇到了一些麻烦,比如工匠干活瞎糊弄,砖砌的不紧,或是水井不够深,却多要钱。还有一些村民想来帮忙干活,她管了三顿饭,还给了工钱,那些人却磨洋工。甚至还有人半夜三更来偷砖头,最过分的是有人见她年轻漂亮来历不明,甚至起了黑心思,想把她捆起来卖掉。
刘悦蓁也不是好惹的,那些半夜三更想来敲闷棍的人,被她捉了两个,直接送到衙门。那些来偷砖头的,她也不打他,就罚他干活,只管饭不给工钱。至于不老实的工匠,直接辞退,并且让人四处宣扬。
她这样强硬,过了几个村子之后,没有人再敢打她的主意。奸诈之徒只是少数,大部分百姓都是善良淳朴的,见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四处帮助百姓打井,还给大家修理屋子,通排水沟渠,遇到那些孤寡老人,她还会给些粮食和布匹,大伙儿顿时都觉得这姑娘真是个大好人。
刘悦蓁谎称自己得了父母给的一笔钱财,因为八字硬嫁不出去,要多做善事,才能改一改自己的气运。那些妇人们顿时万分同情这个小姑娘,长得好看,能干,有钱,八字却硬,真是可怜哟。
刘悦蓁也不留真实姓名,只让大家叫赵三姑娘。
等到了八月,刘悦蓁走遍了京郊十几个县,打了几百口井,修了无数的房屋,救济了上百名孤寡老人,带回来十几个无父无母无人抚养的孩子。
京郊一代传遍了赵三姑娘的美名,很快,连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了。
眼见着中秋节快到了,刘悦蓁也终于准备回家了。
魏氏要给女儿造势,之前不让女儿亮明身份,是为了磨炼她的性子。如今事情做完了,自然不能白做,立刻派了家里的大管事去京郊,带上刘悦蓁的郡主车驾,亲自把她接了回来。
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一直帮大伙儿解决各种小麻烦的赵三姑娘,是诚亲王府的三郡主。
没两天的功夫,连宫里的李太后都知道了。
李太后十分高兴,这个孙女一直让她有些头疼,不大在意规矩,大大咧咧的,文墨也不是特别通,连针线活都做的一般般,唯一的长处是比较机灵。
有了这个美名,终于能说个好婆家了。李太后十分高兴,第一次单独赏赐了刘悦蓁许多东西。
刘悦蓁出门几个月,回来后直奔正院。
“娘,娘,我回来了。”
魏氏唬了一跳,见女儿黑了,瘦了,当场差点掉眼泪,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要过中秋节了,好生在家里团聚一番。”
刘悦蓁笑得露出几颗小白牙,“娘,还是您和二姐想的办法好。我觉得这几个月快活极了,我还带回来十几个孩子呢。以后我也得想办法挣银子,我得养活他们。”
魏氏笑,“先歇歇吧,明儿去你二姐家里坐坐。你姐夫不在家,你替我送点东西过去。”
刘悦蓁点头如小鸡啄米,“我也想去二姐家里呢。”
第二天,刘悦蓁带着许多东西去了长乐郡主府。
刘悦薇正在准备过节的事情,虽然郑颂贤不在家里,她也要带着儿子正儿八经地过。
见到妹妹来了,她笑着问道,“怎么样,这几个月是不是过的很高兴。”
刘悦蓁点头,“二姐,多谢你给我出的这个点子。二姐不知道,每次我走的时候,那些村子里的大娘婶子们都舍不得我。我觉得比我整天在家里吃喝玩乐强多了,好歹不是个只会吃喝的饭桶了。”
刘悦薇开玩笑,“三妹妹这次得了美名,怕是说说的要踏破门槛了。”
刘悦蓁撇撇嘴,“二姐,你可别蒙我。我还能不知道,那些太太奶奶们,要是听说了我整天在外头野,心里肯定是看不上我的。有那些争着来的,估计也是看上了咱们家的门第。我才不要成亲,我对外说了,我做好事就是因为自己八字太硬,天生克夫。”
刘悦薇点点她的额头,“等娘知道你这样胡说八道,看不打你。”
刘悦蓁嘿嘿笑,“姐夫不在家,二姐中秋节要不要回去过?”
刘悦薇笑道,“我心里是想回去的,但等着娘家人来请呢。”
刘悦蓁哈哈笑,“这不是来请了。”
刘悦薇一边和妹妹说笑,一边处理家事,“我回去也就是吃顿饭,家里这么多下人也要过节,多少得准备些东西。”
到了中秋节那天,刘悦薇带着沛哥儿回娘家吃了顿团圆饭。
远在千里之外的郑颂贤,正对着月亮思念妻儿。
去年这个时候,他带妻儿和妹妹一起,过了个团员节日,今年他和一群大男人一起过节。
五皇子今日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在他住的地方开了两桌酒席,一起吃酒作乐,一为过节,二为前期的成绩庆贺。
自从到了思茅,他们一群人一天都没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