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现言 > 阿sir,嘘,不许动 > 第137章 花架下,蓦然回首中的你2
  什么帝王啊,伯爵啊,那个世界果然不是她一个平民百姓敢想的。
  皇甫华章将她带进书房,请她落座,稍等。
  随后他走进里面那扇柚木大门,几分钟后取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缓步走回来,立在时年面前。先是细细望住她的眼睛,然后才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时年的心被提了起来。
  他曾对她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说她不是听不懂他的话,她只是都忘了。
  这些真意若隐若现的话,叫她迷惘。与其迷惘,她想不如直面现实,便鼓起勇气随他来到他的家。
  不管是什么,她都选择直面相对。
  这个牛皮纸袋一看就有了些年头,但是比年头更要紧的是它的式样。这式样分明是中国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常用的那种公文袋,正面还用红色的脚板印着汉字的“档案袋”三个字。
  曾经的那个年代里,爸带回家研究的案件资料也用这样的牛皮纸袋装着,用以分门别类。每次一看见爸带着这种袋子回来,就知道爸当晚又要通宵达旦,她便自觉地收起所有念想,不让爸陪她打羽毛球,不让爸陪她去散步,甚至有不会的题也不再去烦爸了。
  当那叠照片出现在眼前,时年便惊得瞪圆了眼睛,合不拢嘴。
  照片里,竟然都是她!
  不是相同的某一天,她的穿着也变幻成四季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拍摄的角度,以及她露出的左面那半张脸。
  而那个时段,她也都记得。那是从初中到高中的六年时间!
  时年惊得腾地站起身来,惊讶问皇甫华章:“理事长,您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最先跃入时年脑海的是怀疑:“难道您派人调查过我?那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竟然是那么多年前,而且竟然坚持同角度拍摄了整整六年?”
  面对时年的惊异,皇甫华章静静垂眸望着她面上的苍白,还有她身子不自知的轻颤,轻轻叹了口气。
  “答案都在这一叠照片里。现在你是记者,也曾帮警方破过案,你有自己的观察和推理能力。”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时年的额头。
  时年一下竟没避开。
  他微微弯腰,与她视线平齐:“我不打算告诉你答案,我要你自己回想起来。”
  她努力大口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坐回沙发上去,索性将牛皮纸袋里所有的照片都倒出来,摊开在巨大的茶几上。按着年份将那些照片排成时间链。
  这样做了划分之后,她便观察出了一点不同:初中三年的照片比较多,同一季节的也比较集中;后来高中三年的就明显见少,而且最后一年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冬装,一张则直接跨越到了夏天。
  时年便皱眉,忍不住喃喃自语:“由此可见那个拍摄者在初中三年可能长时间出现在那个拍摄的角度;而后三年,偶尔才到那里去。”
  “而拍摄的地点,我想想……”时年闭上眼睛,想起中学周围的地势环境。
  照片里那定格在窗棂中的墙头一片鲜艳的虚影,给了她提示。
  她便一拍掌:“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学校附近有一片老房子。因为那片地方曾经是使馆区,所以那边的房子有欧式也有日式。因为那片房子很漂亮,所以有时候我会特地绕个远,提前一站地下公车,从那条小巷子穿过那片老房子走到学校。”
  时年指着照片上那片对焦有些模糊的玫红色影:“每到夏天,那片老房子的院墙上都会开满这样颜色的花。我后来才知道,那就是野玫瑰。”
  皇甫华章终于勾起唇角,含笑点头。
  却仍不插话,将整个房间安静地只留给她一个人回忆。
  时年再仔细辨认那个拍摄的角度,忽地轻叫:“哦,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小巷拐角的一座尖顶的三层白色小洋楼,院墙也同样是白色的,与周围的老房子略有一点不同。我跟同学还开玩笑说那是‘小白宫’,也曾经好奇过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皇甫华章终于忍不住叉了一句话:“那你还记得里面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时年目光一闪:“记得,我怎么能忘记呢?”
  因为好奇,或许也因为那片充满浓郁异国特色的老房子能引发那个年纪少女的无穷浪漫想象,于是她还真的曾经拜托过那片老社区的居委会大妈,问那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
  大妈带着红胳膊箍,一本正经却又满含唏嘘地跟她说:“里面住着的那个年轻人哦,好可怜的。虽然家里非富即贵,却不能走路,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
  大妈说她也一共只见过那个年轻人几面。都只见他穿着白衣裳,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孤单地望着院子外。可是一旦发现有人走过来,他便会立即消失……
  听完大妈的讲述,那年的她也觉得心底一疼,忍不住心生恻隐。
  从此,每当她再路过那栋白色小楼,便会朝着窗口望去一眼,看能不能看见大妈讲述的那个孤单的白衣男子。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她也会善意地向那窗口送去一个微笑。
  直到那一年的野玫瑰盛放,她才第一次看见了那个白衣的男子。
  那是一个早晨,晨雾还没散尽。初中生上学的时间都早于工薪族上班的时间,所以她从那条小巷子里走过的时候,巷子前后还没有别人。
  当她走到那栋小白楼的前面,恰是晨雾一点点散开,将小白楼从雾气里浮凸出来。就在那片白色的晨雾、白色的小楼的映衬之下,墙上的那一蓬野玫瑰便显得更加鲜艳耀眼。
  她忍不住驻足观望,然后不经意一抬眼,看见与小楼一同从雾气里浮凸而出的,竟然还有一个白衣的少年。
  她不知道那个男子的年岁,只是从她的视角看起来他清瘦苍白,仿佛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孤单地坐在开满玫红色野蔷薇的花架下头,一个人悄然无声地望着院墙外的世界。
  不期然,就这么撞见了。
  虽然隔着葳蕤花影,隔着缥缈的晨雾,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相貌。却也足够看出他的气质清逸出尘。
  少女的羞涩让她红了脸,可是她还是大方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早。您家院墙上的野玫瑰,真好看!”
  可是那个一身白衣,坐在花影雾霭之中的男子却一言未发,甚至仿佛连眼珠都没曾转过一转。
  红的花影,白的衣衫,黑的头发……标致地坐在那里,完美得像一尊没有没有生命的玉雕。或者……有点像电影里的吸血鬼,睥睨人世。
  时年只能讪讪地退开,挥了挥手离去。
  时年心下觉得别扭,此后便有好长一段时间刻意避开那条巷子,很久都没曾从那里走过。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是她坐的那辆公车在前一站地抛锚了。而穿过那条巷子的路比走大路要近,她才为了抄近路而再度走进那片小巷子。
  又走到那栋小白楼前,她忍不住带了一点小小的紧张,防备地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花架下……那天竟然没有人啊。
  她心下小小雀跃了一下,然后才抬头去如同从前一般细细打量那漂亮的建筑。就在此时,小楼的大门竟然无声地开了,等到她终于发现,竟然瞧见那个白衣男子又那么冷冷地坐在了花架下!
  她吓得像个兔子似的赶紧扭头就跑。
  一着急还连书包都掉了,稀里哗啦地洒了一地。她只好忍住头皮发麻,回来蹲在门前又稀里哗啦狼狈地回来将地上洒落的东西都捡回来,整理好,然后再稀里哗啦地跑远。
  再后来……就是冬天了,放寒假了,花儿都凋零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个男生开始对她穷追不舍,让她疲于奔命,她便也有许久没再去那个地方。
  等到第二年春天来了,她再走到那边的时候,却发现小白楼里已经没有了人。院子里一向洁净的地面上落满了前一年秋冬季的落叶,无人打扫。
  那个人搬走了么?她心下忍不住好奇。
  是为了什么搬走的呢?这么漂亮的房子,为什么不一直住下去呢?
  还有,那个人搬走了,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那个白衣的人就这样时隐时现,而她的心也随之起起伏伏了好几年。不过总是没能真正看清那人的相貌,也无从知晓那人的身份。
  时年想到这里才轻轻叹了口气:“那个人对我来说,是一个谜。”
  说到这里,时年不由得皱眉:“理事长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些照片都是那个人拍的吧?”
  她惊讶抬眸望向皇甫华章去,却见皇甫华章没有摇头。
  “还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甫华章终于移动脚步,到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凝视着她,声音放柔:“因为他发现,当他习惯了每天都看见一个女孩子出现,习惯了每天都由一个女孩子的笑脸帮他开启新的一天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却突然不出现了。”
  “他等了许多天,却怎么都再等不来;他就决定,如果下次还能再看见她,就一定要帮她拍下来,以备以后她再不出现的时候,可以拿出照片来看。”
  时年听得怔住:“何必要这样?”
  他微微耸肩:“谁让你不请自来硬是闯进了那个人的世界;可是当他适应了你的存在,你却又忽然不来了?那种感觉,不曾拥有过也就罢了,可是一旦拥有过,就永远都无法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