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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仲彦秋和苏梦枕的院子和镇南王府只几条街之隔,却并非什么高门大院,只是一间简单的两进院落,院前种了枇杷树之类的高大树木,树下则是各色低矮的花花草草,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仲彦秋从卖花的人家随手拎回来的,不过一直养得还算精心,因而一年四季庭院都有花开得热闹,红的白的蓝的紫的,挨挨挤挤凑在一块,倒也不怎么难看。
  客房是没人住过的,自然难免灰尘遍布疏于打理,段誉又是个没干过粗活的小少爷,拎着抹布扫把折腾半响也没把屋子收拾清爽,而仲彦秋和苏梦枕都不是他家里那种对他千依百顺的长辈,他收拾得上蹿下跳他们也不说话只看他热闹,见他可怜巴巴地抱着被子笨手笨脚地铺床也半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仲彦秋看着他还调笑了两句苏梦枕——当初苏楼主的自理能力也说不上好,折腾出不少笑话。
  他笑,苏梦枕也不恼,只跟着笑笑,又摇头叹息段誉可实在是个呆瓜脑袋,要说笨也不算笨,却偏偏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怎么开窍。
  “这样不也好。”仲彦秋说道,“想的少的人总是过得快活些。”
  “但想的太少,可是做不成大事的。”苏梦枕说道,大理的国情复杂,段誉想要坐稳位置可不怎么容易,稍有不慎就会像段延庆那一支一样,权臣当道养大了心,最后险些连命都没能保住。
  “你且放心。”仲彦秋拍拍自己总是想的太多的恋…恋人,“吉人自有天相。”
  段誉可以说是相当受这个世界的法则的庇佑的了,仲彦秋“看”来,段誉安安稳稳活到七老八十,儿孙满堂富贵荣华完全不成问题,逢凶化吉紫云高照,命格之好可以说是极为少见的了。
  与其担心段誉那还没有影子的未来,到还不如考虑一下该怎么处理段誉那位肯定会跑过来闹腾的妹妹,这么个胡搅蛮缠软硬不吃还没脸没皮的小丫头,摊到谁头上谁都得头疼。
  见多识广的仲先生叹气,尚且没有亲身体验过阿紫威力的苏楼主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包揽下来了打发阿紫的任务,权作生活之中的调剂了。
  在这个世界他没发展什么势力,也没想要干什么大事,安安分分地和仲彦秋住在大理,颇为享受现在平静祥和的生活。
  也许再过个几年,或者几十年,他还是会渴望惊涛骇浪步步为营的生活,但是现在的他很喜欢和仲彦秋安安静静偏居一隅的日子。
  段誉在他们这里的第三天,不出仲彦秋所料果然有人跑来敲门。
  严格来说,应当是砸门才对,简单的木门挡不住撞击,几下就宣告了寿命终结轰然倒地,砸断了好几株仲彦秋的花。
  门后头的小丫头昂着头走进来,穿金戴银颇为富贵,身后跟了好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并着个愁眉苦脸的男人。
  那男人苏梦枕和仲彦秋也是认识的,是镇南王府的一位家将,平日里跟着段誉跑前跑后,这次怕是被段正淳指派来照顾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女儿。
  阿紫生得漂亮,年龄不太大但也可看出是十成十的美人胚子,她是那种极张扬的漂亮,又伶俐精怪,十分的惹人怜爱。
  她看着地上的门板格格笑了两声,道:“我不过轻轻敲了敲,不曾想这么不结实哩。”
  她说话有些卷舌之音,咬字不清,就像那外邦人初学官话一般。
  “喂,你可见着我那便宜哥哥了?”她又指着仲彦秋问道,不等仲彦秋回答就自顾自说道,“定然是见过的,对不对?”
  仲彦秋知晓她胡搅蛮缠的功夫厉害,也懒得同小丫头撕扯,只拍拍苏梦枕道了句“好生打发了。”后便转身离开,连话都不想同阿紫多说。
  他转身就走,阿紫自是恼怒不已,这段时间她住在镇南王府,段正淳待她好,下人也多阿谀奉承,让她本就善恶不分的性子愈发左了,见仲彦秋不搭理她,阿紫跺跺脚,竟是抬手就掷出去了两枚钢针,正冲着仲彦秋毫无防备的后心而去。
  钢针上蓝光幽幽,分明是淬了毒的。
  第六十三章
  阿紫是横着被送回镇南王府的, 死是没有死, 苏梦枕和仲彦秋都不是喜欢和小姑娘计较的人, 只不过是被废了一身武功,又断了右手,即便好医好药的养着都再难恢复现在的程度, 复杂的动作也是做不得的, 就连提笔写字都极为困难, 写出的字歪歪扭扭,使不上力。
  段正淳派给阿紫的护卫大多看不上这位新来的“小姐”的, 认真算起来,阿紫也就是段正淳的外室生下来的女儿,段正淳虽说是好吃好喝地把她养起来, 然而却丝毫没有给她还有她的母亲一个名分的意思, 上不得族谱的外室之女,连寻常人家的庶女都比不上。
  何况阿紫寻来之后张扬跋扈仗着段正淳偏袒颐指气使, 俨然将自己当做了镇南王府的正经大小姐,折腾得就连段誉都不得不往外跑,可想而知镇南王府的侍卫婢女吃了多少苦头, 而王府的亲信又多是家生子, 婢女配小厮侍卫延绵出一张无比复杂的关系网, 得罪了一个,可就是得罪了一群。
  是以侍卫们也就那么扛着灰头土脸哀叫着怒骂不停的阿紫径直从城中最热闹的几条街招摇而过,跟在后面的家将摇头叹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在心里盘算了下该如何应付王爷的问话,这些日子天天给阿紫收拾烂摊子,踢到了铁板想来王爷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段正淳也的确没有多说什么或者多做什么,在他想要动手给阿紫找回场子之前,他的哥哥大理皇帝段正明派人把他叫去教训了足足好几个时辰,段正明潜心修佛身边只一个皇后相伴多年,即便至今无子也没考虑过广纳后宫,对于自己这个见一个爱一个天下皆真爱的弟弟也是颇有微词的,不过看在段誉的份上不好落他面子,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三天两头被皇帝教训,说出去段誉也面上无光。
  但是他能忍段正淳拈花惹草内宅不宁,折腾到段誉都离家出走他却是不能忍了,段誉是他属意的继承人,叫一个小丫头踩在头顶上算是个什么事,段正淳这个当爹的不管就他来管好了。
  阿紫被段正明派人关在院子里好生管教了起来,他也没有亏待自己这个便宜侄女,一应待遇比照着郡主供应,身边足足十几个负责教导的女官,失了武功又被看得死死的,短时间内阿紫都没法出来做妖了。
  至于之后……
  要是教养的好就正经封了郡主嫁出去,用来联姻的姑娘从来都是多多益善,要是教育不好,大理多佛寺,自然也不缺尼姑庵。
  阿紫的问题解决了,段誉却还是赖在苏梦枕这边不愿意回去,回去做什么,还不是夹在自家爹娘之间左右受气,他不愿意走,仲彦秋也不赶他,就随便他在院里赖着,只不过那上门的客人都得段誉自行解决。
  苏梦枕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正厅里段誉正和人说着什么,脚步一顿,而后就转了个方向绕去了后门,权当没看见段誉可怜巴巴的求救眼神。
  后门正对着书房的窗户,窗前栽了一丛的月季,也不知道仲彦秋到底是怎么养的,生得极为茂盛,竟是能攀到窗沿上,探一株生着将开未开花苞的花枝进去,花色是浓艳的红,探进去正能够着书房里的软榻,仲彦秋靠在榻上执着本书,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案几,懒洋洋隔窗看了一眼苏梦枕,“如何?”
  苏梦枕笑道:“今日大抵是不必准备他的饭食了。”
  以段誉的本事,定然是敌不过段正明派来的说客的。
  “先是叫他眼巴巴的来了,又要叫他不甘不愿地走。”仲彦秋摇头,“有你这么个师伯,倒也当真命苦。”
  苏梦枕往前走了两步,趴在窗户边伸手去撩仲彦秋的头发,口中漫不经心道:“那位段王爷着实是太闲了些,我好心送他父女团圆,不也是好事一桩。”
  他是不怎么乐意应付段正淳的,偏段正淳又上赶着同他套近乎,他也就只好给对方找点事情做做。
  仲彦秋侧头躲开苏梦枕伸过来的手,面上含着几分笑意,“他那么多女儿,缘何偏偏选了这么一位,我看你分明是挟私报复才对。”
  苏梦枕倒是满脸无辜,“我若想对付他,又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不过是凑巧了而已。”
  他说得事不关己,轻轻巧巧地便随口换了个话题道:“我大抵是寻到无崖子的踪迹了。”
  仲彦秋说道:“提他作甚,莫不是还想我再去清理一次门户?”
  这个世界逍遥派那几个丢人的便宜徒弟他是不想管的,随他们自己造作去也就是了,左右不是自己从小教养到大的也不心疼,想来他们也是不会愿意认自己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师傅。
  “清闲的久了难免想看个热闹。”苏梦枕说道,“我还顺便给巫行云和李秋水传了个信,你要是真想清理门户,一网捞了可不最是方便。”
  仲彦秋挑着眼角看了看他,道:“我是不愿见他们的,要去你自己去便是。”
  光是想想那几个老大不小还跟个孩子一样的便宜徒弟干出来的事情就足够让他生一肚子气,更别提见面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等到了二月初八那天,仲彦秋还是跟着苏梦枕一道去了擂鼓山的天聋地哑谷,聪辩先生苏星河于此设下棋局,广邀天下好棋之人。
  当年无崖子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苏星河,一个是丁春秋,苏星河从来醉心琴棋书画,武功学得自不如丁春秋,因此丁春秋暗算无崖子后他也无力报复,为了保住逍遥派的秘籍装聋作哑,又将弟子逐出师门保其免遭丁春秋毒手,自己则在擂鼓山的山谷中结庐而居,因他一直做聋哑模样,这山谷也就被称之为天聋地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