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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二人都算是文人,李易白曾修习过武艺,只是学艺不精,实在拿捏不明白那些架子招式,不过胡乱砍杀他倒是会的。林珏更是,因幼时伤了底子,只能练些强身健体的五禽戏罢了。不过此刻,这二人却仿佛煞神临世,李易白将林珏牢牢护在身后,自己冲在最前面,挥刀砍向敌人。
  崔由望的人却不敢真的伤了李易白,见他这般不要命地挥杀过来,只能不断地向旁边躲去。这般束手束脚的,倒还真叫李易白杀出了一条路去。
  不过他们只这几个人,对方数千人,又都是身负铠甲手持□□的,冲将了半晌,也不过才将将行了五六米。而李易白本就没有功夫底子,只靠着一身蛮力,总有力竭的时候。眼看着李易白挥刀的速度越发慢了,刘叔这边又接连损了几个护卫,连他自己都受了伤,勉力站在一旁。
  李易白也不去挥刀了,一手紧握刀柄,将刀尖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一边紧紧搂着林珏,低声道:“这次,恐怕要折在这里了。”
  林珏一笑,原本苍白的脸,却透出一股妖艳的红,“我方才……便说了,生不同……衾死同穴,不亦……快哉!”
  李易白微挑嘴角,高声道:“我乃是堂堂雍和郡王,岂会被你等宵小挟持。今日我虎落平阳,焉知他日你不会身首异处。不过是一条命罢了,我李易白还真不稀罕。”
  又低头看向林珏,“我李易白一向不负己心,今日我殒命于此,想来那崔狗也不会允你独活,既如此,我们便一道赴黄泉,在阎王爷那里一起报了道。兴许他可怜你我,来生又许我们做个伴儿呢?”
  林珏亦笑道:“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易白眼角流下一滴清泪,将林珏紧紧搂在怀里,伸手探向林珏后心,那里,不知何时,竟插着一枚短小的羽箭。
  林珏软软地靠在李易白怀中,伸手搭上他青筋暴露的手背,轻轻咳了一声,许是牵动了身后的伤口,整个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
  李易白手一抖,竟不敢去碰那枚羽箭。他知道,只要拔出了这枚羽箭,林珏就不会疼了,他也就能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好像……听到……援军的……声音了……”林珏嘴角蜿蜒留下一股鲜血,说话声音越发地含糊了。
  刘叔颤抖着双唇,激动道:“是,是援军的声音,援军,到了。”
  第082章 陕西行林珏伤归京
  “大夫怎么还没到?”
  李易白额角青筋直跳,林珏被刘叔喂了一颗不知名的药丸,如今已经昏睡过去。虽仍没有意识,好歹气息已经平顺了,性命当是无碍,只是这大夫久久不来,李易白难免暴躁起来。
  自己手下护卫死的死伤的伤,林珏更是身受暗箭,如今生死不知,李易白便是再沉稳的人,如今也难免要暴躁了。
  谢锦荣身披铁铠,腰挎佩刀,立于一旁,劝道:“王爷莫急,如今城内乱贼尚未彻底铲清,这一时寻不到大夫也是有的。况且刘义士方才也说了,这药丸乃是当初林大人的师兄从南边儿送过来的,乃是保命的药丸,只要一息尚存,总能吊住这一口气。下官瞧着林大人如何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想来这药丸必是有效的。”
  要说急,谢锦荣也急。先时知晓林珏到这边巡查,便是接的家里三弟的信,让他代为关照。如今这人身受重伤,躺在床上悄无声息,自己回去还不知如何向小弟交代呢。
  李易白半跪在床前,一手紧握着林珏的手,一手摸了摸林珏的脸颊,这人这般躺在这里,悄无声息,仿佛睡着了一般,便是这脸色,也跟熟睡之人一般,叫人实在不敢再回想,知晓那箭羽插入他身体时,那种撕裂心肺的感觉。
  “王爷,王爷,大夫请来了!”暗一一路疾行,一手拽着药箱,一手提着个白胡子老者,还没进屋便大喊起来。
  李易白忙站起身,迎了出去,“快请进来。”
  暗一不敢耽误,飞驰而入,将大夫直接提溜到林珏床前。
  那老大夫胡子一把了,一瞧年岁就不轻了,李易白也不敢催促,待那老头定了神魂,方拱手一礼,“请老人家赶紧为我这家人诊治。”
  老者原看着床上躺着这人呼吸平顺,面色红润,不晓得还有什么可看的,待搭上了脉这才一皱眉。
  一般而言,常人的脉象讲究不大不小,不沉不浮,来去从容,一息四五至,可能由于年龄、环境、性别等的影响略有差别,可也脱不开这几点。如今这位大人的脉象,却是虚大无根,三阴寒极,亡阳于外,虚阳浮越,乃是典型的人之将死之脉象。可是瞧着面色有无将死之兆,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那老者本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见状只得实言相告,又道:“老朽行医数十载,这样的情况还没遇见过,恐怕力所难及,还望这位大人恕罪。”
  李易白颓然坐在床边,轻轻摩挲着林珏的脸颊,“送老大夫出去吧。”
  老者告罪一声,回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年轻小哥儿,摇头叹了一声,随着暗一出去了。
  丸药护住了林珏心脉,保住了林珏一命,却不能修复受损的内里,如果是在现代,尚且能通过现代化的手术救治,在这样样落后的古代,便是李易白,也是束手无策了。
  李易白面上惨谈,一连看护了林珏数日,林珏仍是那副样子,静静睡着,仿佛下一刻就能苏醒,却又每每让人失望。
  谢锦荣奉命留守宜川收缴叛军,宏正帝派的太医已在路上,如今不能移动,李易白也根本不动身回京,宣召的官员带来宏正帝的圣旨,着李易白暂且留守宜川,协助新任陕西州正,处理泄洪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李易白可有可无的接了旨意,之后仍是一门心思陪着林珏,将一应公事都扔到了新任州正身上。那新州正原也怕雍和郡王会将他架空,如今雍和郡王不管事,反倒合了他的心意。
  宏正帝听说,也不过叹口气罢了。
  林珏就这么在床上连躺了三个月,直到罗师父的二徒弟周行舟自云南回来。
  周行舟看过罗师父的脉案,又细细地诊治了一番后,不紧不慢道:“师父和雍王不必担心,师弟原是箭入内腑,伤了脏器,好歹用药护住了心脉。这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倒也不要紧,乃是他的内腑在自行修复受损器脉。”
  罗师父素来知晓自己这二徒弟最爱弄些个稀奇古怪的药方,不过这次好歹也算有些效果了。
  “你这一路过来也累了,先去歇着吧,你师弟这儿既然无大碍,总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痊愈的。”罗师父倒也想得开,人活到他这个岁数,总比别人心宽几分。只要人没死,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又拍拍李易白,“你也是,这样日日夜夜的照顾,如今可算有了准信儿,也当放心了。赶紧下去好生歇一歇,若是珏儿醒了,见你这般模样,反是要过来担心你了。”
  李易白摇摇头,“师父不必挂心我,我如今还能支撑,况且也不过是每日间陪着他罢了,别的事自有下人去做。倒是师父,自来了便马不停蹄的行医用药,如今二师兄也来了,师父也该好好歇着才是。我不在这里看着他,总不能放心,师父就让我在这儿吧。”
  罗师父原也是担心他的身体熬不住罢了,听他这样说,便也不强求,“既如此,那你便在此看着他吧,若是累了,就在边儿上歇一歇,总还有下人在呢,不要真的累伤了自己。”
  李易白默默点了点头,罗师父便也不再多说。
  一转眼便又是三个月过去,整整半年的时间,林珏一直都在静静睡着。因着周行舟的到来,确保林珏可以移动了,他们这一行人,已经从陕西回了京中。毕竟京中一应物品更加齐备一些。
  既回了京中,李易白少不得要回宫复旨,宏正帝早便察觉两人之事,他原也是乐见其成的。一个断袖的王爷,又无心皇位,才是太子最好的助力。
  宏正帝叹了口气,“实在想不到陕西一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崔由望如今已经伏法,早被谢锦荣着人押回了京中。如今你们也已回来,朕正有意将此事交给你处置,你看如何?”
  李易白跪在下面,正色道:“儿臣有负父皇所托,如今黄河堤坝被炸,下游百姓流离失所,皆因儿臣失察之责。儿臣不求父皇宽宥,却也实在当不得此重任。”
  宏正帝道:“堤坝被炸,责不在你,朕心内有数。朕也知近日京中有诸多弹劾你二人的折子,如今林卿尚还重伤卧榻,你亦不在朝堂,想来也受了许多委屈。”
  “为父皇尽责,儿臣不敢言委屈。只是……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御史弹劾之事,确有其事,虽当日是为迷惑那崔由望,却到底有辱皇室颜面。如今父皇若是因儿臣受那等小人污蔑,儿臣便是不孝。不忠不孝,何堪为人子?父皇爱护,儿臣心内铭感,却也不愿父皇因儿臣而受人非议。”
  宏正帝原也是不想父子离心,才将崔由望的案子交由李易白负责,多少还是担了些风险的。尤其宏正帝一向以德治国,若是一味偏袒自己的儿子,倒叫那些御史有话说了。他也是左右为难,如今李易白自己拒了这份差事,反倒合了宏正帝心思。且宏正帝心内难免更加觉得儿子贴心懂事,越发喜爱他了。
  李易白又向宏正帝辞了工部的差事,毕竟如今他正处于风口浪尖儿上,渭河下游百姓遭了灾,总要给个说法。此事确实是由崔由望而起,朝廷却也要有人担起失察之责。雍和郡王李易白当时人便在宜川,却没有及时发现并阻止此事,又有逛花街之嫌,这御史的矛头才纷纷对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