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会儿,布帘被人掀了开来,随之而来的是浓到不行的药味。
  那小郎端了整整一盅汤,走到近前来,苦涩味道愈发浓厚了。
  云卿视线偏移,两掌大小的托盘上只托着那一盅药汤,再没旁得,只是这药太过熏人,她早些时候喝药汤到腻味,这蜜饯算得上一丝也不可离的。
  只踌躇片刻,便软声开口问道:“小郎,你们这间药铺子可有备蜜饯。”
  小郎思索了会,答:“并无”
  “那,细糖呢?也未备着么?”
  小郎面上带着歉意,望着她摇了摇头,“来此处的贵人们大多抓药,我们只需做成药包方便带回便可,是以……并未备着。”
  “如此……”云卿从袖笼中又摸出一枚银子,搁到矮几上,“今日真是叨扰了,多谢。”
  小郎连连摆手,往后退去,“小姐说得哪里话,先用药罢,鄙人便不久留了。”
  说罢,快步退了出去,帘子落下那一瞬,小郎捂了口鼻,闷声咳嗽起来。
  心里不禁想到方才在后头煎药时师父说的,若是里头那小姐要蜜饯一类止苦的,只消回绝,切不可说有。
  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便得了师父一个爆栗,到此刻那处还有些发疼。
  只是那药,未免也太过熏人了,他跟着师父少说也有叁四个年头,还是第一回煎出只是闻着当即便受不住的药。
  他这种常年煎药的人都有些受不住,更不谈里头坐着的那位从言语中已然知晓定是贵女的小姐。
  师父与她无冤无仇,怎的一副简单的避子汤会煎得这样苦。
  怪哉,怪哉!
  且说那小郎出了内室之后,云卿指尖划拉着盅碗边沿,一双好看的眉几乎蹙成了连绵的小山。
  热药溢出的水汽直冲鼻腔,唇瓣不自觉的抿住了,心底涌现出一股子怪异,上回江南行倒也喝过,只是好似并未有今日这般苦,也断无今日这般多。
  今日这药还未喝,脾肺之间便溢满了苦味。
  那里衣,她今日回了府定当用剪子绞得稀烂,断不会再给他钻了空当过来寻她。
  呼吸了几个来回,苦味愈发浓厚了,云卿闭了眼,面上满是愁绪,手摸索着盅碗,将其端起,汤药蒸腾的水汽直扑面门,却不热汤,触手温润。
  唇瓣挨到边沿处,只稍作停顿,而后当即咬了牙齿,一点点喝了下去。
  汤药入到口腹之中,苦味炸裂开来,云卿忍着胃里翻几欲作呕的全数往里灌。
  最后一口咽下,当即将盅碗放下,大口大口呼着气,待到稍稍好些才从袖中拿了一方素帕出来,揩拭着唇角残存的药液。
  那银子小郎没拿,云卿也未打算收回去,将其与药盅一同搁在了托盘之上,又稍作歇息后才出了内室。
  大堂之中没人,小郎许是去哪处打盹了,云卿便未声张,掩好帷帽出了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