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皇帝命不久矣(十三) 修罗场。……
  这一头,待一众官员下朝之后,亓官厉会怎样处理这些传闻流言的手段也一并被带了出去。
  传播流言者,杀无赦!
  甫一听到这样毫不迂回的解决方法时,端坐在书房里,要不是底下太子党的一帮大臣们都在注视着他的表情,亓官瑾恐怕真的会直接大笑出声来。
  冷宫里长大的就是冷宫里长大的,这种处理方式算是哪门子的为君之道?京中之人何止百万,他能杀得了十个百个,难不沉还敢成千上万地屠杀吗?以为仅凭这样的威胁就能堵得住悠悠众口,要知道自古以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亓官厉这真的不是在给他的归来,甚至是将来登顶,搭桥铺路吗?
  就算其中真有一部分人摄于他的血腥手段,而住了口,可只要有利益的诱惑,依旧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悍不畏死地往上扑来。
  他倒想看看亓官厉能屠戮多少?又会引起多少沸腾的民怨?
  亓官瑾此时真的觉得自己这一步棋下得实在是太妙了,更何况他让人散播出去的传闻可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他早就怀疑父皇母妃的死与那小畜生有关系,更怀疑他的坠崖也是他在背后动了手脚,至于先皇后的传闻,他也是听母妃亲口跟他说的,甚至就让他现在找也能找出一帮证人来。
  亓官厉,他就是他那个下贱母亲红杏出墙,与外人偷欢,最后才生下来的混淆皇室血脉的孽种。
  若不是父皇仁慈,恐怕当年连这个小畜生的命都不会留下,现在他竟然……
  呵,他走这一步棋就是要他死!
  将欠他的东西全都给他吐出来!然后杀人,偿命!
  这么一想,亓官瑾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看着他笑了,底下的一众太子党们一个个地眼中也俱都闪过了一丝满意的弧度,太子这一招不可谓不毒,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也早就忍受够了亓官厉那个疯比了!
  几乎同时,待在亓官瑾后院安心养胎的孙青栀也听到了这么一则传言,然后就看到了亓官瑾那么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会成功吗?
  不知道为什么,孙青栀总觉得这帮人有些太过乐观,也太过……天真了些。
  亓官厉要真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他也就不会坐上那个位置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所有人都没见识过还有这样血腥的手段,不管何时,不论何地,只要你开口谈论了亓官厉与先皇后的流言,那么恭喜你,你即将迎来疯比皇帝亓官厉的獒犬大礼包一份!
  而且这帮人还讲理的很,找到你后,会先对着你冷冰冰地说上一通你于何时何地说过什么样的流言,然后再手起刀落,哗——,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你,见你咽气了就会离开。
  他们还特别地平等,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孙贵族,只要你说了,你就得死,根本不会跟你讨论什么后台与亲爹的问题,说要你死就要你死。
  他们就像是风,无孔而不入,只要你敢传,他们就敢杀。
  不管你事先做过多少准备,请上多少镖师、护卫,他们都能找机会弄死你!
  唯一活命的办法,便是丝毫不谈论有关当今圣上与先皇后的流言。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整座京城,仿佛处处都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所有人出门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而原先在京中越传越甚的流言,几乎是瞬间就销声匿迹了起来。
  等大家发现,只要不再传那些流言,自己不管做什么,甚至犯点小错,都不和引来獒犬们的屠戮,于是,适应性良好的众百姓们的生活很快就再次走上正轨,唯一的变化则是,流言真的被亓官厉雷厉风行的血腥手段快速止住了。
  事情演变成这样,朝堂之上的太子党们瞬间一片死寂,原先准备好的一些上蹿下跳的手段也全都被他们偷偷摸摸地躲在家中的密室里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而得知这一结果的亓官瑾当天晚上就将自己的书房砸了个一干二净。
  整个人瘫倒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急促地喘着粗气。
  听了小厮禀告,来到了书房外的孙青栀,伸手就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啧,就知道他搞不过那位亓官厉。
  不过,她还真有些预料不到,这位皇帝陛下的手段竟真的会这般血腥狠戾,不管不顾,反正与他为敌绝不会是件简单的事情就是了,而且她总觉得事情还不会这么容易就完……
  果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不时就能看到亓官瑾急得火烧眉毛似的来回地窜,而他那间被他砸过一回的书房也每天络绎不绝地有人进进出出,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大事!
  “殿下,现在属下们到底该如何行动?殿下,您千万不能不管我们啊!”
  “是啊,殿下,现在龙椅上的那位已经疯了,明明已经没有人在传播他与先皇后的流言了,可我们的人……还是在每日锐减之中,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说话之人,脸上一片惨白。
  他已经将近有十余日没有睡上一个囫囵觉了,常常半夜一个风吹草动的,他就会立马惊醒,然后忙不迭地拔出枕头底下藏着的佩剑,心惊胆战地护在自己的胸前。
  他怕啊,他怎么不怕?
  他底下帮他办事的那些人,明明一个两个地没有传播流言,却还是被那帮獒犬们找借口杀了,不过他们这回杀得倒不像是之前那般凶残,而是慢条斯理的,今天弄死一个,明天弄死一个,一个两个的全都是在太子归来之后,第一时间归顺到他身边,给他出谋划策,还掺和到上一次的流言计划之中的大臣们。
  正因为发现了这一规律,这些人才会怕成这么一副德行。
  陛下这是在趁机排除异己啊!
  他们这些人也肯定在清算的行列之中,铡刀已经拉开,就是不知道什么会将他们这些人一铡两断。
  想到这,这些人抖索的也愈发厉害起来了。
  死,谁不怕!
  而听了这些人的话,亓官瑾就更觉得整个人都烦躁暴躁的厉害,怎么办?怎么办?他哪里知道怎么办?
  为什么亓官厉就一点也不怕会被人骂,会被御史记录下自己的暴行,以后出现在史册上只会是个暴戾无状的君王,为什么他不怕会引起百姓的愤怒,不怕被人一把从皇位上拉下去,为什么……
  亓官瑾觉得自己前十几年所受的所有教导在这一刻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甚至都有些开始怀疑自己学到的那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来?
  难道亓官厉就真的没有一点弱点,也没有任何害怕忌惮的东西吗?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现在能阻止得了……
  等等。
  在众大臣殷切的注视之下,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个人的亓官瑾的眼睛瞬间一亮,他想到了,那个人肯定能阻止的了亓官厉这个疯子,也肯定愿意帮他……
  宁潇!
  只不过上次的密信极有可能是被亓官厉的人拦截了下来,没送到宁潇的手中,她才没有过来赴他的约,不然,以她与他的感情,她绝不会不见他的!
  既然她没办法过来见他,那么……他就去见她!
  想到这里,终于将胸口的那口闷气吁了出来的亓官瑾,脸上不由得就挂上了一抹笑来。
  亓官厉困得住宁潇的身,还能困得住她的心吗?
  呵。
  之后,他随意地就将这帮大臣们全都应付了回去,就开始认真思索起到底该怎么与宁潇见上一面?
  这一日,阳光灿烂,微风和煦。
  可到底已经入冬了,温度还是有些冷的,冷到梅园里的梅花都提前盛放了出来。
  因为亓官厉在御书房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宁潇决定全副武装好自己,什么暖手炉,兔绒披风,兔毛耳捂等等,先去那边探探路,好看的话,明天就拉着亓官厉过来赏花,若是可以,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在梅园之中支个小炉子,煮个火锅吃,简直不要太惬意。
  边乐滋滋地这么想着边考虑着火锅的食材的宁潇,等全部穿戴好后,也差不多要变成了个毛绒绒的兔子了。
  然后她就便带着玉容等一大帮宫女太监们,浩浩荡荡地直奔梅园而去。
  几乎同时,被打扮成了个小太监的亓官瑾手中捏着当初两人在慈心庵的后山上的定情之物,一枚玉佩,也信心满满地躲进了前往宫中的大水桶里。
  而亓官瑾那边一有了动静,亓官厉这边便立刻得了消息。
  看到了这则消息的一瞬间,亓官厉第一时间问的便是,“皇后呢?”
  “娘娘带着宫女太监等人去了梅园,听闻那儿的梅花开了,所以……”
  “行,孤知道了。”
  “那亓官瑾……”
  “放他进来。”
  “……是。”
  “派人不着痕迹地告诉他皇后的位置。”
  “……是……”
  而说到这里的时候,亓官厉的拳头已经捏紧了。
  随后整个人都在御书房里跟一尊雕塑似的端坐着,可还没等他坐了一会儿,“来人!”
  “陛下!”
  “让御林军将亓官瑾给孤立刻在东门口拦下来!”
  “这……启禀陛下,前太子殿下已然入宫了……”
  亓官厉:“!!!”
  “也……也已经踏入了梅园……”
  亓官厉:“!!!”
  这么快?
  他好似才走神了片刻,他怎会……
  得亏站在一旁的平安听不见他的心声,否则恐怕立马会失声尖叫出来,片刻?大佬,你已经发了一刻多钟的呆了,就这么坐在那儿,跟灵魂出窍了一样,甚至连动作动没换过一下,若不是奴才看见你偶尔眨上一下眼睛,奴才恐怕真的以为您就这么睁着眼睛睡着了!
  “平安!”
  “奴才在!”
  “摆驾梅园!”
  “是!”
  就在亓官厉那边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来的时候,宁潇嘴角抽搐地看着站在她前方不远处,一脸激动的亓官瑾,天晓得怎么赏着花赏着花,玉容他们就一个接一个没了踪影,最后遇到男主亓官瑾的时候,她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潇儿!”
  一看到宁潇,亓官瑾便立马跑到了她的面前。
  见宁潇并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喜极而泣的激动表情的亓官瑾又再次呼唤了她一声,“潇儿,是我,阿瑾,我回来了,我没有死,我坠崖之后被人救了,现在又回来了!”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见状,宁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哦。”
  哦?
  ???
  亓官瑾简直有些不敢置信,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潇儿,两人久别重逢后,她怎么会这般冷淡地回应于他。
  于是,他赶忙又将自己的太监帽取了下来,再次往宁潇这边凑近了些,“是我啊,潇儿,我是阿瑾,我回来了,你怎么……”
  宁潇又往后退了两步,别,别过来了,她有男主过敏症,靠得太近,会猝死!
  可就是这样的动作,却叫亓官瑾脸上的惊喜与激动,慢慢、慢慢全都收敛了起来,然后看着宁潇那不复以前柔情的双眸,此时宁潇看上去那样的陌生,那样的冰冷。
  仿佛之前那个在慈心庵上与他看月亮看星星,因为他捉的一只萤火虫也会开心半天的宁潇全都是他的幻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