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回道:“是掌门师尊之前吩咐我做的,看今个儿天气好,所以翻出来晒晒,那个童子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烛方随即挽起袖子:“我来帮你。”
  “大师兄你就好好休息吧。”小师妹道:“你和二师兄才从雪城回来,一定累坏了,这种事交给我一个人就行。”
  “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
  小师妹拗不过他,只好道:“那这样吧,我负责翻晒,麻烦大师兄把书卷从里面搬出来。等忙完了,晚上我请大师兄去山下吃红烧肉。”
  听她提到吃的,烛方的心情这才明朗一些,爽快地应了声好。
  师兄妹二人一个搬书一个翻晒,不一会儿便完成了大半。
  烛方平时很少来这里,只有掌门师尊派人找他的时候,他才会来。
  两边的窗户大开着,日光穿过窗外的蕉叶泻入斋内,明晃夺目。
  书橱里的书卷都被搬空了,烛方环顾了一遍四周,还剩下桌上一摞线装的书册。他走过去,正在挨着整理时,目光忽然被几个字紧紧攫住,只见一本书册上边写着——《乘雾笔录》。
  是掌门师尊写的?还是魔君乘雾自己的东西?
  在烛方沉思这会儿,窗外恰好送来一阵凉风,将书册吹开了几页。他的视线扫过那一个个墨字,鬼使神差地看了下去。
  一开始烛方以为是丹衡所写,看了之后才知原来是白乘雾的手笔。这本笔录就像日记,把每一天的经历和心情都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
  ……
  天晴。
  从今日起,我就是灵山宗的正式弟子了。我终于离开了白家,那个肮脏的地方。
  天晴。
  掌门师尊带我去见了师兄,师兄的名字叫做丹衡,看上去不太容易亲近。
  ……
  小雨。
  第一次受罚,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何掌门师尊唯独罚我?就因为我是人妖之子而他是灵山宗的师兄么?
  天阴。
  什么替我求情,都是虚情假意。
  天晴。
  师兄又如何,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败在我的剑下。
  ……
  天阴。
  说好与我比试,却又带上别的师弟。
  天晴。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为什么他不爱笑呢?
  天晴。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丹衡……
  如果能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好了。
  ……
  大雨。
  掌门师尊让他下山去捉妖了,却把我留在了宗内。
  天阴。
  我悄悄溜下了山,途中听说有妖怪伤了好几名修士,保佑师兄安然无恙。
  天阴。
  终于见到师兄了,还好他无事,但是师兄有些生气。
  天晴。
  不小心亲到了师兄,我好像喜欢上师兄了。
  ……
  看到这里,烛方蓦地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
  他们的乘雾师叔喜欢掌门师尊?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会堕入魔道呢?
  这时,书斋外传来小师妹的声音。
  “大师兄,里面的书都搬完了吗?”
  “啊,马上,还有一点。”
  烛方及时抽回神,随手将那本书册揣入袖中。他抱着剩下的书册走过去时,又听得小师妹在外面说道:“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回来了!”
  抬眼一看,正好对上观溟的视线。二人形色匆忙,显然是刚回灵山便直接赶来了此处。
  镜玄语气慌张地问道:“那个书斋的童子呢?大师兄你有没有看见他?”
  小师妹听见这声询问,替烛方回答:“早上我来这里的时候他给了我钥匙,之后就没看见他了。三师兄,出什么事了吗?”
  “师尊他……他此时恐怕凶多吉少。”镜玄皱着眉,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着急:“抱玉宗的人说,师尊和两位师叔根本没有去过抱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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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掌门师尊没去过抱玉宗?难道他和雪离宗主一样……
  乍闻此言,烛方不禁与小师妹面面相觑,问道:“掌门师尊若是没去抱玉宗,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镜玄心急如焚,说起话来更是语无伦次:“那封信分明是师尊的亲笔,既是师尊亲笔,师尊又怎么可能不在抱玉宗。可抱玉宗的人又说,连他们宗主也不见了。”
  和镜玄相比,观溟显得镇定许多:“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掌门师尊身边的童子,他是最后一个和掌门师尊接触过的人。”
  镜玄也跟着道:“对,先找到那个童子。”
  “可能是在后山那边!”小师妹像是记起了什么,主动走在前面:“早上我看见他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一行人连忙朝着碧潮峰的后山赶去,行至中途,正巧撞上那名童子迎面走来。
  镜玄径直冲上前去,开口便道:“那封信是掌门师尊亲自交给你的?”
  童子点了点头:“是掌门师尊亲自交给我的。”
  镜玄又问:“掌门师尊真的下山去了?”
  “嗯。”童子眨着迷茫的双眼,一扫面前的四人:“三师兄,怎么了吗?掌门师尊在信上说了什么吗?”
  “你撒谎。”镜玄揪住他的领口:“师尊他根本没去抱玉宗。”
  童子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脸色微变:“会不会是师尊在去抱玉宗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我们一路打听过……”
  烛方扬手示意镜玄先不要说话,反过去问一脸无辜的童子:“你怎么知道掌门师尊会是去抱玉宗的路上出事?”
  “我……”童子迟钝地回答:“我是猜的。”
  观溟接过话问:“那掌门师尊在下山前,可有什么不同往常的举动么?”
  童子正要摇头,后颈处忽地一凉。他顿时整个人都不敢动了,愣愣地看着剑刃的主人。
  镜玄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最好说实话。”
  “我、我说,掌门师尊他……”童子本是一副瑟缩害怕的模样,说到后面,突然抬头咧嘴露出一抹诡笑,袖中滑出一柄利刃猝不及防向镜玄送去:“他根本就没有下山。”
  赫然见状,观溟抢先一步施展术法。刺骨的冰雪瞬间将人封住,使得对方浑身不能动弹。
  镜玄及时撤剑退后一步,与旁边的烛方互看了一眼,接着追问:“师尊究竟在哪里?”
  被冰封住的童子转了转眼珠,压根儿没有回答的打算。只见他弯了弯唇角,覆在身上的冰凌随即裂开,一块一块的往下掉。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化作烟雾四散,头颅则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报丧鸟,扑闪着翅膀发出诡异的叫声。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防备。
  “又是魔修。”镜玄暗骂了一句,当即一剑劈向报丧鸟,势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发在它的身上。
  “等一下。”
  观溟的阻止慢了一步,话音落下时,报丧鸟已被镜玄劈成了两半,同方才一样化成了一团黑色烟雾。
  那奇怪的叫声很快从耳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轰隆巨响,脚下的地面开始东摇西晃。
  刹那间,天旋地转。
  烛方在观溟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在场的另外两人同样面露茫然。他们听到后山外的嘈杂声,连忙转身走往来时的方向。
  小师妹紧跟其后,一脸慌张:“大师兄,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观溟道:“是魔修。”
  小师妹彻底怔住:“魔、魔修?”
  头顶的烈日被乌云遮蔽,狂风呼啸,地动山摇,裹挟着魔息的黑雾在四周逐渐弥漫。
  “天怎么突然黑了?”
  “难道是西荒的那些魔修来了?”
  “不可能,魔君长岁明明才被大师兄二师兄赶回魔域……”
  灵山宗上下已然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所有弟子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惊慌与恐惧齐齐漫上心头。
  地面不断扩大的裂缝阻去了前路,还没等他们赶到碧潮峰前山,眼前骤然一黑,耳边的嘈杂声消失了,整个世界突地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有多久,昏睡的意识开始慢慢苏醒。恍惚中,烛方听见观溟在唤他师兄。他从无边的黑暗里缓缓睁开双目,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旋即映入眼帘,渐渐变得清晰。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