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综合其它 > [综]英雄失格 完结+番外 > [综]英雄失格 完结+番外_502
  这里的非人,不是说我受到了虐待,而是说我的生活状态实在没有人的气味,真比较的话,我像虫子那样活下去,而且是有坚硬外壳的甲虫。/
  织田也读过《甲虫》,很早以前读的,以青少年的标准来衡量,他的生活非常无趣,除了搜集资料做任务,业余时不知道做什么,前辈说手机会泄露信息,看电视类的视觉娱乐是低级品,他在对方的鞭策下找了个不大低级的爱好,就是。
  有段时间《甲虫》大热,他路过图书馆时顺便买了,内容记得不打真切,大概知道是第一人称小说,作者被称为鬼才,触动了无数人,很可惜,织田作之助没有被触动,他把看过的书分成“好看”跟“不好看”,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了。
  [内容是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重读,以试图赶上教授的讲课节奏。
  /国小三年级时深入老家的深山逮独角仙,邻居家的村山君同往,他跟我上不同学校,从长辈关系而言,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下属,但村山君是个不拘小节的开朗人,即便是与古怪的、过分害羞、不合群的我也能玩到一起去,我很感激啊,如果没有他我会是一个人。
  村山君的体格健壮,而我很瘦弱,童年时期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在山上走了一会儿我就气喘吁吁,那时我发现了草丛里的独角仙。
  “村山君,是独角仙。”
  “哪里哪里?”他一把将我推开,往草丛里钻,而我跌倒了,膝盖皮被小石子划破。
  啊,村山君在想什么我其实知道,无非就是“能压上司儿子一头”“带个瘦弱的小弟”“衬托他的高大”,我与他实属欺负与被欺负者关系,但我依旧很感谢村山君,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就真的独身一人了。/
  /人,一个人是不能活下去的。/
  这段结束过后主人公s君陈述了自己的心态,他称呼自己是“草履虫一样的人”“菟丝子都比他可贵些”,他身体纤弱,不愿意跟外人交流,学校里的同学都不喜欢他,也从来不跟他在一起,然而再内向的人都是社会中的一员,他应该有个同伴,于是对把他收作跟班的村山君,不仅不厌恶,相反还感激涕淋。
  到这里,织田产生了轻微的不适感,他的共情能力很低,归根究底他并非是社会中的正常一员,以前他想:一个人生活也很好啊,为什么不一个人生活下去。
  直到有了d先生,他才意识到,有一个朋友是件美妙的事。
  其他人却不同,他观察身边人,他们确实不大舒服,但难看的脸色与其说是厌恶s君的行为,倒不如说他正中在场大多数人的内心吧。
  /我倒在地上,看见了一只甲虫,蜷缩在厚厚的壳里,肉没暴露在外,甲虫身边有些其他虫子,滑腻腻的蚯蚓、蜻蜓、稻飞虱、瓢虫。
  它们在开一场虫子的聚会,只有甲虫,只有甲虫一动不动,被纯黑色闪光的坚硬外壳包裹着,他反射金属的光。
  我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怜爱:我与你,才是一类啊。
  用厚厚的壳包裹自己,装模作样地活在集体中,与花枝招展的人格格不入,将真实内在裹得严严实实,却又死皮赖脸地活在人类间。
  看着他,我受到了启发,如何在保全自己的同时过得更好些,给自己穿上一层厚厚的壳吧。/
  织田飞快地往下看,内向的s君从当日起发生改变,他戴上了丑陋而搞怪的笑面具,对家人对学校的同学进行滑稽表演——成为笑料,说怪话,把自己扮成一个丑角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人们说“你这样真好啊,以后做个笑星吧”,他感激涕零,认为自己的表演取得了成功,并将他人的意志当做是自己的目标。
  其中有些触目心惊的小点儿,比方说s君很爱绘画,上幼稚园起就开始临摹漫画,国中上课时在笔记本上速写台上讲课教师的图。
  /我喜欢梵高的艺术,不是嘴上说说的喜欢,而是我看他扭曲的星空,看他色泽浓丽的自画像,看他卷曲的线条,看他浓烈的用笔,几乎要痛哭流涕了,我深刻地意识到他眼中的世界与我眼中的世界是一个样的,啊啊,我大概也病了吧,还是说透过厚重的壳看外界,连视线都会变得扭曲起来?/
  他羞涩地将得意之作送给村山君看,过了多年两人依旧维持朋友关系,s君没有密友类的人物,只能通过时间长短衡量友谊的纯度,从此看来村山君与他是最好的朋友。
  [分享未曾同他人吐露的心声,展示得意之作——]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想到了d先生,他想到d先生的通讯,偶尔一两封信件里的人,他说了实话,把自己的壳隔开,剖出血肉,让人看他鲜血淋漓的灵魂。
  是指在自己面前这么做吗?
  我当时的回应是——
  “人性。”夏目漱石声音沉郁,猛地击破织田作之助的联想,他的切入点大而巧妙,谈论人性。
  好吧,这其实被人谈遍了,你看,s先生认为自己是甲虫,那么他是甲虫吗,还是说他是人?
  有学生说:“s君当然是有人性的,不如说他只是个过分胆小的人,才会带面具。”
  “他代表了人性中善的一面,只有极其善良的人才会想要迎合所有人,才会小心翼翼地活着,而那些嘲笑他的,无疑是在霸凌。”
  [不,不对。]织田作之助却想,[并不仅仅是那样,这篇文章更深层的意思是……]
  “你注意到一点了吗?”夏目漱石疲惫地说,“s君的指代只出现过两种,我与他们。”
  “?”学生一愣,不太懂他的意思。
  “正常人的话,不会只有我与他们的,往往是,我、我们、你们、他们。”他说,“他观察人的视角站第三人称视角,就算是在描述自己的家庭、学校、生活场所、工作场所都一样。”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社会中的一员,想要融入人世,实际上却站第三视角,他是甲虫,其他人是人类,作者或许有这样的意思在里面。”
  卡夫卡的《变形计》中格里高尔是怀有甲虫身躯人类心灵的人,而《甲虫》中s君是怀有甲虫心灵人类躯壳的人。
  又有学生问:“教授是在说s君是甲虫吗?”
  “不。”他意味深长地说,“这篇文章的可细读之点就在这里,s君以为自己是甲虫,但他真的是吗,他像甲虫一样为自己缔造了坚硬的外壳,那外壳真的无坚不摧,可以保护好内里的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