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辛氏做的孽用一千年香火守护还清,姬氏犯下的错以亡朝灭宗相抵,可是老祖宗您还逍遥至今,也该到还报的时候了。”姬轻澜倾身凑在她耳边,“挑拨浮梦谷百族背叛之罪错,创立咒魂钉之祸,暗害无辜之罪……这一桩桩一件件,我用一道‘阿鼻堕’来讨债,您可受得住吗?”
姬幽的脸上尽是惊恐,她知道“阿鼻堕”,这是《奇门天香册》里最狠毒的一种香火咒术,却是用于缔结因果者讨债的“惩罪香”,对无辜旁人不起任何作用,与其有罪怨纠缠的人一旦沾身就难以解脱,因果缔结越深,就越是痛苦。
可她不记得自己与姬轻澜有什么仇怨!他是姬氏的后代,她将他看得珍贵,连重用的来不及,怎么会去跟他结仇?!
“你……”姬幽嘴里流出黑血,“你到底是谁……”
“我是姬轻澜,二百八十年前姬氏皇朝末代皇子,生母乃孝烈纯皇后。”姬轻澜收回手,看着倒地抽搐的姬幽,含笑的目光渐渐变得幽冷,“王朝倾覆时,我尚未出生,母后受惊胎息不稳,父王被亡国之仇迷心,听信大祭司之言,决定牺牲我这个被诊断为难以平安的孩子,换一个向御氏讨仇的凶器。”
姬幽猛地抬起头,哪怕被阿鼻堕的火焰折磨得痛苦不堪,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母后被剖腹时,父王就在殿外听着,然后大祭司亲手给我楔入咒魂钉,却被我母后的死士冒险潜入密室,将用来下咒的御氏头发换成了父王和大祭司的。”看着姬幽煞白的脸,姬轻澜俯下身与她对视,“我从尸瓮里爬出来后就成了天煞鬼婴,按照咒魂钉上的气息杀了王宫里所有的姬氏族人,包括我的父王……老祖宗啊,你留下这么一个害人害己的东西,想要姬氏用它斩除异己,可曾想到邪物和贪念最终也会反噬呢?”
姬幽哆嗦着嘴唇:“你这次……”
“非天尊是真心想招揽你,可我不想。”姬轻澜站起身,如撇下一只蝼蚁,“那只狐妖是我引来的,你虽然有手段城府,却太过心急,不愁他抓不住你的把柄,正巧他将去重玄宫,也需要一块敲门砖……老祖宗,我说得这样明白,你该安心去了吧。”
他说完,火焰从内而外焚烧了姬幽的身体,连骨带皮,很快就让她半身都化成焦炭。姬幽惨叫一声,强行驱动真元想要融入大地逃生,可是阿鼻堕的火焰如跗骨之蛆,根本无法甩脱。
她逃不掉了。
姬幽活了一千年,头一次有这样死到临头的感觉,可她不甘心,她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到,她怎么能死?
心入执妄,姬幽发疯地将仅剩真元沉入丹田,想要自爆拉姬轻澜陪葬,却被一只细嫩的手点在了眉心。
那模样恐怖的魔胎蹲在她面前,身上诡异的红斑飞快褪去,肢体也迅速长大,顷刻变成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眉目如精雕细琢的玉人一样。
小姑娘冲她眉开眼笑,浑然不见魔胎的木讷样,曼声道:“总算等到了,成熟的魔障最好吃。”
这是姬幽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被生生抽离,眼前一黑,火焰没过她的头颅,燃尽了最后一点肢体,只留下满地黑灰。
姬轻澜以袖掩面,叹气道:“琴遗音,你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东西好吃就行了,管这么多干什么?”小姑娘满足地吸了口气,回头看向姬轻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姬轻澜挑起眉:“你觉得我会开这种玩笑?”
“你对非天尊不就开玩笑了吗?”琴遗音点了点唇角,“不过,那香火道法的来历到底是什么?”
姬轻澜垂下眼:“师父给我的。”
琴遗音饶有兴趣,香火道法完善于优昙尊之手,连他都不知全本,辛氏和姬氏各剩一半,谁能给姬轻澜完整的香火道法?
他暗自盘算着,倒也没有急于细究,而是笑道:“你不止对她阳奉阴违,对我也一样呢。”
姬轻澜眉梢微动:“这话从何说起?”
“你知道我所图为魔罗优昙花,所以在神像和花前都留了特殊香火,彼此气息连通,我在昙谷做的事情,道衍都已经知道了。”琴遗音走近他,明明是矮小的身体,却让姬轻澜有种被他俯视的错觉。
姬轻澜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变成一片漠然,竟是默认了。
琴遗音对他笑道:“你利用那狐妖把我放出来,却并不是为了我的,你其实很讨厌我。”
姬轻澜嘴唇轻勾:“怎么,难道世上的人都要喜欢你才对吗?”
“世上没有无来由的喜恶,不管多么细微,都可成为理由。”琴遗音抬起头,“可你不一样,你对我的恶意浑然天成,好像在我们见面之前,你就已经深深地讨厌我了。”
姬轻澜双目微垂:“你既然看得这么清楚,为何不猜猜我因什么讨厌你?”
“姬轻澜,你是个恩怨分明又重情的人,所以你最讨厌的莫过于虚情假意之辈,而我没有心。”顿了顿,琴遗音微微侧身,“不过你还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仅如此只会与我疏离,除非你认为我的虚情假意会伤害到你或者对你很重要的存在。”
姬轻澜没说话,浑身的气息却冷了下来。
“看来我说对了。”琴遗音勾起嘴角,“是暮残声,对吗?”
姬轻澜冷笑一声:“道衍快来了,你还不逃?”
“既然逃不掉,我为什么要逃?”琴遗音扭了扭脖子,笑容带上了恶意,“何况,留在这里才有人保护我,不是吗?”
姬轻澜眼瞳骤缩:“你——”
琴遗音撩开乱发:“被我抓到了把柄,你还敢跟我玩心机?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