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陇耕的田地虽然原始,但不至于荒败,林天之所以要把这块地留下来,自然有他的道理。
万物生长皆离不开土地的滋润,这块土乃始祖当年补天留下的弱土,即便是些边角零碎,也足以沃润黎洛这一方资源。
雨太大了,泷泷之间,视线和听觉都一并被堵塞住了。没人知道,那道黑影再次跟了过来。
黑色的轻纱之下,洁白的脚踝在黑夜里像是透着光。
磊子跪坐在地上,他微微喘气,正当他要再次起身时,一道红光瞬息般印进他的额头。他踉跄了两步,漆黑的眸子里透着红光。但他飞快的爬了起来,依旧不管不顾的朝那块石头奔了过去。
磊子的力气尚弱,这块石头的重量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尝试了两次,也没能将这块石头真正的抱起来。
他在的另田坎儿另外一边找到了一根废弃的棍子,他像是执行命令的机器一般,步履坚定的朝上根棍子走去,捡起棍子,用力把这块石头撬了起来。
磊子抱着这块石头,十分吃力的往田坎上面走。
但他显然不可能从田坎上直接爬上去让,他绕了一条远的路,从公路慢慢绕过去。
石头好几次从他怀里跌倒,滚到一边,但他仍旧不放弃,硬是将他抱到了许大志的面前。
石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的泥浆水,直接拍在许大志的脸上。
许大志痛苦的睁开眼睛,恍惚间,他看见磊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张开嘴巴,很想说话,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磊子并不打算听他说话,他转手上那块石头,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般一直叫将那块石头搬起来,步履沉重地朝许大志走了过去。
雨水就像石头一样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和他脸上流下来的血混在一起,让他的视线变得越发的模糊。
许大志艰难的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幕时,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磊子浑身被黑夜所笼罩,全身上下都在滴水。
他吃力的搬起石头,面目狰狞的看着许大志。
虽然许大志现在全身就跟瘫痪一样无法动弹,但求生的本能欲望还是迫使他清醒了过来,他拖着残败又疼痛的身体使劲的往后挪动,一脸惊恐的看着磊子,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那块石头对于磊子来说实在是太重了些,他几乎快要抱不住了。
他目光冰冷的瞪着许大志,里面一点情绪都没有,他脑子里现在想的就是,这个人骗了他,一而三,再而三的利用他。
不知最后是下定了决心,还是因为再也承受不住这石头的重量了,磊子慢慢的走到许大志的身旁,脚踏起重重的泥水,他忽然就撒了手,那千斤般重的石头,重重的砸在许大志的腰上。
“啊!”
男人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整个夜空。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轰隆的雷声和树枝摇晃的摩挲声所掩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磊子丢下石头的那么一瞬突,忽然有一丝慌乱,可他很快镇定下来,他没有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许大志,他看见有猩红的血水,不断的从他身上流下来,那些红色的水就跟他上美术课上老师画的颜料一样。
磊子蹲在地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虽然现在已经是盛夏了,可这样长时间被雨水冲刷,也让他有些受不住,他心想,他应该回去了,不然妈妈待会会揍他的。
他小跑回家了,先是跑着,后来劲快速的奔走起来。
他一路冲到客厅,吴嫂子刚红肿着眼睛从楼上走下来,正准备去厨房烧水,见他这幅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样子,压着嗓子,低声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刚才不是让你把衣服换了吗?”
磊子就站在客厅,雨水从他的身上流下来,把客厅的地毯都浸湿了。
他呆呆的转身看向吴嫂子,脸上没有一点神情。
吴嫂子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发愣,她一脸疑惑的走过去,摸了摸磊子的脑袋,疑惑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磊子一把抓住吴嫂子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温暖的温度直接从肌肤传入血液深处,这才让他片刻清醒过来,他晃动了一下身子,神情不再僵硬,他抬头看着吴嫂子沉默半晌,默默的说了一句。
“妈妈我好冷啊。”
吴嫂子见他脸色惨白,嘴唇也青的发紫,心想这孩子肯定是冻着了,她心里又懊悔又自责,所有情绪一块涌上心头。
她眼睛已经哭得十分酸,她把磊子紧紧的拥进自己的怀里,梗塞的嗓子,低声道:“都怪妈妈不好。”
这个晚上暴雨连绵,雷声一次又一次的轰炸着这个黎洛,直到天亮,雨也没有好转。
林天是被接连不断的电话声给吵醒的。天还没亮,他翻身摸向自己的手机,平日里他习惯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可这一次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他睁开眼睛,入眼就是酒店特有的吊灯,昨夜疯狂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脑海。
林天全身僵住了,他看了看浑身赤裸的自己又看向旁边,丽娘正面色潮红,趴在枕头上睡得正香。
林天脑子里就像回放电影一样,将昨夜所有的情节都回忆了一个遍。
他心里有些复杂,甚至带着些许的沉重。
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才让他从回忆里醒过来。
他忙翻身下床,在地上杂乱的衣服里寻找自己的衣服,从中掏出了手机。
手机显示是周洋打来的电话,林天一边穿着裤子一边走道浴室去接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周洋沉重的声音立马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你现在在哪儿?族里出事了。”
林天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沉声道:“我.....现在还在市里,出什么事儿了”?
“许大志死了,就死在咱们黎洛的。”
周洋压低嗓子,说出这句话,无疑就像一个炸弹投放到了平静的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