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迦尊的居处今天被那场打斗摧毁,当她赶到的时候,那两个胆敢潜入魔窟的敌人已经逃之夭夭,只剩下罗迦尊还站在满地废墟上,周遭魔族被那骇然气息所慑,一时不敢上前。
欲艳姬本该愤怒,直到她看见罗迦尊在废墟里寻觅许久,最终从倾倒的王座下捡起一张面具。
殿里诸般陈设几乎毁了干净,唯有这张面具还完好无损,让欲艳姬一眼就能认出那熟悉眉目。
她有那么多话想说,现在一字不敢提。
罗迦尊搬到了欲艳姬这里住下,在她屋里翻到一个空盒子,把面具好生收藏进去,欲艳姬在黑暗中看着,嘴唇翕动,依旧沉默。
直到同床共枕,她也没问出心里压抑的话来,罗迦尊便似浑然不觉般拥抱她,分明近在咫尺,仿佛相距天涯。
欲艳姬习惯了彻夜难眠,今夜却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刚刚化形,靠吞噬同类壮大自身,成了南方魔域里有名的大魔,于是不知天高地厚,前去挑衅掌管一方的罗迦尊。
欲艳姬是红蜥所化,天生就有媚骨与冷血,无论情欲交融时有多么缠绵悱恻,该亮出毒牙就不会有半点犹豫,于是她被罗迦尊扼住了脖颈,差点活活掐死。
之所以留下性命,是她在濒临死亡前对罗迦尊笑了一下。
罗迦尊杀戮成性,看不起软弱无能之辈,而她当时在他眼里羸弱如蝼蚁,不仅胆敢刺杀,还在失败后对他笑。
他松开手,做了个前所未有的决定——把她留下。
欲艳姬是罗迦尊的属下、奴仆、褥子,她什么都肯为他去做,又会在背地里对他露出毒牙,罗迦尊永远不会失去对她的新鲜感,另一个魔将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欲艳姬一直都在。
罗迦尊知道她有取代自己的野心,可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于是刚愎自用的魔尊连契约都订得松松垮垮,给予欲艳姬绝无仅有的自由,他以为这坏心眼的女魔定会趁机反噬,却不料欲艳姬反而安分下来,艳丽狡黠的面容上难得怔忪。
此后八千年,欲艳姬始终臣服于他。
罗迦尊起初觉得无趣,后来渐渐习惯,他认为自己驯化了这只红蜥,理应再对她好些,欲艳姬便在他的扶持下一跃成为六魔将之首,连冥降和九幽都比不得她。
她从一只狡诈诡谲的红蜥,变成了恃宠而骄的恶犬。
欲艳姬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场战役打响,罗迦尊化为魔龙大杀四方,连地法师都险些葬身,却在最后关头被灵涯真人斩下头颅。
欲艳姬本有机会救他,却将那张至关重要的符咒丢入了空间漩涡。
她终于完成了八千年来的夙愿,反噬尊上独揽大权,成为归墟地界仅次于非天尊的上位者,若非修为再无寸进,她本该成为新任魔尊。
欲艳姬是不后悔的,既然罗迦尊已经败亡,舍他魂魄换萧夙陪葬就是最划算的买卖,无论于公于私都十分值得,可她心里这样清楚,却忘不了罗迦尊最后看来的眼神。
苏虞说她一旦动情,即是万劫不复。
一语成谶。
“……”
欲艳姬从梦中醒来,心跳剧烈。
“怎么了?”耳畔传来低沉的声音,和衣而眠的魔尊睁开眼,露出一双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幽冷的竖瞳。
欲艳姬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目光穿透黑暗,看到摆在桌上的那个盒子。
她忽然动了,骑在罗迦尊身上,拉扯他的衣服,把那片碍眼的青色用力撕开,露出下面苍白精干的躯体。
“做什么?”罗迦尊握住了她的手,力气很大。
“来快活一场吧。”欲艳姬俯下身,用舌尖舔他胸膛,“我觉得有些冷,尊上可否陪一陪我?”
她难得没有可以放低姿态,罗迦尊不置可否,欲艳姬便当他答应了。
十年来,他们很少做这种事,毕竟这位罗迦尊远比千年前的冷淡许多,欲艳姬很清楚,他在这方面没什么兴致,可她做了那样一场梦,急需一场颠乱火热来驱散寒冷。
出乎意料的是,罗迦尊这次没有避开她的亲吻。
月光洒落进来,将宫室分割成明暗两半,枕头被褥都被掀落在地,欲艳姬使尽浑身解数,不只为取悦他,更像是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
相比平时对敌出手的暴虐,罗迦尊在床笫间的冷淡不失为一种温柔,可欲艳姬不满足,她索求的不是这点照顾,而是一段再也回不来的曾经。
唯有这点,如今的罗迦尊给不了她。
最终,欲艳姬停下了更进一步的动作,伏在他身上无声痛哭。
罗迦尊捡起被褥把她盖住,然后坐在床榻边,沉默许久才问道:“还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