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车时,见闵太太和夏太太站在门口正聊着话儿。
  “我是这么听人说的,说你婆婆以前的事。我思来想去,未曾听你提过。原以为现在的婆婆就是你原来的婆婆。”闵太太握住夏太太的手,语声中带了几分关切。
  夏太太道:“其实,我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听我丈夫提过。不知道我先生的亲生母亲早已去世。”
  “你们结婚前没有见过双方父母吗?”
  “见是见过,但是没有听他提。可能富人家处理这些事情和普通家庭不太一样。”
  说起来,夏太太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寒门女子了。
  闵太太唇角微微一勾,道:“莫怪你那样喜欢龚家的小姑娘。因为在她身上看见了你自己的影子是吧?”
  夏太太不置可否。
  龚夏雅和夏实秋都怀疑闵太太是看见他们俩了。所以,当他们俩走过去时,闵太太和夏太太都表现得非常镇定。
  “我们先进去餐厅等吧。其他人,包括你爸,没有那么快过来。”夏太太招呼两个孩子说。
  “对,先进去吃点沙拉。”闵太太更是两只手握住两个孩子的肩膀,十分热忱地推着他们两个进了西餐厅里。
  这家西餐厅没人介绍真不叫人知道。原因是,只有一个小门,坐落在巷头的三角拐角处,门上挂着一个完全不起眼的铁框木匾,叫做马丁阿顿。乍看这个名字,谁能想到这里窝藏了一家异常出名的西餐厅。可能会以为是做衣服的裁缝店,或是卖小玩意儿的杂货店。
  最掩人耳目的是,如果你进去,之前没有和这家店主打过招呼的话,门口的服务生一把先把你拦住了不会让你进入半步。这家西餐厅,据闵太太介绍,每次只接待一帮客人,属于包店服务。
  大厨和店主是同一个人。这有点像龚老爷子开的明雅居,根本忙不过来接纳不了太多客人。
  “不敢请你们吃国菜。”闵太太说出自己的顾虑,“有雅雅在,她爷爷和家里人是国菜大厨。我上哪儿去请雅雅吃国菜都不行的。”
  听完闵太太的忧愁,夏太太先笑得欢快,指出:“她做外国菜也行的。她爷爷也是给外国人做外国菜的。”
  “我知道,但终究,外国菜比起国菜吧,不是她爷爷从老祖宗继承过来的手艺。”
  一行人走进店门,一路是下了楼梯。龚夏雅他们方才知道原来这店是开在地下室里头,更是隐秘而诡异。
  在这里吃一顿多少钱。听夏太太对闵太太说:“今晚让你太破费了。”
  “不会不会。不会很多钱。平常,他接待客户是开的价格是挺高的,但是一听说我要招呼的是你们,马上说,那价格给我便宜一半。我说为什么?他说,请顶流美食家吃饭本来就该免费的。”
  一半是多少钱?后来龚夏雅他们听说,大概是每个人餐位是五个指头的万位这么一个巨额数字。难怪连夏太太都说今晚这餐太破费。
  究竟吃的什么需要这么破费?
  “食材吧。这里的食材,是全球采鲜,真的很新鲜,有些平常根本在外面找都找不到的。”闵太太自己觉得来这里吃饭很值,“他也不常招待客户,只有当有人需要才去购买食材,食材保证一个鲜。你们可以试试。我真心觉得不贵,他这是叫人包机从国外送来的食材。”
  走完楼梯台阶最后一步,先是看到了一张长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蔬菜和沙拉酱。
  那些装食材的盘子和碗,一个个都是精美绝伦好像是外国皇室御贡。
  服务生见他们过来,给他们每人一个碗和一只勺子。
  这是自选沙拉,可以在餐前开胃。
  “你可以尝一点这个金枪鱼,加点葡萄柚,我喜欢这样吃。”闵太太拉着夏太太给介绍自己喜欢的色拉的搭配。
  对此,夏太太还想听听小西施的建议。转头一看,发现两个孩子头挨着头,站在水果那边窃窃私语着。
  两个大人在讲话,小孩子哪敢插话。所以自从开始,龚夏雅和夏实秋两人便与大人保持着距离,一块挑选水果沙拉很正常。
  “我喜欢这个,菠萝,配鸡肉或火腿都可以。”夏实秋拿勺子指一指这几样美食。
  “你知道为什么你喜欢菠萝吗?”龚夏雅问他。
  “因为菠萝酸带甜,刺激食欲。”
  熊娃子要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也是一个顶级美食家。
  “葡萄柚和菠萝一样。只是葡萄柚没有菠萝那样热气。冬天嘛,吃点菠萝难得。不知道他们怎么拿到菠萝的。”熊娃子夏实秋再夸一句,这个店的店主确实了得,热带食物都能在冬天里带到这个国家。
  夏太太静静地转回自己的头,收回了自己问龚夏雅的声音。
  几个人挑完各一小盆色拉,到了里头的餐桌就坐。
  今天只有他们这一帮客人,因此客厅中只摆了一张长方形桌子,两头不安设座位,两边各摆了几张椅子。
  头顶上是绚丽华贵的水晶吊灯。
  桌子中间摆了一排烛灯,营造出十分浪漫的气氛。
  闵太太用心,店主也细心。
  色拉吃到一半,其他食客陆续而至。
  闵太太起身,对着进来的夏家三兄弟喊:“真难得,能遇到你们所有人。”
  可见夏家三个兄弟很少一块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头。
  龚夏雅只记得见过他爸爸他小叔,另外一人是——
  见三位男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走进门里。其中夏明生以其完美的容貌最令人瞩目,却是走在了最后。走在最前面的是他爸爸夏陆生,把脱下的外套递给了服务生,露出灰色马甲,显得非常绅士,脸最肃容。
  中间走的那位是传闻中的夏家老二夏雨生了。
  夏雨生比起哥哥和弟弟都要来的面目温和,长戴笑容的模样,笑起来牙齿展开,白牙潺潺,好比阳光。
  三兄弟身高都差不多,走在公众视野里头是一排男模特儿,一瞬间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以前,我见到你老公和他兄弟时,和一帮女人一块儿私底下尖叫。这个说给你听,你不介意吧?”闵太太低下头,小声对夏太太告密。
  夏太太笑笑,一点都不介意,说到这个她以前和闵太太一模一样,是女孩子都很容易对夏家三兄弟产生迷恋的。
  “好久没见你了,闵太太。我太太前几天还和我提过,说闵太太您真是个公益人物,基金会在你的全力呼唤下,资金一直保持在高位。”夏雨生率先握住闵太太的手,笑若煦风。
  “我的基金会能有今天,还不都是依靠了你们的支持。要说谢我,不如说多谢谢你们。”闵太太回道。
  “好了,你们都坐下吧。”夏陆生主要是对弟弟道,这客气什么,都是非常熟悉的人了。闵太太和他们家的交情简直可以说是莫逆之交。
  “大哥,你啊——”夏雨生回头,拿手拍打大哥的肩膀时,望到了桌上坐着的年轻人。
  见长辈的目光望过来,龚夏雅站起来喊:“叔叔。”
  “这位是雅雅吧?”夏雨生问其他人。
  “是,没错,是她。”闵太太笑着点头,“你大嫂可喜欢她了。”
  “不止我大嫂喜欢吧。”夏雨生说这话时,双眼圆溜溜地瞅一瞅其他人,“至少我大哥也喜欢,我知道。”
  “你坐,不用理他。”好像是为了证实自己弟弟的话是真的,夏陆生对站着的龚夏雅说。
  龚夏雅坐了下来。
  在她对面的椅子拉开了,见是夏家的小叔夏明生坐进了她对面的椅子上。夏明生坐下,才把外套递给了服务生。他沉默寡语的样子,是谁都可以看出他心情不太好。
  坐到他隔壁的夏雨生,拍拍他肩膀:“没有什么好气的,嘴长在他人身上。你割了她的舌头也不行。”
  “谁说不行?”
  “我知道你行,你有手术刀的,你行。”夏雨生急忙补充一句,免得再次刺激到他。
  “今晚是什么主食?”夏太太问服务生,不想没吃饭这气氛先僵硬了。
  “牛排和三文鱼。”服务生答,“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准备好了就给客人上餐。”
  “上吧上吧,等什么,人都到齐了。”闵太太像是急不可待对服务生说,转回头,又对对面的夏家三兄弟道,“你们可以先去吃点沙拉,需要我们女士帮你们服务吗?”
  “不用了,沙拉吃完牛排再吃也行。”夏陆生道。
  “对,肚子都饿了。”夏雨生用手指画下自己肚皮,“我可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见到他们俩个直接来到这里来了。说是这里有大餐,不然我会先跑去怡怡居吃碗面条汤。”
  听到怡怡居三个字,闵太太笑:“你知道怡怡居是谁开的吗?”
  “知道,她爸开的不是吗?”
  龚夏雅微低下脸。夏家的长辈都很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主食端上来了,每人一盘牛排,配上华丽的镀金刀叉。
  “这家店我来过一次。”夏雨生回忆着说,“牛排是店主的拿手菜。这牛排应该是直接进口的牛肉,没有用国内的。”
  “他做的西餐,怎么可能用的国内的东西,会被人叫做不正宗。”夏陆生和弟弟拌嘴。
  “我知道,我意思是,如果海外的酒店想做我们的国菜,食材这玩意儿真得全部从国内出口才行。”夏雨生侃侃如流时,眼睛眯成了条缝。
  一群人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没想到他刹然而止,这是怎么了。
  “我第一次发现,有人拿刀叉切牛排比明生还好看的。”夏雨生说。
  被自己二哥点到名字的夏明生,抬头,望到了对面的龚夏雅。
  不知道人家是在说自己的龚夏雅,双手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一副悠然自得,闲情逸致,看用不用看的,盘子里的牛排从她刀尖自然分出了一小块。叉子叉起,刚好放到她嘴巴里是一小口。
  所有人看她这串动作都看傻眼了。
  熊娃子夏实秋简直要把双眼给盯在她脸上。
  她怎么切的牛排?居然刀子尖一点阻力都没有的?!
  他和自己小叔做医生的,拿惯手术刀的,非常清楚切肉不容易。多少这肉吧,中间总会或多或少的一点儿筋络在,不然不能叫原生物的肉了。自然界的物种天生是这样的结构。
  她呢,切起牛肉好像切空气似的。
  “这小姑娘经常拿刀的吗?”夏雨生这语气里是莫名夹杂了一点紧张。
  坐在他身边本来不苟言笑的夏明生,忽然是唇角微弯,薄唇间溢出了低低的笑声。
  听到弟弟笑了,夏雨生无奈地拿叉戳戳牛排。
  “各位,主厨来了。”服务生道。
  系着白色围裙,头戴白色大高帽的男人走了过来。是一个身高非常高大的男性,年纪应该有四五十岁了,两鬓微白,下巴一些胡茬子,眼珠子是微绿色的。
  “我叫马丁阿顿,很荣幸今晚能为各位来到这里的宾客服务今晚的晚宴。”男人冲所有人鞠个躬,仪态带着十足的贵气。
  “中法混血儿。”闵太太贴在夏太太耳边介绍。
  “没有中文名吗?”夏太太第一次来真不清楚。
  “有的,叫马丁,小名,阿顿。”
  服气了。夏太太想。
  马丁阿顿看了看顾客们拿的刀叉和面前的牛排,很快把目光锁在了龚夏雅那儿。
  “你看她就对了。”夏雨生抓住机会说,“她切你的牛排好像你的牛排是纸一样。”
  “不,切纸不好听,有声音。”马丁阿顿否决了夏雨生不准确的形容词,冲着龚夏雅再一鞠躬道,“这位小姐,可以评价一下牛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