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黄明轩的折子,虽然被皇帝留中不发,但其内容却在朝臣中传开了。
世人历来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秉性,如今遇到这么大个瓜,自然要敲锣打鼓吃起来。
“黄明轩信口雌黄,目无君父,应当严惩……”
“皇上于他有简拔之恩,他却如此不忠不义,朝堂之上绝不能荣此等败类……”
玉虚宫大门外,陆陆续续有官员前来请愿,要求皇帝严惩黄明轩。
这些官员们,并非全部都身属秦党,而是属于朝廷里的中间派。
当然这只是泛称,这些人都是些中低级官员,没有人组织带领使他们成为一片散沙。
秦党中人为的是派系利益,而这些中立派的人出现在此,完全就是为了邀名晋身,所以他们比秦党的人闹得更凶。
也正因为这些人读者宫门,于是玉虚宫外的锦衣卫加强了戒备,防备这些官员们擅闯禁宫。
玉虚宫内,皇帝本人看着面前堆积的奏疏,让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但在这之前,朱瑜隽其实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快。
气冲颅顶,朱瑜隽觉得头昏脑涨,立马让太监将丹药呈上。
在吃下丹丸后,朱瑜隽的气息才恢复了平稳,此刻他眯着眼享受着片刻轻盈。
“姜合,外面那些人是不是变多了?”
伺候在一旁的姜合上前答道:“回禀皇上,就是那么几个人,要不派人把他们赶走?”
“赶走?派谁去赶?赶了他们还不得闹得更厉害!”朱瑜隽失笑道。
对这帮子大臣的尿性,朱瑜隽可谓了如指掌。
“启禀皇上,黄阁老在殿外求见!”
“传他进来!”朱瑜隽冷声道。
抛开朝堂局面和政治斗争,从个人情感上朱瑜隽已非常厌恶黄玉成,这是恨乌及屋。
黄明轩写下那等大逆不道之言,作为皇帝还得捏着鼻子保他,朱瑜隽此刻深感憋屈。
更让他不爽的是,事情已经发酵了足足两天时间,黄玉成直到现在才来觐见。
在姜合的带领下,黄玉成出现在朱瑜隽眼前,此刻的他显得有些狼狈。
“老臣叩见皇上!”黄玉成大礼参拜。
以往在这个时候,朱瑜隽会喊一声赐座,但今天大殿内格外安静。
好一会儿后,才听朱瑜隽道:“黄阁老,朕可等了你两天了!”
“皇上,老臣家教不严,子孙之中竟出了忤逆君父的败类,请皇上罢免老臣,严加治罪!”黄玉成将头磕在了地上。
他这一手是以退为进,皇帝不可能免去他首辅的位置,他只不过是放低姿态。
但黄玉成心里也很清楚,这次风波肯定没那么容易度过,他那寄予厚望的孙子必然是毁了。
想到此处,黄玉成心里便是对秦延文的无尽怒火,这老东西手段实在太狠了些。
当然,自己那孙子毫无政治敏锐性,自以为清高写出那首大逆不道的反诗,黄玉成也不得不认栽。
“你确实有罪……”皇帝的声音如刀。
“身为宰辅之臣,却连自己家里的事都管不好,你让朕如放心把朝政交于你?”
“皇上教训得是,老臣有负皇上重托,请皇上责罚!”
黄玉成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让朱瑜隽心头火稍稍消减了些,眼前这人毕竟为他挡了多年的风雨。
至于黄明轩写的那首诗,朱瑜隽根本不想提起,这也让黄玉成松了口气的。
“朕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但你那孙子……却不能轻易放过!”朱瑜隽冷声道。
此刻黄玉成根本不敢求情,因为在他身后还有整个黄家,还有整个派系的人需要他庇护。
“一切但凭皇上处置!”
“这些折子里面,全都要求将黄明轩交三法司审理,你觉得怎么样?”朱瑜隽沉声道。
“微臣不敢妄言,一切请皇上圣裁!”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黄玉成已猜到皇帝不会把人交给三法司,那样正好就中了秦党的计。
“姜合!”
“奴婢在!”
“传令给东厂,让黄庭把黄明轩带入东厂大牢,严加看管!”
“遵旨!”
听到皇帝最后这番话,黄玉成心里安定了不少,皇帝说的是看管而非审讯。
“黄阁老!”
“老臣在!”黄玉成抬头道。
“你退下吧,这两天就待在家里,免得多生事端!”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不要串联官员和秦党对抗,那样不好使得事态降温。
虽然对此心有不怠,但此番确实是自己这边不占道理,所以黄玉成必须咽下这口气。
“微臣遵旨!”
“回去吧!”
黄玉成再度向皇帝叩首,然后颤颤巍巍从大殿内退了出去,背后则是皇帝冰冷的目光。
“皇上,奴婢这就派人去东厂传旨!”姜合勾着腰,不敢与皇帝直视。
“去吧!”
再说另一边,秦延文府邸书房之内,孙学真和庄泰宁此刻都在。
“这次的势造起来了,皇上这次必然要拿黄明轩的孙子开刀!”庄泰宁面带喜色。
只不过此时,孙学真面带忧虑道:“但只怕,皇上不会允准三司会审此案!”
庄泰宁点了点头,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皇帝不会被他们牵着走。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秦延文开口道:“皇上不会让三法司会审是肯定的,但该造势还得继续,要让天下人都看到,黄党在朝中是人人喊打!”
要扳倒黄玉成,靠的不是一朝一夕之力,而是通过不断累加的作用。
事实上,胜负的天平已在倾倒,而且是往秦党一方在倒。
在最近的几次事件中,都是他们主动向黄党发难,说明他已经转守为攻,占据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再说另一边的黄玉成,他从有玉虚宫出来之后,本想悄然离开,但还是被外面围聚的朝臣们发现了。
这些人一窝蜂的涌了上去,有的质问黄玉成为何治家不严,有的干脆让他告老还乡去。
好在这里是皇宫,有锦衣卫的人维持秩序,黄玉成才没有被这些官员们抓扯到衣衫。
在锦衣卫的人将官员们隔开后,黄玉成快步离开了玉虚宫外,这几天他都会遵照旨意待在家中。
玉虚宫外那些官员的谩骂,完全没有被黄玉成放在心上,他此刻只在考虑一个问题……
几兴风作浪的秦延文,皇帝对他又该是何等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