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间,总有人抱着记忆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苏策以前并不明白,觉得这不仅毫无意义而且无异于是浪费时间,但现在他却似乎有那么一点理解了——是因为记忆太过美好,而现在又太过残酷了吧。
感受到冰冷的液体一点一点流进自己的静脉里,陈芳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铺、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自己是在医院里。
陈芳琳转头,正看见苏策趴在自己的身上,熟睡着,像极了那一次他彻夜照顾自己的样子,这一次,他也是在彻夜地照顾着她吗?
恍惚中,陈芳琳费力地回忆着,却只记得自己挣扎着走向房门口的最后那一刻,然后就眼前一黑,除此之外再也记不起剩下的什么别的事情了。
看着睡得正熟的苏策,陈芳琳的心中突然一动,难道是苏策送自己来的医院吗?
右手轻轻地抬起,陈芳琳有些想摸一摸苏策毛绒绒的头发,就像以前乱揉他的头发那样。
可还没有等她的手碰到苏策的发丝,苏策就已经醒了过来。
陈芳琳有些讪讪地缩回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看着眼前的苏策,期待着他能够说点什么来打破现在这么奇怪的氛围。
但是显然,苏策并不愿意如她的意。
最终,陈芳琳只能够自己硬着头皮,问了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醒了?”
话刚出口,连她自己也有些后悔,但没办法,已经说出去的话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然而,苏策并没有一点理睬她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然后极尽淡漠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病房门口,并不给陈芳琳继续去说什么的机会。
但是到他就快要走出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冷冷地扔了一句话给陈芳琳,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神情也并没有什么变动。
冷冰冰的一句话,就像他寒冷的眼神一样,令陈芳琳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在你的母亲和爷爷离开这里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死,省得你再给我添什么麻烦。”
言下之意,一旦陈芳琳的母亲和爷爷走了,她的死活他就全然不会理会、更不会在意了。
看着苏策不留情面的背影,陈芳琳的心中蓦地一沉,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果然,他还是在介意自己和南澈的关系,这个误会一天不解开,苏策就会永远像现在这样恨着自己。
“我和南澈之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陈芳琳有些心酸地开口,一直以来,被苏策用这样的理由怀疑着,让她的内心没来由地酸痛。
那么应该是什么样呢?比他想象得还要亲密还要相爱吗?
苏策恨恨地想着,心却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终于醒了,揉了揉酸痛到发肿的手腕,苏策突然无力地靠在了医院走廊的墙壁上,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忙着给陈芳琳擦拭着身体,手腕到现在根本就提不起任何东西。
就连刚刚关上病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手腕都是一阵钻心的痛。
苏策静静地靠在那里,准备等自己的手腕恢复知觉后再离去,而陈芳琳在病房中默默抱着自己哭泣,明明就是一墙之隔,但这两个人的心,却永远都是隔得这么遥远。
遥远到……根本就无法触及……
“你最好别再给我添什么麻烦了。”苏策冷冷地呢喃着,终于离开了医院。
门应声而开,陈芳琳出门想要挽留苏策,却发现他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下一个拐弯处,说不定你的爱人正准备离开,但是你始终看不见。
因为你们的心,并没有靠在一起。
苏策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径自回了公司,既然陈芳琳已经醒过来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守在医院里等着帮她收尸了,他也乐得轻松。
恐怕她也不愿意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却是他苏策吧。
苏策嘴角噙着一个冷漠的微笑,准备向公司驶去,他并不知道的是,公司里,正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他的办公室里等待着他,等待已久。
“苏总——您可来了——”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在苏策的办公室里响起,周围的男人们立马凑在苏策的办公室附近一个一个竖着耳朵听着,不愿意放过哪怕一丝细节。
打量着玻璃门里的女人,除了声音的柔媚,那傲人的胸围更是令在场所有的男性门血脉喷张,但是这个范围内,明显不包括苏策。
苏策尽力和对面的女人保持着距离,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眼刀子直往自己身侧的素素身上剜。
“你这是给我找来的什么鬼东西!”苏策的眼神好像在这么说着,素素只能委屈地扁扁嘴,不敢再多说任何一句话,她怕没多说一句话,苏总想扒她皮的心就强烈一分。
很快地,苏策又换作一副很是平静的表情,冷冷地看着自己对面不停地搔首弄姿的女人,嗓音冷冽:“是叫林晨对吧,很抱歉地对你说一句,我门公司暂时没有适合你上岗的职位,你还是请回吧。”
苏策淡定地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财务报告,冷冷地说着,一眼也没有看向地下瘫坐着的林晨,然后起身,将手里的财务报告扔给还在发愣的素素,意有所指:“以后不要再招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公司里来了,不仅影响公司形象,还坏我心情。”
苏策打开办公室的门,冷冷地喝退了门外围着的一群人:“都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工作。”
众人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害怕这个时候承受苏策的怒火。
然后,苏策取出口袋里的手机,向远在国外的陆宓报告公司的运转情况。
“你什么时候回来?”末了,苏策突然问了陆宓一句。
“快了……”陆宓悠悠的嗓音自电话的那一端传来,她的这一句“快了”,总是让苏策觉得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