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瑾这才舒展了眉头,知道这是容的一片慈父之心,而非其追名求利。
  他对雨有印象,是那个经常和溪、岩待在一起的清秀少年,性格文静,做事似乎也沉稳。
  他现在想减少和厉的接触,身边要是能有个打打下手、说说话的人也好,于是道:明天让雨到我这边来吧,我看看他做事如何,再决定是否留下他。
  沈怀瑾顺便和容约好,由容继续为他采集小葱和大蒜,他则会用骨刀或陶器交换。
  容知道事情有望,高兴地应了。
  沈怀瑾看着拿到手的小葱和蒜头,心里也美滋滋的,见小葱还带着根,赶紧在药屋边上找了个有遮阳的地方栽了,大蒜则泡到水中,等几个小时后再行栽种。他对葱和蒜及其看重,还是特地找的腐叶土做的底肥。
  说起骨刀,沈怀瑾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要给厉也做一把的,结果因为太忙而忘了这事。知道对方的感情后,沈怀瑾特别不想欠他。
  他拿出上次做骨刀剩下的一半骨头,正好能再做一把。照例是绘出轮廓、锯出形状,然后慢慢磨。
  沈怀瑾磨了一天后是真磨不动了,第二天小助手雨一上线便由他接替。
  虽说雨还是个半大孩子,但兽人世界的体质对沈怀瑾来说简直就是个bug,即使是雨这样清秀瘦弱的未成年,已经跟成年的沈怀瑾差不多力气了,因此使唤他磨个刀,倒不会让沈怀瑾误以为自己在雇佣童工。
  不过沈怀瑾也不会让跟着自己做事的人受委屈。他见雨磨刀磨得认真,便在一边比量着对方脚的大小,为他编织草鞋。
  事后见这孩子惊喜的样子,心里也是欣慰。
  他知道容让雨跟着自己做事,就是希望雨能跟着学点东西,不至于因为丧父和性格的原因被人欺负。
  沈怀瑾见雨做事认真,说话虽轻声细语却不含糊,心中满意他的表现,在他磨完刀后,就毫不藏私地将编鞋的方法教给了他。至于怎么利用,就看他自己的了。
  沈怀瑾驾轻就熟地拧好了树皮绳,绑好骨柄,一把骨刀也就完成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便被音叫去了首领岩的屋子。到了以后才发现,厉和凛也在。
  音见沈怀瑾进去,怕他一个亚兽和三个兽人共处一室会感到不适,特地没关上门。沈怀瑾回头冲他微笑,表达自己的谢意。
  岩脸上是一贯的严肃,见沈怀瑾到了,冲他点头致意,随后朝其他两个兽人道:凛,厉,我年纪到了,即将退位。你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斗争,决定谁能登上新首领的位置,但是现在只是胜出并不足够。你们也知道瑾作为巫徒,迟早也会成为部落大巫,和你们中的一位共同带领部落生存下去。所以,只有在斗争中胜出并获得瑾承认的那个兽人,才有资格成为新首领。你们有意见吗?
  两人摇头。
  凛问道:要怎样做才能获得瑾的承认?
  岩答道:这要靠你们自己磨合,部落的首领和大巫之间必须有足够的默契,才能让部落朝着一个方向走,不会离散。
  凛点点头,表示明白。
  厉脸色带着笑意,保证会让瑾感到满意的。
  岩瞥了他一眼,心想我不就是怕你闹事才定下的新规定吗。
  沈怀瑾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兽人或严肃或郑重或嬉皮地商量着事,作为当事人的他,被叫来后居然也没来得及插上一句话。
  算了,反正他负责满意就可以。
  出了屋子,沈怀瑾拿出揣着的骨刀,递给了厉,之前说好要送你的。
  厉并没有接,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得阴鸷,语气沉沉地问道:谁给你磨的刀?
  啊?沈怀瑾愣了愣,随即无语道:还能有谁,我和雨一起磨的啊。不要算了!
  说着就要把手里的骨刀收回去。
  厉的脸色这才转晴,连忙接了过去,服软道:别生气,让你不满意首领该骂我了。明天再给你去抓几只野鸟好吗?
  沈怀瑾把凑过来的大脑袋往边上一推,心说我才不要,蛋虽然可贵,但尖叫鸡*4的效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要不是馋那两口蛋吃,谁能受得了这么吵的野鸟。四只够了,再多真要被烦死了。
  说起鸟蛋,沈怀瑾这些天一有空就收集部落削下的红薯皮喂野鸟,如今已经囤了不少鸟蛋,前两天用手电筒观察了一下,没发现有受精的,鸟蛋在炎季不好储存,索性直接炒了解解馋。
  晚饭时分,沈怀瑾揪了一把小葱,剁成葱花放入陶碗中,又打入鸟蛋,与葱末、盐搅拌均匀。今天部落猎到的是大耳兽,油脂丰富,沈怀瑾先切了一小块,压在烧热了的石板上,直到滋滋冒油后,拿开剩下的油渣,倒入蛋液翻炒至熟,装入陶盘。
  野鸟蛋与鸭蛋差不多大小,沈怀瑾连续炒了几次共二十多个蛋,才能让部落成员都能吃上一口,因为之前承诺要请厉吃炒鸟蛋,他还特地单独给他盛了一小碗,引来周围兽人和亚兽们的调笑声。
  沈怀瑾倒没在意这些不带恶意的玩笑,他满心都在这一口炒蛋上了。
  鸟蛋嫩滑喷香,入口即化,好吃得让他有些意外。
  沈怀瑾虽说因为父母喜欢下厨,自己也跟着学过一手,但厨艺其实也就中等的水平,能用简单的调料做出让他都觉得格外好吃的效果,还是因为原料出色。看来四只尖叫鸡的折磨没白受。
  石板导热不易,只炒个鸡蛋确实浪费。
  沈怀瑾又让安帮着将肥瘦相间的兽肉切成片,他自己则去采摘了些紫苏叶来。
  将兽肉在石板上一烤,柠檬汁一淋,腌嫩姜一放,紫苏叶一裹,放入口中,只觉得口感肥而不腻,味道层次分明,即使少了些酱料,也算是一道滋味极佳的石板烤肉了。
  部落众人吃得也很乐呵,前段时间沈怀瑾忙着烧陶的时候,大家都争着做饭不想让他再受累,只不过已经尝过美味的嘴很难再去吃下那些普通的烤兽肉,照着沈怀瑾的方法吧,做出来的却是两个味道。今天沈怀瑾得空,一下子做出了两种好吃的,大家怎能不高兴。
  厉一改之前的狼吞虎咽,用沈怀瑾削的筷子小心地挑着碗里的炒蛋吃,一想到这是沈怀瑾专给他做的食物,心里就跟被挠了似的,痒痒的。
  他坐在沈怀瑾旁边,用肩膀轻轻顶了顶对方,低声问道:真不想要野鸟了?
  沈怀瑾无语:真不要了。
  第22章 、建屋
  沈怀瑾没想到第二天,树给他送来了两只活野鸟。
  原来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今天就参与了捕猎。
  他和含都想好好感谢沈怀瑾一番,奈何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含知道沈怀瑾养着野鸟,也喜欢吃野鸟蛋,提议树猎两只来送给沈怀瑾。
  沈怀瑾:
  沈怀瑾虽然昨晚拒绝了厉,但活的野鸟都到手里了,想到野鸟蛋的滋味,他还真舍不得直接杀了,只好切了翅膀毛,和之前那四只关在了一起。
  新来的两只尖叫得格外大声,沈怀瑾掏了掏耳朵,颇有些无奈。这野鸟吵着他倒无所谓,吵到邻居就不好了。
  说来,他一直住在部落的药屋兼大巫的工作室,最近他的东西又越来越多,再住下去确实不方便。总归他现在已经是部落的巫徒了,划一块地建个屋子也是应该的吧。
  想到这里,沈怀瑾立刻去找岩商量。
  岩,我想在山谷里头划块地,再请几个兽人帮忙建个屋子,我用陶器或骨刀交换,可以吗?
  岩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想建屋子当然可以,我让厉和凛去帮忙,不需要东西交换。巫徒本来就不用干这些活,接受部落的供奉就好。
  沈怀瑾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反正给不给是他自己的事,他继续道:我打算把屋子建到溪对岸,就在我那个陶窑边上。这样我平常烧窑方便,养的野鸟也不会吵到部落里需要休息的成员。
  当然,他主要还是希望有更大的空间发挥,在溪对岸能方便很多。
  岩皱起眉头,道:野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部落吃着你养的野鸟下的蛋,就不能嫌弃野鸟叫起来吵。溪流这么宽,你跨不过去,平常来回除了游泳就只能绕很远的路,你要是在对岸建屋,之后会很麻烦。
  沈怀瑾早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建座桥,这样不仅是我,部落众人都可以很方便地在溪流两岸来回了。
  桥,那是什么东西?
  沈怀瑾解释道:我们简单处理一下树木,将它们架在溪流上,让大家能在上面通行,这就是一座简单的桥了。
  岩想了想,有些心动,那确实挺好的,我让部落里的亚兽和兽人们明日就跟着你一起建桥。如果真能造出来的话,你就算去溪流对岸建屋子也没关系。
  首领的话大家自然听从,部落里于是热火朝天了起来。
  兽人们负责砍伐树木并搬运,亚兽们则跟着沈怀瑾修整木头的形状以及编树皮绳。
  因为木桥只用来供人行走,因此沈怀瑾只打算做个简单的。桥体是用树皮绳并列捆绑在一起的桉树干这两天沈怀瑾刚刚在山谷西边的山林处找到的,两岸则用其他树墩和树桩做固定。
  整个部落一起行为,在晚饭前就做好了一座简易的桥。
  溪和黑两个小子最稀罕,桥刚落成就忙不迭地踩了上去,走了两圈以后又小心地蹦了蹦,感觉到脚下还是稳稳当当的,惊喜道:瑾说的桥真好用,大家快来试试呀!
  又有兽人和亚兽听了这话,好奇地上了桥。五六个人站在上面,肉眼也不见桥体有一丝下陷。
  沈怀瑾放心了,看来只要不是大家一窝蜂地冲上桥,这桥用个几年应该不是问题。到时候工具多了,再换新桥就是。
  桥的事情解决了,沈怀瑾也就能名正言顺地在溪对岸建屋子了。
  沈怀瑾知道树受伤休养了很久,期间一直靠部落救济,心中感到愧疚,便点了厉、凛、树三个兽人来帮他建茅草屋,并提前说好事后用陶器或骨刀交换他们的付出。
  关于自己的屋子,沈怀瑾已经有了大致的构想。
  他想建一个茅草屋,茅草屋后边一个储藏屋,茅草屋左边搭个工棚,工棚后边再搭个鸟棚。
  成年了的兽人不能再和阿父阿帕住在一起,需要自己建屋子住出去,因此三人都有经验。
  三个兽人用石头和泥土夯实了地基,在前后两面各挖出三个深穴,各插入两短一长、提前阴干的木头并填满、压实缝隙,随后用长短不一的木头和树皮绳搭建起茅草屋上半部分的三棱柱。斜面则被木头绑成了格子状,这样就非常稳固,兽人可以直接坐在上面。
  紧接着,他们又搭好了储藏室和工棚的框架。
  沈怀瑾用两个小陶罐和一把骨刀请来了三个亚兽采摘谷外的茅草,让雨帮着晒干,自己则用厉他们抗来的木头做些家具,木床木椅木架子之类的。
  因为茅草需要晒干才能用,因此搭好框架后几人又等了四天才开始盖顶。盖完顶之后封墙,用细直的木头横着往上垒,每根都绑得结结实实的。虽说不是由水泥砌成,但密封程度还算不错了。
  厉知道沈怀瑾喜欢明亮的环境,给他做了两个可以开合的窗户。一个和门一样,朝着溪流也就是广场的方向;另一个开在茅屋右边,也就是朝着谷口,阳光比较充足。
  三个兽人紧接着又做好了储藏屋。储藏屋就紧贴在沈怀瑾屋子后面,被仔细地封了墙、开了两扇门和一个窗,其中一扇门连同了沈怀瑾休息的屋子。
  最后建的是工棚和鸟棚,都是盖了顶、封了矮墙的,前者体积比较大,把陶窑笼在里面还能剩下不少空间;后者则在四面围上了高栅栏以防野鸟逃脱,这样沈怀瑾就没必要时刻绑着它们了。工棚和鸟棚并在一起,并不贴着沈怀瑾的屋子,防止烟雾和鸟鸣打扰到他。
  三个兽人平时都有捕猎任务,因此这几个屋子断断续续做了十几天才最终完成,沈怀瑾也是起早贪黑地守着,编绳、晒茅草,期间还做了两把骨刀、烧了两批陶器专门作为酬劳。不过看着崭新漂亮又不失实用的两屋两棚,沈怀瑾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怀瑾将之前说好的骨刀和陶器分给了帮忙的兽人和亚兽们,将除了厉之外的人客气送走后才回药屋搬运自己的东西。厉非要留下来帮忙搬东西,沈怀瑾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他的东西其实已经堆积了不少了。一筐用于来年栽种的土豆被妥善地放到储藏屋,野鸟们则赶到鸟棚中,红薯、嫩姜、柠檬、甘草、草药、洗果、麻草藤这些量少且即时要用的就分门别类地放在木架上或休息室的角落,葱、蒜则种到屋子边上。最后他将自己的双肩包放到了床头。
  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沈怀瑾放松地打开双臂,仰面躺到床上,长吁一口气。
  虽然很累,但拥有属于自己的屋子,给了他很多安全感。
  高兴了吗?厉倚着门问他。
  沈怀瑾这才发现对方还没走,他侧了些头,看向逆光而立的银发兽人。
  嗯,高兴了。
  高兴就好。厉笑了笑,又沉默,轻声道: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就好了。
  沈怀瑾心里正放松着,一时间话也没过脑子,直言道:就算我们早点认识,我也不会因此喜欢上你。
  况且万一是学生时代的他来到这个异世界,大概第二天凌晨就已经在莽兽丛林被吃了吧。
  厉垂下睫毛,眼神晦涩难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巫医术很神奇,树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都能捕猎建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