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二十八,八月总算要过去了!”沈府正厅之内,沈岳饱含叹息对一旁的陈啸庭道。
对于指挥使的位置,沈岳如今绝了那股心思,所以他才主动邀请女婿过府,为的就是打好两家的关系。
对此陈啸庭没有抗拒,他在京城之内的根基太浅,和沈家合作是双赢局面。
至于当初那些恩怨……只要有利益在,仇人都能握手言和,更何况他们之间没有实质上的仇。
“岳父大人,就算八月过去了,接下来的九月、十月……也好不到哪里去!”陈啸庭淡然道。
沈岳不由愣住,然后便是苦笑点头。
沈岳知道,自己真的是年龄大了,才会贪图安逸与享受,面对朝堂上的风浪才会厌倦逃避。
“是啊……是啊,你一个人撑着衙门,辛苦了!”沈岳感慨道。
虽然他年龄和辈分都比陈啸庭大,但论成就来说,沈岳清楚自己比不上女婿,所以他也没法摆前辈的谱。
其实陈啸庭这次过来,也不完全是和沈岳闲聊来的,毕竟他的时间现在很紧。
“岳父大人,皇上在朝堂上激起风雨,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这话说的是事实,毕竟连皇帝的亲儿子都被赶出了京城,他们这些工具人还不是可以随手扔。
“你有什么想法?”沈岳不经问道。
陈啸庭是他一手发掘提拔起来的,所以沈岳很清楚自己女婿是个有想法的人,而这确实也助他度过了不少难关。
陈啸庭正要说话,却见杨凯疾步从大厅外进来,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于是陈啸庭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里都是自己人,于是杨凯就将牛景云传出的消息讲述了一遍,听得陈啸庭和沈岳惊愕不已。
牛景云统领皇宫里的锦衣卫,对玉虚宫外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真真把里面的细节传递了出来。
皇帝摔倒?太医会诊?俞培忠封锁消息?
每一个关键词,都在述说情况的严重性。
“你先下去!”陈啸庭沉声道。
待杨凯离去后,沈岳才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朝中两党相争不定,且储君之位空悬,若是皇上有个不测……”后面的话沈岳不敢往下说。
对陈啸庭来说,如今的大明朝就像飞速行驶的车,皇帝这位司机要是嗝屁了,大明朝都有车毁人亡的可能。
其实沈岳还没说全,大明朝除了京城内的这摊子事,和西北的胡人还有战事,东南倭寇还未根除,中原地区流民……
大明朝的内忧外患一直存在,只不过最近一年朝廷财政情况好转,才将这些问题掩盖了。
二如今这脆弱平衡全系于皇帝之身,皇帝要是出了问题,平衡崩塌后压垮大明朝都不是没可能。
“所以,咱们得早早谋划,保全自身!”陈啸庭眼神深邃道。
沈岳点了点头,等待着陈啸庭继续说下去。
“岳父大人,如今锦衣卫大权在咱们手中,这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这权力一定得紧紧攥在手里!”陈啸庭沉声说道。
“这个时候,对那些不听招呼的人,就没必要客气,南司可以直接将其解职调查!”
沈岳接着点头,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陈啸庭反应过度了。
毕竟皇帝还没死,锦衣卫是皇帝的,不是他翁婿二人的……贸然对锦衣卫内高级官员下手,很可能会遭皇帝猜忌。
既然心里有此担忧,沈岳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二人之间紧接着又是一番辩论。
在陈啸庭说服沈岳和自己同进退时,京城以南五十里处的驿站里,俞阳王朱琇胤也收到了秦延文的传讯。
“父皇出事了……”这个消息让朱琇胤心情复杂。
按道理说他该悲伤,但天家情感不能用常理度之。
事实上,朱琇胤如今心中主要夹杂着两种情感,一为兴奋一为担忧。
他是个不服输的人,在朝堂上他的支持者众多,若非皇帝老爹强力反对,太子之位早就落在了他头上。
如今,作为最大障碍的皇帝老爹摔倒重伤,而且看样子是凶多吉少,朱琇胤便起了孤掷一注搏一把的心思。
而秦延文的意思,也是让他赶紧想办法回京城,只有回了京城才能参加这场权力的游戏。
“来人,给本王备好车马!”朱琇胤冲外面喊道。
朱琇胤本人则从床上起身,开始往身上穿戴起来,这一动静很容易吸引了皇帝派来监视的太监。
正当朱琇胤要走出门去,太监余宽就找了上来,并陪着笑对朱琇胤道:“殿下,您这是要继续赶路了?”
今天已经放晴,动身赶路本身很正常,但朱琇胤主动赶路就显得不正常了。
朱琇胤脸上带笑道:“是要赶路,只不过是回京城!”
余宽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只听他冷声道:“殿下,休怪奴婢没有提醒您,皇上的旨意是让你去就藩,莫非您要抗旨?”
对余宽的威胁,朱琇胤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徐徐道:“父皇摔倒生死不知,本王作为他的儿子,难道不该回去看看?”
“国朝以孝治天下,本王这个时候不回去,非但是世人唾弃的不孝子,更是失了对君父之忠!”
这番话说得有礼有节,其中透露出皇帝生死不知的消息,让余宽感到震惊莫名。
但这并不能说服余宽放任朱琇胤回京,于是他当即反对道:“殿下,皇上洪福齐天,奴婢觉得您还是去就藩得好,如此也让皇上少操心!”
朱琇胤此刻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冷冽盯着余宽,此刻他在思索自己该怎么办。
若是办法简单一点,那自然是把余宽杀了省事儿,可那就把事情做绝了。
“来人,将这不忠不义之徒拿下!”朱琇胤当即大喝道。
这声令下之后,站在外面的侍卫们立刻就有人上前,直接将余宽控制后押了下去。
这些能随行护卫朱琇胤的侍卫,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心腹,自然对他唯命是从。
“把他带下去,不准任何人见他!”朱琇胤再度下令道。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以孝子的心态,直接往京城去父亲榻前尽孝了。
如果到时候皇帝安然无恙,儿子为了尽孝才忤逆了父亲,也是可以原谅的。
大约等了一刻钟后,才有侍卫统领快步赶来,禀告道:“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是往南?”
“不……我们回京去!”朱琇胤沉声道。
此刻,他的目光越过了驿站寨墙,望向了京城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