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要小心,如果有什么危险就立刻用通虚镜通知我,知道吗?”朔离为瑜虞整理好衣襟,略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原本她还在青鸾族族地等着瑜虞回去,却在两日前突然被朔离从乱魔域呼唤过来,听到二人要去赴一个八成是火坑的邀约,朔离自然是万分担忧,不愿二人去冒险,可是她又很希望可以得到些自家小姐的消息,两难之下也只好选择相信瑜虞和白钰秀的实力,自己则坐镇好后方让二人没有后顾之忧。
瑜虞轻拍朔离的手,与其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等着我们回来。”
白钰秀艳羡的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曾经她和南璃月也是如此。只希望这次一行可以从南无月那里得来一些与南璃月有用的情报,而且这几日南璃月身上总有一种让她很不安的感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而这些跟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脱不了干系。
这次和瑜虞一并前去与南无月交谈,势必会将南璃月在自己这里的事实曝光出来,但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不想再在二人面前隐瞒了。等这次回来,要好好改善和南璃月的关系啊,这样一味的囚禁下去,完全是在饮鸩止渴。
白钰秀抿抿唇,朝朔离道别后与瑜虞一同向着邱泽山脉出发了。
朔离看着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回到了苍云涧中开始处理公务。
而这时,离苍云涧不远的一处山峰间,一个带着黑色斗笠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一旁一脸焦急着走来走去的陆仁秉道:“好了,白钰秀和你们族长全部出去了,你做的不错。现在我们准备一下,明日便开始行动。”
陆仁秉眼前一亮,看着那男子道:“先说好了,我帮你传信,给你提供这苍云涧的方位,而你带我去找到南璃月,并且把她交给我。”
那斗笠下传来几声轻笑,道:“答应了的当然不会骗你,我不是都发下天道誓言了吗?”那脑子将斗笠一摘,露出被遮挡的面容,竟然是本该在邱泽山脉等待着的南无月。
陆仁秉想到心心念念的女神即将成为自己的人,心里一阵激动窃喜,但仍旧有些不安,问道:“可是你说南璃月在苍云涧中,我们又没办法遍地找,甚至我把你带进去都得偷偷摸摸的,又怎么能快速找到她?更何况这里此刻还有朔离大人在镇守,而族长和妖帝大人发现你不在那里也会马上赶回来的。”
南无月笑笑道:“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不用偷偷摸摸进去,我们光明正大。”说罢南无月额上浮现出紫金色的瑰丽纹路,一阵薄似轻纱的紫色烟雾缓缓笼罩上二人的身体,不消片刻南无月已然转变成了白钰秀的样子,而陆仁秉则变成了瑜虞的样子。陆仁秉看着这一幕大惊,发现自己不论是用肉眼看还是用精神力窥视,这伪装都是那样的逼真,从外貌到气质再到气息,全部和原主一模一样,即便是侍奉了二人多年的他,如果不是看见了这过程,恐怕也只会觉得面前的就是妖帝本人。
镜花水月――当初族纹赋予南璃月的幻象能力,此刻也随着族纹的易主被南无月所掌握,正是有了这一手准备,他才会如此胸有成竹。
南无月看着陆仁秉用瑜虞的样子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嫌弃道:“把你表情收一收,你主子平日是怎么样的你应该很清楚吧?别露出破绽了。至于南璃月和青鸾族族长那里你不用担心,我留了礼物在邱泽山等着她们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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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泽山距离苍云涧并不是很远,以二人的修为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这里,这也是白钰秀会答应南无月相见请求的原因之一,毕竟即使二人遇到了什么麻烦,瑜虞也可以迅速通过通虚镜传递给朔离,介时一位冲虚和数位清虚都会迅速赶过来,她们此行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
虽说是这样,二人也仍旧没有大意,先是用神识将整座山脉探查了一番,发现除了一个岩洞中有些微灵力波动,并未发现什么古怪之后才一起踏入了这山脉中。
二人进入了岩洞,才发现那灵力并非是南无月故意释放出来以引她二人过来的,而是一枚微微散发着光亮的思无邪。同时,除此之外岩洞中一无所有。
白钰秀和瑜虞交换了一个略有疑惑的眼神,瑜虞皱眉道:“那家伙还没来?”
白钰秀微微摇头,道:“先到的人才有占据先机的机会,那家伙不会让自己置身于不利局面的,他让我们过来,恐怕要给我们的就是那枚思无邪。”
瑜虞也有这个想法,但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他从自己记忆中保留一段给我们?那他还约见什么呢?这完全是单方面通话嘛!”
白钰秀皱了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枚思无邪可能会告诉我们这是为什么……”白钰秀拿起那枚思无邪,用神识仔细探查,发现并未和一般的思无邪有什么区别后,朝着瑜虞微微点头,二人皆是将周身灵力护障打开,同时白钰秀也将灵力注入到了思无邪之中。
顿时,思无邪发出了强烈的光亮,二人同时闭上了眼眸,陷入到被尘封的记忆中去。
入眼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红色的窗花、烛台、喜被,而床上睡着的两个人使得瑜虞和白钰秀皆是一愣。
瑜虞面色震惊道:“这不是当初我们四人大婚时你和南璃月的婚房吗?这……这是南璃月的记忆?这思无邪中怎么会是南璃月的记忆?”
白钰秀同样震惊,并且她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感,南无月约她见面,却不见踪影,只留下这一枚思无邪,也就是说这枚思无邪八成是南无月留下了,那么南无月究竟是为什么会拥有南璃月的记忆?她面色凝重,脑海中全无头绪,面对瑜虞的疑问也只能摇摇头回道:“我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场景陡然一变,从喜气洋洋的婚房变成了一处幽暗深邃又广阔无垠的空间,而南璃月正从黑暗的虚空中缓缓站起,她的身边漾起了一圈圈水波似的纹路。
看着面前这一幕,白钰秀幽幽的继续道:“但我想,我们可能要知道当初璃月突然离开的真相是什么了。”
但即便二人有所心理准备,真正看到事情真相的那一刻还是纷纷色变。当她们看着南无月狂笑着消失,只留下南璃月一人跌坐在缓缓崩塌的幻象之中面色苍白如雪,白钰秀和瑜虞已经震惊的不知道该说着什么了。
“这就是南璃月她要离开的原因……”瑜虞涩然道。要说这些年来她对南璃月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她离开时深深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虽说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伙伴,但瑜虞仍旧在心底是埋怨着南璃月的,这些年来也不断隐隐劝说着白钰秀放弃南璃月,重新再找一个喜欢的人,可惜都被或明或暗的拒绝了。
她恨白钰秀如此痴情却被南璃月辜负,而此时看着南璃月一脸的死寂与绝望,而在面对白钰秀询问发生什么时选择将一切默默抗下,只为不连累到她们时,瑜虞只想狠狠抽当时的自己几个巴掌。
而白钰秀此时锋锐的爪尖已然刺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她却像丝毫感受不到痛意一般,依旧紧紧握着拳。
幻境仍旧在继续,那是白钰秀永远不会遗忘的八年,在这八年里南璃月对于她的态度越发奇怪,最开始的甜蜜像是被水侵染的水墨画迅速淡去,南璃月对她漠不关心,将她排除在外,不允许同床共枕,后来甚至不在一个房间休息……这些种种都让她以为南璃月不在爱自己了,可这幻象之中所呈现出来的,却是白钰秀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
每当自己发出邀约被拒绝黯然离开后,南璃月都使用镜花水月隐藏着自己陪伴在她的身边,用手指隔空描摹着她的轮廓,目光中全是温柔和深沉如海的爱意,一看便是一天。
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南璃月就会起身面对着房间里的落地镜一遍遍演练着那些刻薄的话语和神情,最开始的时候,南璃月刚刚开口便会哭的泣不成声,死死咬住舌尖发出如同绝望野兽般的呜咽气音。她一遍遍演练,泪水一遍遍流,而表演则一遍遍臻于完美,最后这场完美的表演,被呈现在了那日的分别上。
在那日前往最后诀别的舞台前,南璃月早早起身,取出了衣柜中的一个沉香木盒,昆仑玉的锁被她用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顿时艳丽的红光从中泄露出来,那是南璃月与白钰秀婚礼时穿的嫁衣。
她小心翼翼的穿上那身嫁衣,于房间之中的梳妆台前坐下,打开了那里放着从未动用过的梳妆盒。
敷铅粉、抹胭脂、涂鹅黄、画黛眉、点口脂、描面靥……南璃月仔仔细细的为自己画着妆,她虽然从未做过,但是当初与白钰秀成婚那天喜婆曾为她画过一次,她便深深记下来了。她的神情认真而虔诚,仿佛演练过了无数遍。
等妆容画完,南璃月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将散落的长发略显生疏的挽了一个垂云髻,几缕轻盈的发梢垂落在脸颊旁,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最后插上了一支凤凰白玉簪。
当南璃月停下手时,镜中的面容已然是完全如同当初大婚时一般了。她轻轻朝着镜中的自己一笑,暂时忘却了马上就要面对的痛苦,全身心都沉浸在了这一刻的喜悦之中,脸上有淡淡的绯红出现,微微低头抿嘴轻笑间,真的如同一位马上就要出嫁的新娘一般羞涩而美丽。
她静静坐着,直到房间门被轻轻敲响,白钰秀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璃月,你不是说今日要我们到议事厅,你有事情要宣布吗?你现在起床了吗?”
南璃月站起身靠着门,几次将手伸向门栓,触碰上时又像摸到滚烫的烙铁一般迅速将手抽回。门外的白钰秀久久得不到回应,以为南璃月还在熟睡,便离开了。
南璃月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再也撑不住,顺着门滑坐到地上,美丽的妆容被泪水浸湿,模糊成一片。
她默然坐了一会儿后缓缓支撑起身子,卸下了妆容,脱去了嫁衣后重新锁了起来,呆呆的望着镜中的自己,缓缓露出一个刻薄的笑容,轻声对自己说:“南璃月,做梦,一次也就罢了。就算再好的梦,也有醒过来的时候。你也该醒了。”
说罢,她再也不看镜中自己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