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如蒙大赦,孟安和茹宝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看,一副坏心眼的样子,看的他都快捱不住了。
  孟安等大哥出来,几步上前勾住他的脖子,“明天咱们去抓虾吧!家里田螺昨天已经捡够了,虾还差,咱们明天抓一天,养一两晚也死不了。”
  “行啊,去呗。”
  茹宝有些担心:“能抓够么?”
  要是到时候只弄到一点怎么办,哪够啊?要不要放出话去说家里要买呐。
  孟平本还想像小时候一一揉揉她的脑袋,让她放心,结果看到茹宝头上精致的发髻,掩饰的将手抄到后背去,“咳咳,到时候叫吴浩也来帮帮忙,肯定会够的。”
  “还有小虎子,我明天也叫他去!”
  第二天,茹宝跟着娘和奶奶还有大伯母收拾家里,首先就得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保持干净,赵忠禄则到处张贴喜字和红对联,还有屋檐和院门外都得挂上红灯笼,喜筵当天就是得红彤彤的才够喜庆!
  孟平房间里,窗户镜台衣橱上都贴上了喜字,架子床上的被褥枕头全换成新的,帐幔也换成红色,茹宝瞧着,可真是太红了,她还是觉得当初看上的水红色帐幔更好看一些,这一屋子红久了看的人眼睛疼。
  “大哥今晚怎么睡啊?”,这全都换成新的了,还能睡么?
  “和孟安一起睡这啊,他们俩小子又不是没躺过一张床。”
  哦,也对,还有二哥呢,茹宝扶额,差点给她都忙乱了。
  这一忙活一上午就过去了,中午李氏挽留娘和大嫂在家吃饭,可二人都说家里一大家子人呢,又有小孩又有孕妇的,走不开,明天再来。
  “你省省劲吧,明天还有的累呢,也不差这一顿”,孙氏见她还要再说,也不多废话,带着大儿媳就回老宅去了。
  茹宝见娘去送奶奶她们,自己径直到厨房去,今天中午做一道炸里脊,她昨晚梦里梦见许多街边小吃,至今记忆深刻的就是炸里脊,刚好家里有现成的猪里脊肉,可以做来尝一尝。
  猪里脊洗干净,切去表面的一些筋膜,然后将厚块分切成两个薄块,沿着里脊的纹路切成小拇指粗细的长条,大蒜粒切成薄片,洒在放里脊肉的盘中,然后加一勺盐,半勺糖,一小勺酱、两勺酒和三勺番薯粉,抓拌均匀,扣上木盆腌制两刻钟入味。
  “你这是要做什么吃的呢?”,李氏接过菜刀,开始准备午饭,她还是了解自家女儿的,除了她忙不开手的时候,通常茹宝是想到什么新鲜吃食的时候,才会自己动手做吃的。
  “炸里脊,娘等会儿你尝尝,味道不错的。”
  等两刻钟时间到了,掀开木盆,打两个鸡蛋,另备一个碗先到一半的面粉,再到一半有一些粗颗粒的番薯粉,在加一点点盐,拌匀。
  然后将里脊肉条先裹一层调配好的粉,再往鸡蛋液里滚一圈,之后又裹一层粉,这回裹得严实一些,即使肉条放一起也不会互相沾连,还是散散分开的状态。
  茹宝这边都裹好了,李氏还有一个菜,笋片炒腊肉,已经能隐隐闻到飘过来的咸香味了。
  “好了,都炒好了,你将菜端出去,我把锅洗一洗,然后你再炸”,李氏将盛腊肉的盘子递给女儿,等看她端稳了,放开手,舀水开始洗锅。
  锅内的水控干之后,倒油,期间用筷子试探,伸进去周边开始冒泡,就可以将里脊放进去炸了,炸至油大量开始冒泡,肉条外皮泛白且附着的颗粒有膨胀感,捞起,等油温升高一些,倒下去复炸,至外皮金黄时捞出控油,此时已经能问到一股鸡柳炸过的肉香味,和记忆里的味道如出一辙,然后就能撤火装盘了。
  才出锅的炸里脊有些烫,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吃,茹宝守在桌边,时不时探一探温度,等变温了就迫不及待的夹起一条,初初一咬外皮十分酥脆,但细细品尝里面的肉又透出一股带着少许蒜香味的鲜嫩感,其他调味料也不是很重,但吃起来确实恰到好处,嗯嗯,如果有辣椒酱或者是番茄酱就更加完美了!蘸着吃肯定更好吃。
  吃了两根她便不再动,留着点,两个哥哥和爹还没回来呢,开饭还得等一会儿。
  茹宝在客厅里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往院门口处看看,没有任何身影,也没听到声音,怎么还没回来啊?
  估摸着可能够等,她便干脆回到绣房去,让娘等爹他们回来了再叫她,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这一绣足足就绣了两刻钟,恰好她停下来休息眼睛,耳边就隐隐听到屋外传来的爽朗说话声,回来了?
  起身走出去,就见大哥站在院门那好似跟人在说话,听这声音,是吴浩大哥吧?
  “明天一定要来喝酒啊!”
  等孟平转过身来,茹宝见他只拎了一个桶,小跑过去,“就这么点啊?”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就这点”,孟平推开她,站直喽,“其他的爹和孟安已经拿厨房去了。”
  “啊,那就好,不然明天可出大篓子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别瞎说”,李氏过来恰好就听到这句话,赶紧让她呸几声,多不吉利啊。
  茹宝心虚捂嘴,好吧,是她没想到,之后她一定小心再小心,一切往吉利方向说。
  当晚,孟安洗过澡后和孟平一块在他新房睡,看着满屋子红彤彤的,他到是怪不习惯的。
  躺在床上屏息静气好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孟安又睁开眼,不安分的动了动,小声喊道:“大哥,大哥,你睡了没?”
  “还没呢,咋了?”,孟平两手稳稳当当的交叉在腹前,闭着眼睛回话。
  “明天你就成亲了,紧不紧张?”,马上就要跟一个没见过几次的人在一起同床共枕,会不会一下子不适应啊。
  “也还行吧,都会经历的,等你要成亲的时候就知道了”,而且紧张也没用啊,况且他觉得王姑娘还不错的,打住他还要再问的心思,“快睡吧,别被你说几句,我本来不紧张的都让你说的睡不着了。”
  “......”,行吧,孟安老老实实闭嘴,哼哼睡觉。
  四月二十八这天早上,一家人都早早起来,孟平吃完朝食后穿戴好新郎服,头上用青布巾束好头发,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腰间束着织有金色纹路的棕色束带,脚踩一双白底的黑色新靴,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精气神。
  成亲这天是晨迎昏行的规矩,孟平等会就得去大古村王家了,李氏和赵忠禄忙得团团转,虽说有不少亲戚帮忙,但大部分都得他们拿主意。
  吉时到,孟安点燃蜿蜒在小坡路上的爆竹,然后脚下飞快的跑回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上空,带起一阵欢欣热闹的气氛。
  茹宝和其他人一样,站在院门外看热闹,她马上就要有大嫂了。
  等爆竹声响完,孟平稳稳的坐在牛车上,牛脖子上也挂着红色地彩带,车上则放着望娘盘,最上面一层卧着两只褐色的大雁,其下两层则分别放着一条肉,两条鲤鱼,子孙团,鸡蛋,喜糕,喜糖和开面线,之所以有大雁是象征即将结婚的夫妻俩以后的关系能够和美坚贞,是很好的意头,成亲时是必不可少的。
  牛车后跟着媒人吴奶奶和两个吹喜庆鼓乐的,一路吹啦唱打到大古村去。
  等彻底听不见声音了,大家都纷纷回到院子里去,今天中午只开三桌,主要是比较亲近的亲戚来吃,到晚上才是正餐。
  茹宝跟着娘和奶奶他们招呼亲戚,脸都快笑僵了,还得不停应付,时不时还能听到几个稍远一些的亲戚想给她做媒,被李氏给婉拒了,推说还想让女儿在家多留久点,不急。
  “都快十五了,还不急啊”,有人小声咕哝,茹宝朝发声的地方看过去,是个没怎么见过的远姨婆,她今天才知道两家沾着亲呢。
  呵,既然不亲近,茹宝就懒得理了,她什么时候嫁干她们事?!本姑娘有钱,日子过得好,爱咋咋,不行啊!更何况她也才十四呢。
  都见过一圈后,茹宝就没怎么往亲戚堆里扎,到大堂嫂二堂嫂那去。
  “平哥儿,还认不认识姑姑呀~”,茹宝逗着才满一岁不久的小娃娃,白嫩嫩胖嘟嘟,捏着他小小一点的拳头,嫩乎乎的,都不敢用力。
  平哥很是给她面子,握住她的一根食指,咧开只有几颗米牙的小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小手还一动一动的,活力十足。
  茹宝被他笑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对着大堂嫂夸赞:“平哥可真可爱!大堂嫂你养的太好了,让人一看就喜欢。”
  许氏听妹妹夸自家儿子,心里开心,不过嘴上还是谦虚的:“哈哈哪有,小孩子都这样”,说着給儿子挪一挪,让他坐的更舒服一些。
  “大嫂你就别自谦了,平哥呀,我看着也很喜欢啊,是不是,平哥~,是不是呀”,何氏头朝着小娃一点一点的,像模像样的和他说话,可惜他现在还小,只知道她在逗他玩,开心的小腿一蹦一蹦的,“哎哟,这是听懂婶婶我的话了,真聪明!”
  何氏乐得逗平哥儿玩,只是如今不方便抱他,她身子也有六个月了,怕不小心伤着。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挺体贴,可见是个好性的娃娃。
  如今她也不求一胎得男,虽然最初怀上的那个月焦虑过,尤其是有大嫂比对着,怕生个女儿会惹得公婆不满。
  不过后来处久了她也就知道了,再加上丈夫明里的安抚和娘大嫂和奶奶他们的暗示和小心照顾,她早想开了,生个女儿也没什么不好,若是能像小叔家的茹宝一样灵秀漂亮,那就更好了。
  她刚刚嫁到赵家之时,成亲第二天见到茹宝这个姑娘,愣是看直了眼没回过神。
  小妹可以说是十里八村她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弯弯的柳叶蛾眉和水润的大杏眼,瞧着就给人一种清纯娇憨之感,望着人就仿佛会说话一般。再加上那小巧挺翘的鼻子和嫣红的小嘴,白生生的脸上虽未施粉黛,却愣是透露出一种天然的美感,一颦一笑间不经意便吸引了人的注意,也难怪孟平孟安他们看的这般紧,就她丈夫还有大哥也是对茹宝多有维护,那些院外偶尔经过的小子全让他们赶走了。
  “茹宝,看平哥儿多喜欢你,现在还不舍松手呢”,何氏调笑道,见他小小一个娃娃一直攥着她的食指,除开他爹娘,还没见他这么紧抓着一个人呢。
  “刚好,我也喜欢平哥呀,要不要姑姑抱呐?”,茹宝弯下腰,另一只手也朝小胖娃娃伸过去,逗他,觉得他肯定是不舍得离开他娘怀抱的。
  ☆、进家门
  小娃娃懂这个手势, 家里有人想抱他都是这样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会儿,觉得她还行, 便大方的伸开胖胳膊, 软绵绵的挨过去。
  茹宝吃惊的看着他的动作,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这...这还真要她抱呢?
  “哎呀, 我, 我....大堂嫂, 我不大会抱呀....”, 茹宝手足无措, 平哥儿身子骨还软,要是她抱着不舒服咋办, 啊, 都怪自己,没事干嘛逗他呢!
  平哥儿伸的胳膊都有些酸了,见她竟然还不抱自己, 渐渐瘪起小嘴,眼里蓄起一包小水雾,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好不委屈。
  “哦哦, 让你姑姑抱啊~”, 许氏颠一颠儿子,逗他,可别真哭出来,那啥时候能消停下来啊,“茹宝你一手托着平哥儿屁股, 然后一手放在他靠脖子那一块,别让他脑袋不小心大力后仰,就行了。”
  茹宝无法,自己招的人,只能她亲自安抚了,小心的接过小胖墩,牢牢的托着他,背脊挺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么小一点的娃娃身上,就怕不小心给摔着,那她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倃了。
  许氏让她放松,不用这么绷着,那样娃娃呆着也不舒服,帮她调整一下手势,见有模有样的,而且儿子也没哭闹,就重新坐下去,看着她们俩。
  平哥到了这个香香的怀里,自动扭一扭,让自己更舒服些,随后对抱着自己的人咧咧小嘴,笑得很开心。
  茹宝抱着怀中的小娃娃,没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到大堂嫂旁边坐下去,圈着平哥儿的腰背让他站着自己腿上,乐得平哥儿小胖腿一蹬一蹬的,还挺有力气。
  “哟哟,这么开心呐?”,张氏忙里偷闲过来看下,朝着正哥儿媳妇问道,“怎么样,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何氏的肚子她不太放心,今天人多,这会儿过来看一眼。
  “娘,你放心,我小心着呢,而且还有大嫂,您放心忙活去吧,我会好好注意的。”
  “嗯,那就好”,张氏略略站了下,也歇不住,转身又找人说话去了。
  茹宝是真佩服大伯母的交际能力,愣是和这么多亲戚聊得如鱼得水的,也没红过脸,换她她肯定不行,应付几个她都觉得累的要死了。好在还有娘挡在前面,不用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操心太多。
  孟安不似她,他在亲戚堆里混得很欢,半点没有别扭劲,尤其是大舅舅家的两个表哥,许久没见了,虽说里面只他还没结婚,但几人也聊得很开心,没有隔阂,天南地北的胡七扯八,逗得周围人都是笑哈哈的。
  到了半下午,赵家院子里的人越发多了,村里要来吃喜筵的或是要帮忙的都陆陆续续过来。
  厨房后院里摆着不少食材,锅里的灶火从早上就没歇下来过,一直都有菜在炒着。今天掌勺的是村里张家的,他做菜有一手,部分人家有喜事或白事都会请他,还有一部分人则会请李家的,他也做得一手好菜,请谁只看当天二人谁更方便一些。
  到了傍晚,太阳都快落山了,距离山头只有一臂长,茹宝看大哥还没带着大嫂回来,心下咕哝,怎么这么晚啊,大古村也不是很远呐,驾牛车不是最多走半个多时辰就能到么?被什么绊住了,还是有规矩需要在王家待久一点?
  她这边才腹诽完,就听见了远远传来的锣鼓声,转头朝着二哥确定:“这是回来了?”
  不用孟安回答她,因为人群中已经有人高声喊出来:“回来了,回来了!”
  孟安回屋拿出一卦爆竹,跑出去摊在小坡路边,等看见马路上出现的迎亲队身影就马上点着它,然后飞速跳开。
  孟平在前面架着牛车,王言芝头戴红盖头身着红嫁裳坐在车中,两手交握在腹前,坐的端端正正。
  牛车后面的望娘担仍在,上面的大雁经过一天也还挺有精神,可见在女方家也过的挺好。除了望娘担,还另多出两个上着锁的红色木箱子,是王家陪嫁来的嫁妆,除了将赵家给的彩礼带了回来,他们还给女儿新添了妆奁被褥衣服鞋子布匹这些作为她的嫁妆。
  等到了院门前,大家都在前面起哄,孟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大方的下来,满脸笑意的一把抱住新媳妇,随后把她放下地让她站稳妥了,将大红花的一端递给她,自己牵着另一端,牵引着她朝孟安在前面给开出的路走,小心翼翼的跨过火盆,之后跨过门槛来到正厅里,在正中间站定。
  正厅里此时红烛高照,赵忠禄和李氏分坐在上首桌子两边,两人脸上都带着暖暖的笑意,从此家里就多了一员。
  茹宝站在旁边看热闹,看大哥和大嫂在媒人的话语指引下拜堂。
  “一叩首!”
  孟平二人听话的在草垫上朝上方的爹娘跪拜磕头,而后起来。
  “二叩首!”
  再来一次。
  “夫妻对拜!”
  两人朝着对方躬身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