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梨:“知道什么?liar的手伤――不是训练和比赛导致的?”
狄达:“卧槽,他没跟你说过然后被我说漏嘴了吗?”
谈梨朝狄达那里直接坐近十公分,眼神都变得冷冽:“他当初手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狄达:“……”
狄达被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气势给震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往后挪:“既然他还没跟你说,那你能不能当没听见我刚刚说过的……”
“不能。”谈梨不假思索。
狄达噎住。
和谈梨对视数秒,狄达不得不妥协:“卓梓期你知道吧?”
谈梨没表情:“连佳期的男朋友,前zxn二队队员。后来被开除出队,一堆弱智在外面说是liar喜欢连佳期而嫉妒他,公报私仇。”
狄达冷笑:“信的确实是弱智。卓梓期会被开除的原因很简单,他和小冯那时候都是二队的中单,只不过他是正选,小冯是替补。小冯那年就刚满16,潜力已经非常恐怖,卓梓期怕他顶了自己,就使了些……下作手段。他设了个圈套,骗冯启牵连进一场私下赌赛里。冯启中途察觉不对,跑了,被那帮人追;而liar那时候也发觉了一些情况,去找冯启。”
话到尾音,狄达几乎有些恨得咬牙切齿了。
谈梨感觉心口越来越沉下去,暖意融融的房间里,却让她冷得想发抖。但她忍住了,只是更紧地攥紧手,指甲几乎要扣进掌心的肉里。
“…然后呢。”
狄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察觉到谈梨的异样:“然后发生了冲突……liar的手腕受了击打伤。对于普通人来说,兴许就是养几个月半年就能恢复如初的,但liar不一样――半个月后就备战世界赛,他带伤上阵,导致伤情不断恶化。就是在那样的伤下、他帮我们拿下了第二个冠军。”
狄达说完猝然一笑,声音却嘶哑:“所以当年拿到第二个总决赛冠军,他们都不懂从不接受任何公开采访的liar为什么会有那唯一一次例外,原因其实很简单,那时候liar大概把那当成了自己最后一场世界赛。”
“但第三年,队里不争气啊,王藏家里出事,下路状态天天梦游;中路提了小冯,磨合问题巨大;打野位后继无人,换个不够格的,能叫zxn一年内从云上掉下来、摔个稀巴烂。liar就那样又硬扛了zxn一整年,把整个队伍重新整合、调配、为继任者做准备。”
狄达咬着牙笑起来,或许是情绪波动得太厉害,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轻抖了下。
“liar退役的时候,好些战队粉丝哭、闹、骂,我当时就想,你们有些人是活该啊――这个人手腕伤势复发的时候整个手腕都要红肿起来、动一下手指都会疼,他还要训练、还要比赛,他扛着整个队硬生生熬了一年,队医都问他是不是不想要这只手了――他们那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们在冷嘲热讽,所有错都是liar的,骂liar状态不行,骂liar借伤装怂――装你妈的怂!”
狄达恨声收住。
他一直在笑,但眼圈还是没压住情绪红了起来。
客厅里空气死寂。
谈梨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头的,松散的长发从她耳朵旁和肩上滑下来,把她的脸半藏半掩在阴影里。
唯一能透露她情绪的,只有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它们握成拳也克制不住颤栗。
狄达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脱离。
他慢慢回过神,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我真不该说这么些的,又没忍住。队长……liar要是听见了,还不得――”
“听见什么。”
一个冷淡声线从走廊里冒出。
狄达悚然一惊,扭头看过去,就见秦隐抱着一床被褥走出长廊。他停下来,眼神微妙地望着沙发上间距不足十公分的两人。
一两秒后,那人眸子里幽暗下去。
“行啊,我才走几分钟,你这是准备撬我墙角?”
“――??”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狄达被这句吓得差点原地起跳:“我哪敢啊?”
他一个冲刺过来,接住秦隐手里的卧具。在转身跑掉之前,狄达还特别不男人地小声补充了句――
“都是你女朋友逼我的,真的。”
秦隐:“?”
不等秦隐冷飕飕的目光落下,狄达已经脚底抹油。
次卧的房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
秦隐站在原地。
沙发上坐着的小姑娘一直没什么反应,即便他的开口也没能让她抬头。秦隐倒不会真觉得狄达有胆子撬他墙角,只是刚出来看见的那一幕让他本能有点吃味罢了。
但谈梨现在的状态,显然不太对。
想到狄达落跑之前说的那句话,秦隐微皱起眉,朝谈梨走过去。
他停在谈梨腿前,穿着奇奇怪怪的浅藕色丝质睡裙和长大衣搭配的女孩一动没动,白皙的小腿在光下透着一种瓷一样的美感。
秦隐等了两秒,低声:“谈梨。”
小姑娘没反应,也没回答。
秦隐不喊第二遍,他直接蹲下身,从低着头的小姑娘眼皮子底下的角度看她:“你……”
秦隐话声戛然而停。
他怔得眼角微张,像是惊住,身影都僵在原地。
而谈梨也终于抬眼看他。
眼圈通红,眼里窝泪。没流下来,但是在眼眶里打着转,亮晶晶的,看起来随时都要大颗地跳出来。
秦隐难能惊慌。
他见过她各种各样的笑,微笑着的,坏笑着的,得寸进尺后装无辜笑着的,灿烂笑着的……但很少见她哭。
除了初遇外的第一次,是在那个深夜的教学楼。
乌云、黑夜和雷鸣暴雨把那个晚上变得像个世界末日,狼狈的女孩带着一身湿潮扑进他怀里,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哭得哑着声,说“liar,救救我”。
秦隐从来冷漠,第一次学会共情。
也使得后来无数个梦里,那一幕无数遍在他脑海里回溯――像新手教程,但不同于他最擅长的,每一次他都手足无措,狼狈至极。
无数句话和反应涌上来,又被压下去,秦隐最后只能将声音压到最轻:“发生什么事了?”
谈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里蓄满了泪。
秦隐苦笑:“你这是在给我上刑么。”
谈梨动容,终于开口,声音喑哑:“我想‘杀’了卓梓期。”
秦隐一怔。然后他慢慢明白过来。
他眼神幽深地看了一眼次卧的方向,不知道在心里给狄达记上了如何日后祸根的一大笔,这才转回来。
“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
谈梨咬着牙,或许是因为情绪迸出来,眼泪也跟着跳出,像秦隐想的那样的,大颗的泪珠。
只是不等秦隐去给她拭掉,就被从难过里恢复思考的谈梨自己用手背一把抹去了,她眼神和语气都更凶狠几分。
“我要查到他的信息、要找到当初那件事的证据,他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全都要一件件给他扒出来,我一定要让他一辈子都悔恨、他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秦隐叹声:“他已经付过了。”
“那不够!”谈梨想都没想。她眼帘下乌黑的瞳孔里情绪流转,像脑海里不停的计算和谋划。
秦隐望着她,这样定睛看了几秒,他忍不住垂眼笑了。
和别的女孩撒娇或者发脾气不同,谈梨说“我想‘杀’了他”时半点柔软也无,又凶又狠,就真的开始思考和计划怎么叫这个人彻底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就像他以前发觉的:多彻头彻尾、没心没肺还肆无忌惮的一个小坏蛋。
谈梨被打断思路,看他:“你笑什么?”她的声音和眼神又从那种凶狠里剥离出来了,重新变得柔软、难过。
因为心疼他而难过。
是了。
她没心没肺,肆无忌惮,她是天下第一的小坏蛋。但她只对一个人好,像只穿上铠甲的小刺猬,她所有的柔软和跋扈和爱和疼,全都只给了那一个人。
秦隐半蹲在谈梨坐着的沙发前,抬头看着她,仍是淡淡笑意,眸子深熠:“我在庆幸。”
谈梨茫然:“庆幸什么?”
秦隐:“庆幸联盟里那么多厉害的选手里,你却只喜欢liar。庆幸liar是我,不是别人。不然……我不知道我要有多嫉妒那个人。”
谈梨怔住:“你也会嫉妒吗?”
秦隐:“我又不是神,我当然会。我现在就在嫉妒。”
谈梨:“?”
秦隐起身,抱住沙发上的小姑娘,把她紧紧地藏在自己怀里:“生命又短暂又宝贵,把你额外的每一秒都花费在我身上吧,不要浪费时间去找那些人。”
谈梨听懂了,趴在他怀里闷闷不乐:“你就是不想我报复卓梓期。”
“他已经在这个圈子里永远消失了,这是他付出的代价,足够了。”
“这点代价怎么抵得过你的手!”
“我的手已经在停训休养里慢慢恢复了。把他彻底扔出去的那几场solo,你不是看过了?”
“那也……”
“而且我不想你和他接触,那些脏的、危险的东西,最好都离你远远的。”
“……”
秦隐松开怀里的女孩,垂下眼来看她:“能答应我么。”
谈梨沉默许久,终于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秦隐:“你会骗我么。”
谈梨轻哼:“是你叫liar,又不是我叫liar。”
秦隐笑,却坚持追问:“会么。”
谈梨低着头,脸颊漫上可疑的红。安静后她抬头,红着脸颊,但认真又坚决:“对你,永远不会。”
秦隐垂眸而笑。
他重新抱她入怀,声音低低的,似喟叹似无奈:“你看,所以我才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