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津岛修治笑着说,“只是,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意义不明。]
东海很晚才回到宿舍,他宿舍是两人间,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倒不是校方出于好心,二是他人躲他如躲瘟神,谁都不肯一起。
[如果跟东海一起住,也会被牵连吧。]
在监管得力的前提下,他的宿舍切还算是净土,进门,换下校服外套挂在门背后,他盯着放留声机的盒子看了许久,到底没有拿出来,今晚他不想放任自己擦拭留声机跟黑胶唱片,有的时候东海会清晰地意识到,这种行为与爱好是病态的。
[是过去的残影。]
他盯着盒子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把自己埋在柔软的床垫上,陷入动荡不安的睡眠。
……
梦中的东海翔太处在一片黑暗中,他听见老电影胶片咔嚓咔嚓轮转的声音,面前也投射下一团光圈。
电影开幕了。
[我的国中时代,简单说来是出现实主义悲剧。]
黑白荧幕上投射出了一名学生,孤零零地走在通向校园的走道上,前后左右有人,同学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些快活的话,他们脸都是模糊的,看不清表情,笑声却传进人耳中,东海身边是真空带。
[其实也没受什么欺负,只是没有人愿意跟我相处而已。]
[怪人、怪胎、麻杆,本质上称呼是没有问题的,我就是这样的人。]东海能认清现状,他被排斥的现状,自己要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他的性格阴沉,像长在暗处的蘑菇。
[即便如此,我却不是不会感到孤独,国中时在想什么?大概在等凭空跳出一理解我的人,能够像温柔的圣母一样包容我,填补我的孤独。]
本质上,我是缺爱的。
学校的老师对我态度一般,数学老师英语老师态度平平,也就国文老师热切点,他是三十前代的男青年,没有结婚,戴副框架眼镜,很斯文。
“最近生活上,有什么不好的吗?”
“要多吃点蔬菜啊,东海君。”
“这篇作文写得很好,想要参加征文比赛吗,东海君。”
[他会轻言细语地跟我说话,像润物细无声的雨一样关怀我,不仅仅是我,寺老师对班上任何人都一样,他像天上的慈父,平等爱着班上的人。]
[高原是语文课代表,相对其他人,老师对高原更好。]
[我在心里羡慕高原,她是很幸运的人。]
就连父母,对我的关心都不如寺老师。
东海不善于披露情感,他只是默默地想,默默地羡慕,这种羡慕情是纯洁的,发自内心的,他自认是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苔藓,沐浴不到情感的阳光,直到某天晚上……
因要做值日,他留的很晚,同组的学生找其他理由走了,说是要上补习班,东海却猜他应该是去游戏厅打小钢珠,他刚把扫帚收拢好,门忽然被哗啦一声推开。
高原普丽走进来,神色惶恐,她神经质地啃咬手指夹,东海听见了“咔咔”的声音,手指夹一定是被咬断了,舌头尖敏感地把嘴里的手指甲盖顶来顶去。
那时的想法,东海翔太记得清楚。
[怎么办,高原的表情很奇怪。]
[就算是普通同学,也要稍微问一声吧。]
“高原同学。”他犹豫下问,“你没事吧。”
“哎呀!”声音比鸟鸣尖锐太多,高原瞳孔收缩,冷汗直流,手掌抚在胸前,“你、东海,你还在啊。”
[我跟高原小学也是同班同学,但升上国中后,我们也不熟悉。]
“你的脸色很差。”我老实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不。”高原后退两步,她又在神经质地咬指甲,脸上的表情,很难分清她在想什么,惊恐、诧异、愤怒、后怕,兴奋与褒义的情感是没有的,她脸变成了调色盘,赤橙黄绿轮转过一番。
“讷,东海君。”最后高原磨磨蹭蹭说,“你、你应该很喜欢寺老师吧。”
“……”
东海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