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重生的,他还没装逼,就被挡着了。
  行吧,谁让他是老爹呢?
  顾敏槐嘴角微翘,上次大嫂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分家。我觉得挺好,爹娘,我看今天就分了吧。
  啊?这是抱上大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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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大饼脸把馒头放下,老三,你可是认真的?
  当然。
  鞋拔子脸跳起来,跟大饼脸击掌。马上就是春分,衙门要来收税了,分了家,就不需要从他们兜里掏钱,给吃白饭的一家交税了。
  顾飞舟默默喝掉了面前的稀饭。
  顾敏槐要求分家,两个媳妇同样支持,两个老的也没办法。他们拿出了房契地契,收拾了家中值钱的物件,分成三份。其余的大件家当收拾打包放在院子里。
  吃完散伙饭,两个老实耕地汉子,在媳妇的摆摆布下,签字分了家。一共三块地,两块上好水田,一块荒地,顾敏槐签了字,拿走了那块荒地。
  大饼脸和鞋拔子脸欢欣鼓舞,老三,签了字可就不能反悔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到时候耕不了地,可别哭着闹着要回来换。
  顾敏槐微微一笑,左右也不在这里住了,拿了块好地,也一样会荒芜。
  二老大骇,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走?去哪儿?还没说完,但见小儿子跪了下来。儿子要去长安奔前程了,等儿子出人头地了,一定接二老去长安享福。顾敏槐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哟!这是去长安扫大街,还是去给大官人当看门的?大饼脸正跟鞋拔子脸抢院子里一根锄头,听见这头的话语,讥讽的话语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鞋拔子脸眼珠一转,立刻扔下了锄头,谄媚地走过来,老三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锄头的一头失力,大饼脸后退两步摔了个大跟头,眼看着鞋拔子脸已经过去套热乎,心下不服,坐大牢能有什么好事?我看啊,是有些人突然发现自己吃了十几年白饭,不好意思了,自己卷铺盖滚蛋了。
  别理你大嫂,赶紧跟二嫂说说,怎么就突然要去长安了?
  鞋拔子脸这套变脸的把戏,顾飞舟上辈子看了许多次,如今又看到,依然觉得可笑。
  人趋炎附势本是没有过错的,但凡事有度,任何事一旦过了那条线,就都变得恶心起来。
  老爷子的烟枪敲了敲桌子,飞出许多火星子,分了家,签了字,老三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院子里还有些物件,赶紧跟老大家的分了。
  鞋拔子脸又舍不得院子里的锄头耙子,又放不下老三这头的好处,竟难得地犹豫不决起来,院子里的大饼脸已把七八个竹篓搬回屋子,鞋拔子脸便坐不住了,笑着脸放下一句都是一家人,别见外呀,就回头跑去院子里,跟大饼脸争抢起来。
  二老看着院子里的两人,只觉上不了台面,连连叹气。
  顾敏槐引着二老进了屋子,小声说道:儿子去县衙,不是坐牢,而是长安有一位先生,说是见了儿子的文章,十分欢喜,有意提拔。二老听后热泪盈眶。
  顾飞舟听后一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一世发生的一切和上一世有这么大的不同。
  爹爹,那个人是谁?会不会是骗子?
  婆婆生性胆小,听后被激起不安,飞舟说得对,会不会是骗子?
  哪儿有骗子能让县令一起跟着说谎话的?更何况,我有什么好被人骗的?是这些不值钱的酸诗?还是那一块荒地?顾敏槐就像着了道,底气十足,谁的话也不听。
  顾飞舟心里寻思,前两天还说老爹聪明,如今看来还是太年轻,跟个愣头青似的。
  但他也觉得老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确,老顾家这么穷,图什么呢?
  那位先生给了我半天时间,午后我便要跟他一起去长安啦。顾敏槐拉着柳莲儿的手,我会带莲儿跟飞舟一起去长安。
  二老对视一眼,老爷子嘬了两口烟,长安路途遥远,你一个人上路,苦点累点都没关系,带着妻子孩子,让他们也跟你颠簸劳累么?尽管住在家里,但凡我们还有一口气,绝不让他们吃苦。
  顾敏槐自得一笑,爹有所不知,这位先生非但在长安声望颇高,更有仙缘,会腾云驾雾之术。
  是修仙者?
  此言一出,众人皆喜,唯独顾飞舟大惊失色。
  自古以来,修仙门派和人间王朝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人间受天界庇护,免受妖魔侵扰,可是这庇护并不是不要代价,人间的寺庙供奉香火,是凡人的信仰给予天神法力。
  这些法术对于凡人而言,是无法企及的力量。
  追求力量是人的本性,可怎么样才能获得力量呢?
  神界庇护的是整个人间,而不是单一的王朝,如果一个王朝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只能求助于类似神仙的修仙者,类似神仙并不是真正的神仙,绝大部分的修仙者依然需要人间王朝的供养。
  修仙门派和王朝皇室之间,因此存在着一种寄生关系。
  但谁也说不好,到底是谁寄生在谁的身上。
  上一世,顾飞舟为了根绝这种关系,当权以来处处打压修仙门派,终于在掌权十余年后,将拥有数百名金丹境界仙人的青叶剑派,彻底赶出了大晋国土,减少了百姓将近一半的税收。
  那些税收,原本便是为了供养这些修仙者的。
  但对于很多和修仙门派互为一体的士族来说,就成了我朝再无仙人庇佑,国运式微。顾飞舟会下台,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此。
  顾飞舟背后一层冷汗,心想:难道那些修仙门派这么厉害,竟然预知了我是重生,为了跟绝后患,现在就把老爹控制起来?
  细思极恐下,顾飞舟心一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死也不能去长安!
  柳莲儿吓得六神无主,直把顾飞舟抱在怀里,顾敏槐翻看儿子眼皮,发现掀开眼皮后,儿子竟然翻白眼,也吓了一跳,莫不是中了毒?
  他没吃什么呀。柳莲儿泣不成声,老爷子说出了顾飞舟的心声,你说下午就要走,如今孩子突发急症,是怎么也走不了了,这样,你同那位先生说一声,实在不行,就让孩子跟三儿媳留下来。
  顾敏槐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就去知会沈先生。
  一拉门,大饼脸跟鞋拔子脸摔进屋子,已然喜上眉梢地换了一副嘴脸,大饼脸嘘寒问暖道:老三家的,你别急,我认识一个巫婆,又可以看病,又可以驱邪,我这就把她喊来,保管孩子药到病除。
  哎呀,巫婆顶什么用?还是要看大夫!鞋拔子脸拈着兰花指,镇上的大夫我都熟,我这就叫老二骑着小毛驴,去镇上请大夫回来看诊。
  大饼脸冷哼一声,这把大夫请回来看诊,要花多少钱啊?
  什么钱不钱的,能把孩子的病看好,就是最大的事。
  两人针锋相对,同时跑出屋子,门框太小,两人堵着门,谁也不让谁,鞋拔子脸一脚踩在大饼脸脚背,趁着杀猪叫的空隙,溜了出去,大饼脸顾不上疼痛,也跟着跑了出去。
  顾敏槐跟在最后出了门,柳莲儿把顾飞舟放回摇篮床照看。
  老爷子放下烟枪,还是一家人呢,势利眼成这样,老三还不如老老实实念书,做个教书先生呢。
  傍晚,小小的土屋里围着一群人,巫婆拿着铃铛念着不知名的咒语,两个大夫一左一右给顾飞舟诊脉,还有一群好事的老婆子在屋子里叽叽喳喳。
  一个大夫收起物件,连连摇头,这孩子什么病也没有啊。遭到嘲笑后长叹口气,许是我学艺不精吧。实在看不出名堂。
  另一个大夫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拿出针包,要给顾飞舟银针刺穴。顾飞舟眯着眼睛,看到了那些银针,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区区银针罢了。
  但这人实在是个庸医,几个穴道都扎错了,让顾飞舟全身疼痛,小小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但他咬牙忍住,就是不醒。
  巫婆唱跳了半天,擦了把汗,这孩子中邪太深,怕是要吃上一剂我的独门配方。那独门配方里有死人上吊的绳子烧成灰的粉末、有处女的指甲、还有供桌上腐烂的苹果这是毒门配方,果真不假。
  屋外下起小雨,就在顾飞舟要被捏着鼻子灌药的时候,顾敏槐撑着伞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袭青衣,端目华容。
  爹娘,沈先生说他会些医术,想来看看。
  是长安的沈先生?
  是啊,就是闻名天下的沈康,沈先生。
  顾飞舟脑中一片空白,又喜又惧。
  他这师父,为人清高却阴险狡诈、自命不凡却也做腌臜之事、桀骜不驯却同样不择手段。
  人无完人,纸有两面。
  顾飞舟对沈康,从来又是敬重,又是畏惧。沈康对顾飞舟,也同样又是喜爱,又是提防。
  直到沈康去世,顾飞舟心中的畏惧依旧没有消散,但是对着旁人,他总是愿意说沈康的好话。
  心跳加快,如芒在背。
  他现在来这儿做什么呢?顾飞舟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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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师父的确会一些医术,但也就是把个喜脉的水平,可能比刚才的大夫还要差劲些。
  顾飞舟紧闭双眼,决定静观其变。可他未等到沈康过来把脉,却等到寒风簌簌扑面而来,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两片小小的雪花,他眯开眼睛悄悄张望,原来是窗户让人打开了。
  大饼脸抱住双臂,冷得直哆嗦,碎碎念道:要不怎么说,这长安来的人就是金贵呢。说什么屋子里气味重,要散散风。他自己穿比黄金还贵的裘皮,也不看看咱们还穿着破草鞋呢。
  大嫂你少说两句,待会儿公公又说你上不了台面。鞋拔子脸还没说完,就开始不停打喷嚏。
  过了一会,屋子里只剩寒风阵阵。
  沈康微微皱眉,虽然气味散了许久,但他还是能闻到那隐隐约约的腥味和酸腐味。他未进门时,瞧见门槛底下是青石板,还以为这家家境不错,谁料进屋后才发现,屋里竟是泥土地面,整个屋子只有门槛下面那一块青石板装样子。
  他多走两步,都要叫鞋面沾灰,心中不由万千懊恼,再让他选一次,他宁可让明珠蒙尘,也绝不来找这个顾敏槐。
  巫婆冻得声音都变了调,我说这位大老爷,这窗户能关上了么?
  沈康脸色铁青,捂着口鼻,才向着摇篮床踏出一步,脚底却陷入一片柔软。原来屋子外头的泥地因为冰雪冻成冰块,而屋子里面的泥地因为温暖跟潮湿,是软绵绵的。沈康立刻缩回脚,心底的恶心感让他脚背发麻,把孩子抱出来,我在院子里给他诊脉。
  众人大骇,沈康故意咳嗽一声,我自有我的道理,诸位莫怪。
  顾飞舟心里啐了一口,你能有什么道理!肯定是怕泥巴粘在鞋底。
  沈康转身出门。
  屋外风雪交加,他便宁可就这么站着,也不愿尘土弄脏了他的衣袖。
  矫情。
  顾飞舟如是想。
  但在屋内其他人看来,沈康端目华容,衣裳精致,全身上下找不着一丝烟火气,真真像个谪仙。哪里敢不听他的命令?是以纷纷照做,几个人合力要把火盆端出去,还要再院子里另生两堆火。
  可生火又有什么用呢?
  屋外一片冰天雪地,屋檐下的冰棱子有成人手臂那么粗。风吹在皮肤上,跟刀子似的。吹一口气,能看见棉花团一样的雾气。这要是在院子里吹上几盏茶的功夫,没病也冻出伤寒来。
  有再多的火盆,又有什么用呢?要是运气不好发了烧,说不定就变成个傻子。
  顾飞舟心下两难。
  要真如此,老天爷给他重生的机会,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顾飞舟立刻坐了起来。
  他从来惜命,现在也不例外。
  巫婆开心得直拍手,我这独家配方还真是药到病除。大夫急得跳脚,他根本没喝你的药!
  柳莲儿对着顾敏槐使个眼色,分明是沈先生用法术治好了孩子的病。顾敏槐意会,立刻作揖,有劳沈先生,大恩大德,感激不尽。说罢就要跪下,沈康顺手一扶,都是孩子命好。
  顾飞舟看着父母的默契,心道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家三口串通了演戏呢。
  要不怎么说老三家的命好呢,连小毛孩都能串了来演戏。大饼脸小声嘀咕。
  巫婆和大夫来找人结账,鞋拔子脸伸手一指,谁看的病找谁呗。顾老爷子招呼老婆子拿出碎银子付钱,客人还在院子里,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沈康说什么也不愿进屋子第二次,只在屋外提出要带顾敏槐一家离开,屋内二老知道顾敏槐有好前程,只有欣喜,没有阻拦。
  柳莲儿收拾了一些细软,顾敏槐说:只带用得上的。这样一来,能带的东西便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三四个包裹。
  顾敏槐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双腿被大饼脸和鞋拔子脸左右抱住。两人嘤嘤哭喊,哎哟,老三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两人是最常见的乡野农妇,力气极大,顾敏槐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挣得开?
  谪仙要带,就把我们全家都带上吧,老三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沈康的神色颇带玩味,这么说,他走了,你们就活不了了?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走了,我们这个家就塌了。
  那就不带了,把他留下吧。
  大饼脸和鞋拔子脸愣了神,但见自己抱着的大腿变成了石柱,那石头顺着顾敏槐的脚尖一点点向上蔓延,不多时竟变成一个石人。
  两人吓得跳开,却见自己的指尖也开始石化,右手在一瞬间变成了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