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就莫名的什么都不怕了……
短暂的拥抱,几乎一触既松,因为怀里的小宝宝发出的哼唧声惊扰了两人。
涂恒沙这才想起这一时的忘情,竟是忽略了怀里的小东西。
她流着泪,哽咽着,语不成声,“人贩子……两个小孩……”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吞吞吐吐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像孩子一样撒娇又委屈。
他知道他的沙子一直都很棒,可是,他仍然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做到能带着两个孩子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已经自动开始各种脑补了……
但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她经历了什么,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的,一切都只能暂时放下,以后再说!
“我知道。”他握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双手充满力量,“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着,他开始脱外套。
涂恒沙感到一股力量牵着她衣角用力往下拽,低头一看,是康康,一双惶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有我,姐姐,还有我,别把我扔下……”
“不会的,不会扔下你!”许归牵过他的小手,发现涂恒沙衣角上的装饰水晶都掉了好几颗,忍不住微微一笑,“原来是你干的呀!”
他口袋里也有一颗水晶,和她衣服上残留的一模一样。
她这件衣服,是当初和他一起上街买的,衣角有水晶拼成的图案,他刚才一路寻找,就是在路上发现地上亮晶晶的东西,才猜测,她是不是就在这附近的,而后,便听见哭声,一路寻着这哭声而走到这条岔路上来的。
但此时不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衣服将康康裹住,蹲下,让他趴到自己背上,叮嘱他,“一定要攀紧了叔叔!”
然后,用衣袖将他的身体缠住,衣服将他的屁股兜起来,在他脚上又缠了几圈,绕到自己胸口分别打结,就这么快速做了个简易背带,将男孩背上了,再从涂恒沙怀里把小宝宝抱了过去,简短而又果断的一声,“走。”
有了他,涂恒沙觉得他们的速度快了不少。
他负着两个孩子走在前面带路,她仅仅背着个包,一身轻松地跟在他身后,南方特有的潮湿空气里溢满泥土和常绿树木的气息,山野里夜风猎猎,吹得她头发四处乱飞,吹在脸上,仿佛夜间露水浸入每一个毛孔。
她竟然没感觉到他们是在逃亡,就跟曾经某个晚上他送她回家,走在胡同的小巷里,她跟在他身后,踩着他影子玩一样。
反正就这么跟着他,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夜有多黑,都不会害怕。
她甚至还有闲心看他抱孩子的姿势。
看不见他身前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但小宝宝却是被他压在他肩头,一颠一颠的,根本就不是标准的抱孩子的样子,可小宝宝居然被颠得很快活,吃饱了,也睡饱了,就这么趴在他肩上,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康康,一会儿跟她笑笑,一会儿又冲康康裂开嘴,露出没长牙齿的嫩牙龈。
康康趴在他背上,果然攀得紧紧的,但他似乎不放心,时不时匀出一只手来托一托他的屁股。
他会是一个好爸爸……
她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人……
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她眼眶莫名湿润了。
她抬头看天。
山里的星空格外明亮璀璨,模糊的视线里,满天星星连成一片连绵不断的星海,妈妈微笑的影像仿佛悬在空中。
她知道,今晚,在刚才那个犄角旮旯里,她忍着哭声向他拼命挥手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她想否认都否认不了……
“妈妈……”她在心里默念,“在小许这件事上,我从一开始就没听你的话,我大概也只能继续这样固执下去了,你不会怪的是吗?不会吧?”
他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回头,见她泪光盈盈的,停住脚步,腾出一只手来牵住了她的手,“还有力气走吗?”
她点头。
“别怕,有我。”他握紧了她的手。
她并没有害怕好不好?不过,却还是很喜欢他这么说,整颗心就如同泡在了温泉里,甚至有些晕陶陶的。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又长,将她整个手都包裹起来,再不是当年那个圆脸小男孩那双白白胖胖的小手。
她人生中极难的地放松,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再不用去担心未来会怎样,再不用去考虑茫茫大山,她该走哪条路又不该走哪条路,再不用去想怎么回到城里,怎么逃离危险,反正有他,都交给他考虑吧,她跟着他就行了。
原来,人生还可以这么轻松……
她的拇指指甲在他手心轻轻划着,她便听见他的笑声,“这时候还有工夫闹!真是个不乖的小孩。”
结果,他背上的康康马上接嘴,“叔叔,康康乖。”
她都忍不住笑了,听见他用很温柔的声音对孩子说话,“嗯,叔叔知道,康康特别乖。”
她莫名就开始想象,他会用怎样的声音来跟他自己的孩子说话呢?也不知道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对男孩和对女孩应该是不同的吧?若是一男一女就最好了……
呵,她笑自己想多了,可是,这个念头并非她刻意去想的,不知为何就自动从心底生起了。
但,也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一起,天地间突然就开阔了,她整个人也都明朗了,之前的那些堵着她心的郁结,在这样一个逃亡的夜晚,松散消亡,再无压力。
人生最大的魔障,其实是自己。
突破了自己,就自然豁然开朗,天宽地阔。
远远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他们回头,有车灯在大路上移动。
他们本来就没走大路,他带着她在隐蔽的林间下山,脚下踩着树叶荒草,发出细碎的声音,看见车灯,他顿时放缓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康康更是害怕地箍紧了他脖子,差点箍得他憋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