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历史 > 长安醉,乱世皇妃 > 分卷(88)
  那一声,格外清脆,所以引得这竹山殿上的乌鸦都鸣叫了起来。
  慕容永从不染血的脸上终于沾了腥红。
  连成衣的脸上盛开了一朵妖艳的红梅,配着他一身黑衣长发,格外俊美无双。
  姚苌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三人之力真的能杀了这位意欲修仙成道的疯子。
  文昌君,要死,当然你去死,我这个人,你看错了,最怕死。
  萱城冷讽。
  还有,你永远不会知晓我与皇兄之事了。
  一身青衣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张育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心口早已成了血河,他有些颤颤的声音,汉室亡矣、、苻氏、、
  他胡言乱语,苻氏、、不长久、、不长久、、
  萱城咬牙恨道,天下已姓苻,你输了,我亦杀得了你。
  汉人不会尊你为神,汉室不会助你,天下士子更不会归你,你不过一介痴心妄想的疯子。萱城继而狠心刺他,话音落地,张育忽然疯狂的摔落了束发的丝带,癫狂不止,不过霎时间,他满头青丝却忽然变了颜色。
  萱城惊呆了,众人都看呆了。
  青衣道士,真的成了银发道士。
  原来,绝望之后顷刻白发真的存在于世
  萱城忽然心起一阵酸痛,张育,他该成为汉人尊敬的神,他该被汉室相助,他该收归天下士子。
  可惜,话已出口,萱城无力再讨回,张育不死,蜀地难平。
  文昌君的血终于染红了这片青翠竹山。
  他自然不是神仙,如若不然,他怎么会死?
  萱城轻轻走到那俱身体的跟前,连成衣拉住他,阳平公小心。
  慕容永护在他的面前,剑锋直刺张育咽喉。
  可那俱躯体,已经一动不动了,他的血已经流尽了,他要飞升成仙了,萱城蹲下身子来,他盯着张育的脸端详起来,肤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气,细眉长眼,脸型尖翘瘦弱,一头白发垂在肩前,青衣已成血衣,他深沉的凝望着,不发一言的凝视着。
  看的久了,他忘记了自己是谁。
  一双欣长的手忽然抚了上去,那般温柔,那么细微。
  他们不尊你,我尊你。
  萱城在张育的灵魂前承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文昌帝君
  这一场竹山之战整整延续了一天,从清晨登山到夕阳西下收拾残局,众人在山上鏖战,到了下山之际皆疲惫不堪。
  张育战死,杨光自杀,流民两万皆被斩杀,不余一个生灵。
  萱城说了会嘉赏那些带他们上山来的当地百姓,他做到了,他对着绵竹的百姓宣告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大秦王弟,是此次平叛的主帅。
  夜幕笼罩而上,火光照亮了竹山谷地,大秦的勇士皆在此庆贺,萱城转身,他对着竹山弯腰拜谒。
  此山改名文昌山,建文昌祠供奉蜀人张育,与蜀地太上老君并立,天师道、文昌道自此合二为一,共同信奉太上老君和文昌帝君。
  阳平公,这万万不可。邓羌和姚苌等人相劝。
  蜀人张育叛我大秦,扰民祸蜀,时日已久,我们苦战数月才得以斩杀,阳平公怎可立祠供奉反贼,有违天道。
  天道?何为天道?如今天道便是皇兄,我自会书信一封上奏皇兄,诸位不必惊慌,此事与诸位无关,皆我一人所为。
  众人大惊,疑惑不解。
  萱城借苻融之身存活,苻氏乃氐族,乃是少数民族。
  可萱城的灵魂是汉人,他是土生土长的汉族。
  他在张育身前说了,要供奉他,尊他为神。
  无论是萱城还是苻融,都是君子,君子一言九鼎的。
  于是,萱城当真在蜀地给长安去了书信,信中第一要事他便说了要请封张育为神之事,第二件事,他已经把掌管蜀地的人选拟好了,相信苻坚会有明断。
  大军从竹山撤退,连成衣要回绵阳,萱城挽留了他,连太守,我还有要事与你相商,跟我回成都吧。
  连成衣洒脱一笑,我知道您要做什么,不必了。
  你怎知我会把蜀地交给你?
  难道不是?
  萱城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不是。
  连成衣脸上笑容收住,难不成你要、、不行,我不去。
  萱城强拽住他的手腕,由不得你,苏芳,过来,给我拽死你家太守大人,拖到成都去。
  连苏芳听话,两只小手死死的攥住连成衣的手腕,怎么都不放手,就这样一路上连拖带拽进入了成都。
  半个月后,苻坚的书信从长安而至,萱城拆信一目一目的细细浏览,苻坚给他的回信太慢了,他知道,苻坚一定在思考。
  所幸,萱城上奏的几件事都被一一准了下来。
  为张育设立纪祠之事由新任益州刺史杨安一手操办。
  萱城上奏的第二件事便是正式设立益州刺史,使益州刺史成为实际控制益州的治所,治所设在成都,与蜀郡太守府不过一河之隔,蜀郡等大小郡县依旧归益州管辖,撤销原蜀郡太守王统之职,降为绵阳太守,原绵阳太守连成衣升为蜀郡太守,直属中央管辖,权高于绵阳、梓潼、剑门关等太守。
  封右大将军杨安为使持节,都督益州梁州诸军事,任梁州刺史、益州牧,梁州归入益州管辖,原梁州刺史调任中央。
  连成衣不仅成了蜀郡太守,还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益州刺史,因为杨安都督益州梁州两州军事,同时担任梁州刺史和益州牧,他的真正治所在梁州,而益州便成了他这位蜀郡太守的真正管辖地。
  连成衣气哄哄的来质问萱城,阳平公,你太不守信用了,你说过的,并不是把益州交给我。
  萱城无奈的摊手,没办法,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给皇兄上书了,谁成想皇兄就同意了,也没反驳一下,抱歉啊。
  可萱城的语气却没半分的诚恳,倒像个无赖一样。
  其实,原本我想带你回长安的。过了半响,萱城说。
  苏芳说了,他想去长安,我想等张育的事结束之后,就把你调往长安,可最后我没那么做。
  连成衣揣测的是对的,他原本就是要去长安的。
  他盯着萱城的眼睛看,看得久了,他似乎读懂了这位大秦王弟、年轻的丞相所作出的一切决定。
  你是对的,你是蜀人,你比我更了解这里,我不能带走你,所以,你只能留在这里,即使我多么的想身边有你这么一个人。
  连成衣噗通一声跪在萱城面前,阳平公。
  萱城搭上他的手腕,搀起他,起来说话。
  阳平公,我曾误解你了。
  无事,我本就不懂政事,当年跟着王丞相学习为政之道,这才在王丞相之后承蒙皇兄不弃担任大秦丞相一职,萧规曹随,勉强维持大秦国家运转。我对各州各郡人文风俗不清,这才导致蜀地流寇作乱,幸得你们相助,连太守,大秦有你们,何其有幸。
  阳平公切莫这般贬低自己,此次平蜀皆为阳平公指挥得当,是连某年少轻狂不懂世事,亵渎了阳平公的英名。
  连苏芳正巧进屋撞见这二人埋在一起诉情,赶紧捂了眼睛要逃跑。
  回来。
  连苏芳尴尬的向他们挪了几步,又不好意思抬起眼睛,一直垂着头望向地面。
  萱城温柔的对他道,苏芳,抱歉了,不能带你回长安。
  连苏芳乍一抬头,有些失望的眼神,阳平公答应过我的。
  来,你听我说,你好好跟着你家太守大人,说不定哪一日我还会来蜀,那时候,我一定带你去长安,好吗?
  您要走了吗?连苏芳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望着他。
  是。
  回去见您的兄长吗?
  是。
  萱城曾在连苏芳面前提过苻坚的,连苏芳当时格外兴奋,也是呢,平民百姓谁不想见到一国之君。
  好,那我便听您的话,在蜀地伺候着太守大人,等您再次归来。
  杨安担任梁州刺史益州牧实则出乎萱城所料,他只是在上书中提及了杨安的出身和功劳,杨安熟悉蜀地,该把益州交给他管,可萱城想不到的是苻坚此次一同处理了梁州之事,他把梁州益州合二为一,梁州自降一级归入益州,这的确是出乎萱城所想。
  他在信中把张育的前因后果都讲清了,他说了蜀地文昌道和梁州天师道之事。
  宗教之事本不属于政治,言论文化自由,民间百姓信奉什么都是自由。
  可萱城提议为张育建祠和封神一事触及到了苻坚的神经。
  他原来可以撕碎萱城那封荒唐的上书的,可最后他都答应了下来。
  萱城一个人闷在太守府中,姚苌他们过来看他都被屏退了,他一个人看着府外的那些柳树发呆,柳树褪去了翠绿,枝条渐渐泛上青黄,原来已经到了七月下旬了。
  原来这场蜀地之事真的延续了三个多月。
  三个月啊。
  萱城慢慢起身,他径自一人踱步来到府外,他闭上眼感受这片宁静的味道。
  盛世清风,真美。
  他一人散步,不知去往何处,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阵阵湍流声,抬眼远望,原来已来到川江河边。
  晋朝的势力退出益州之后,益州全境悉数归秦,这条河再也阻隔不了人们的思乡怀根情了。
  河里划起了扁舟,乌篷小船飘来飘去,一会儿便渡过了河流,载着北岸的人们入了南边,南边侯船的人也随即踏上了小船,一叶一叶扁舟,萱城不觉然间竟然来到了停靠乌篷船的岸边。
  公子,坐船吗?船夫扬声问道。
  萱城楞了一下,回应,好,去瞧瞧。
  他一脚踩上了船板,弯腰进了小棚,他依偎在船尾静静的听着水滑过的声音,好安静,好动听。
  公子,走好。
  船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萱城踏上了南岸,他要去曾经的晋朝益州刺史府转转,这里就是所谓的**正统,一江之隔,正统在南,**在北,他亲口这样说过的。
  当一个汉人的脚步踏上这片汉室之土时,谁都不会过分的激动。
  然而他的身体却非汉人,所以他伫立在益州刺史府门前,久久不动,他发呆了,一直望着这座南国风情的府邸发呆,过往的行人停下来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他。
  公子,想必你的家人也是南方人吧,这下好了,你们可以团聚了。
  萱城不知作何回应。
  何为南方人氏?过了这条横贯在两个政权之间的川江吗?
  萱城不回应,那些行人叹息着摇摇头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胳膊被牵住,萱城乍一惊醒,却对上姚苌那张笑嘻嘻的面孔,他一下脸色暗了下来。
  怎么是你?
  阳平公,我说过的,要请你吃火锅。
  萱城转身,背对他而立,我已经不信你了。
  那,这位,你该信任吧?
  继而,连成衣的脸出现在萱城的视线中,一双无辜被逼无奈的眼神,似乎在说不关我事,可姚苌又拉又扯,他怎么都甩不开身边的无赖。
  怎么,我不接受你的邀请,你要搬出连太守来当说客了吗?
  姚苌诡异一笑,并不说话了,这时候,连成衣庄重的略一弯腰,恭恭敬敬的发出了邀请,阳平公,我请你吃火锅。
  以尽地主之谊。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成都。
  秦蜀郡太守府邸,正殿。
  以往这里都是官员们议政的地方,今日却一片欢声笑语,人人精神抖擞声音宏亮,来,来,阳平公,属下敬您。
  恭贺阳平公平定蜀地,大秦进驻益州全境。
  萱城端起酒盏,姚苌一手挡在面前,阳平公,吃火锅,不宜饮酒,苏芳,上茶。
  我的人你也使唤的这般起劲,我看你真是好大的胆。
  不饮酒就不饮酒,萱城正好借机搪塞过去,虽然他不会一杯倒,但他却是半杯酒一个时辰都下不了肚。
  铜鼎置于煮沸的红油汤锅之上,火锅上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咕噜咕噜滚烫的煮熟一叶一叶的青菜与薄片荤腥,配以桂叶,花椒,辣椒,豆酱,白酒,青梅酸汁以佐料,以锅中的半熟蔬菜肉片蘸着调配而成的佐料一起食用,味道鲜美又提神。
  一双长约两尺的竹筷夹起一片刚被沸水煮熟的牛肉片送到萱城面前,姚苌精神抖擞,声音拔高,水煮牛肉,选以上好牛腿嫩肉,瘦中带肥,筋脉贯穿其中,切成薄卷,将新鲜的牛肉卷放入煮沸的开水中,待沸水淹过牛肉卷全身,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肥瘦相间,错落有致,口感脆霜不失韧劲,这样九分熟的牛肉正好入味。
  不好意思,我不吃肉。
  连苏芳送了一大罐茶水,为众人各斟满绿茶,大大方方的接过姚苌递上来的牛肉片,我吃,我吃。
  那么,这片莲藕,藕片在汤锅中略一沾水,保留生藕的清淡原味,蘸以火锅汤中的佐料,味美又不咸腻,清热生津,延年益寿。
  我亦不吃藕。
  我吃藕,我吃藕。连苏芳又抢着接过姚苌的殷勤。
  姚苌嬉笑,举起自己的茶盏,与萱城手中茶盏碰了一下,阳平公,以往多有得罪,属下在此向您赔罪了。
  萱城以为他要敬自己茶,先干为敬,却不料到他却将茶盏举过头顶,茶水缓缓倾泻而下,热乎乎的茶水沁过他的脸颊。
  你在干什么?萱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盏。
  好好的吃个饭都不行吗?
  姚苌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指尖全是湿润的茶水,哈哈笑道,阳平公,这么说,你原谅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