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牢坐到床边,低下头:“那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好,我不敢在龙儿面前提起我们的约定,对不起。”龙玉朗走到她脚边,落下膝头跪坐在她身前,仰起脸:“你觉得我是在意那种事的人吗?”
蒲牢凝视她,眸中星星点点,道:“你是。”龙玉朗笑一声,幻出实体握住她的手,唇瓣开合:“对别人,是,对你,不是。”蒲牢淡淡地笑,眼角晕开些微泪光,嗓音有点哑:“敖清,你啊......你说你为什么要是这样?”龙玉朗眼中迷茫,心里隐隐不安。
龙玉朗把身上摸了个遍,找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帕,擦掉蒲牢脸上的泪水,结结巴巴:“你、你怎么就哭了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季娘,你别伤心,你担心絮丫头,我帮你就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蒲牢没有反抗,安静坐在原地,说:“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笨手笨脚。”龙玉朗停下手,嗫嚅:“对不起。”
蒲牢沉默一会,眼睛不知看着哪里,幽幽地说:“有的话迟到了便不再有效力,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敖清?”
“季娘——”
蒲牢的脸上又滑下两行清泪:“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敖清?以前你害我,我认了,你玩我,我认了,但我以为至少一开始你对我有一点真心,结果到头来......”
“季娘?”
蒲牢拿开她握着自己的手:“我不过是不可能之人的......”哭着发笑,“替,代,品。”
龙玉朗的表情瞬间凝固,接着狠狠皱起眉,连鼻头都挤出褶皱,她张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得出来,只有喉咙里挣扎出碎不成音的呜咽。龙玉朗突然腾起身,吻上蒲牢的唇,仰身倒下,翻转蒲牢的身体让她倾身覆将下来。
“唔——唔!”
蒲牢瞳孔震颤,用力想要撑起身,却被龙玉朗牢牢抱紧。
房门哐当一响,阿絮破门而入,一剑刺穿龙玉朗的侧胸,龙玉朗幻化的实体立即消散,化作无数白色的光点,飞到窗边重新凝聚成形。
蒲牢猛地起身:“龙儿!”
“闭嘴!”
蒲牢心脏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阿絮满眼的恨,拉长一边嘴角,笑容凄苦又自嘲:“蒲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了,就能又和她好了?”蒲牢浑身打颤:“不,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龙儿,我没有......”
阿絮暴怒:“没有?没有你能把她压在床上亲她?!!!”
“龙儿,那是她强迫我的,我——”
“她又给你下言灵术了?哈,我告诉你蒲牢,你身上有没有中言灵,我看得清。”
“我真的没有!”
阿絮指着她:“你知不知道,在你和你的老情人亲热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那个连自己的存在都要忘记的虚无里,快死了,可是我满脑子都是你,害怕你孤单,害怕你受伤,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丢下你!”
蒲牢深深抽气:“龙儿,你不能因为刚才那一幕假象就污蔑我,尤其是污蔑我对你的爱情!”
阿絮吼道:“假象?!你们都亲着滚上床去了还跟我说那是假象?”她偏头,咽一口唾沫,“好,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就我从头到尾都是多余,从一诞生就是个多余!”
蒲牢瞪大眼看了阿絮一会,甩头望向龙玉朗,压着嗓子说:“你不解释?”龙玉朗扬着下颔,眼睫微垂,道:“世人看我师父有千面千象,人人眼中她的面容皆不相同,季娘,你可知为何在我眼里,看她是你?”
阿絮大声喘气,十指嵌进手心:“好啊,你们真好。”
蒲牢捂住耳朵大声嘶吼:“住嘴!别说了,你别说!”
龙玉朗静静把话说完:“人来有先后,住进来,走过去,谁是谁的影射,就那么难辨清?曾也少不更事,有话违心,有话较劲,假假真真,就那么难算计?”
蒲牢大喊着弯下腰:“你别说了!!!”
龙玉朗的眼角落下泪珠:“现世梦昊天万一千三十四年,枫咸,无事,北海龙王长女年八十有四,得见蒲牢神君。”顿一顿,她道:“说出来让人听听,也好断个先后,看看是谁,在谁心底。”
错了,就是错了,错的不仅有事,有情,还有心。
不信,就是不信,哪怕看破真相,不信,还是不信。
我且问你,你要的是想看的真相,还是我胸膛里,跳的这颗心?
哈哈,只怕我捧出来,人家还是不要的罢!
龙玉朗抹掉泪水,道:“笑话看够了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从今往后......”转过身,笑:“随你们!”
蒲牢哪里有心去管龙玉朗,站在阿絮身旁,急得一团糟:“龙儿,刚才我在房里写字,她突然进来,我只和她说两了几句话,然后她——”阿絮厉声打断她:“够了。”蒲牢受伤地凝视她:“龙儿......”
阿絮冷笑:“蒲牢,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蒲牢感到刺骨的寒冷:“什、什么?”阿絮深呼吸,缓缓道:“好几个夜里,你梦里说话,都在叫一个名字。”
蒲牢震住——那是被羽蛇神异世灵子干扰的时候......
阿絮贴近蒲牢的脸,脸色苍白:“你知道,你叫的是什么吗?”蒲牢双目无神,绝望地摇头,阿絮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来告诉你吧,你叫的是......”蒲牢体内的血液逐渐凝固,接着,她听到阿絮小声地念出两个字——“清儿。”
蒲牢颓然倒地,阿絮发狂大笑:“哈哈哈哈,蒲牢,你以为我忍得轻松吗?你以为你偷偷跑去和她见面我没有感觉吗?你以为你们暗中有来往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她戳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道:“我是谁?我是你捡来的小丫头?是你们都看不起的刻印体?蒲牢,你觉得自己是替代品?哈哈!其实我宋明絮才是她龙玉朗的替代品!”
蒲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摇头垂泪:“龙儿,没想到你竟这般看待我,这般看待我们的关系!”
阿絮嘶吼:“蒲牢!我差点就要死了!在我就要死的时候你却跟龙玉朗在一起,你叫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龙儿!”
阿絮拔出空归剑,三两步奔向龙玉朗,龙玉朗纵身跳出窗户,惊异地看着阿絮体内涌出的深蓝灵光,喃喃:“不可能!难道说师父也让你——”阿絮斩落长剑,大喝:“龙玉朗,我最看不惯口口声声全是‘心’的人,今时今日,便让你我做个了断!”
蒲牢追到窗口,探出手:“龙儿!”
阿絮回头痛心地笑:“秋宁,你要我如何放的下你。”
☆、Ⅳ穷极遥塔篇51
为战斗搭建的结界开始崩塌。
记忆里,那些快乐的,美好的,欢笑的,彩色的,全部变得模糊,变得破碎。
龙玉朗淡淡地笑,融进阿狰的皮囊,手掌放在膝盖,站起身,亮出金刚爪,眸下鸦青菱符骤亮,灵脉爆破,周身荡出劲爆的灵波,天地变幻,颠倒黑白。
阿絮奔跑翻滚,踩着雪丝燕挥剑相迎,透明的剑对上坚硬的爪,言灵符咒变化无穷,法阵迭起,灰与白交纵起舞,冰雪与火星纷飞,闪起深蓝和鸦青的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