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书坊这次备货周期非常长,为了赶上新年这波送礼热潮,《唐诗三百首》礼盒已经堆满好几个仓库。
  可惜这么充足的准备,还是没抵挡住老顾客们的热情,他们差钱吗?他们不差!过年他们不少人要去临京访友,至少得买个一车礼盒才够吧!
  只花了三天,太平书坊用小半年备下来的几仓库货就一扫而空,单行本更是一直在加印。
  寇承平都有点懵了,赚钱这么容易的吗?
  这些人都挥舞着银票让他们赶紧推出新周边,一副“我只愁没地方花钱”的急切样,为什么他们以前苦哈哈还赚不到钱?
  其实这倒不是金陵人人傻钱多,主要是一般小作坊品控不好,哪怕仿制太平书坊的东西,品质上也要差些;自己原创文创产品,审美意趣又没到位,不像盛景意这样随手一话就很有设计感。
  所以吧,就算已经有同类产品或者山寨产品出现,太平书坊推出的这些文创产品仍然备受推崇,甚至隐隐有了“太平出品,必属精品”的口碑。
  一般来说,肯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花钱,就不会在意多花点或者少花点,许多人宁愿多砸点钱买好的,也不乐意去买假冒伪劣产品。
  这才是那么多人排队买、批量买的原因——在审美方面,太平书坊实在是一马当先,没人追得上啊!
  徐昭明和寇承平等人忙活完了,又凑在一起讨论盛景意及笄礼的事。要不是女孩子的及笄礼他们不好去,他们肯定要亲自去给盛景意撑场子的,现在只能派个丫鬟去,着实不够不过瘾,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群小纨绔凑一起嘀咕半天,确定盛景意的及笄礼就是今天办的,便各自回家吱了一声,说自己以家里的名义给“谢谨行妹妹”送了贺仪。
  定国公他们知晓此事,也没放在心上,单看谢谨行在金陵时有耐心帮他们教导徐昭明等人,他们就应当备上一份厚礼的。
  相比男人们的漫不经心,女眷们还是比较关心这种人情往来的事。
  徐母得知送贺仪的事后便把徐昭明叫到跟前,嗔怪般说道:“你给人送贺仪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你一个没成家的人,哪里晓得要送什么?万一送了什么不该送的,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徐昭明满不在乎地道:“送礼有什么难的,我们自己送就成了。”在徐昭明看来,送礼很简单啊,送好东西就成了,平时妹妹们也整天让他们买这买那,把这些东西全准备个十套八套不就得了?准没错的!
  徐母还是不大放心,叫徐昭明把礼单给她看看。
  徐昭明说:“礼单一并送去了啊。”
  徐母估摸着他也记不住礼单上有什么,摆摆手打发他走,转而找徐昭明身边的人来问话。
  等徐昭明身边的人报菜名一样报出长长的礼单,徐母脸色越听越精彩。
  也是听底下的人转述拟定礼单时的情形,徐母才知道本来礼单上每样东西的数量其实没那么多,徐昭明听了觉得寒酸,随口说了句:“不行,太少了,全都加成原来十倍吧!”
  寇承平听了,也觉得有理,也吩咐人把礼单上的东西番个十倍。
  徐母:“…………”
  徐母觉得吧,这礼单还是别让其他人知道好了,四房马上要嫁女儿了,四弟妹又是个爱计较的,要是四房知道他们女儿的嫁妆没有徐昭明给谢家六娘的及笄礼贺仪多,背后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不得不说,徐昭明他们选在送完礼后才和家里说一声是很有必要的,徐昭明这边还好,有他娘帮忙擦屁股,好歹没别人知道他都送了什么。
  寇承平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不仅很快被逼拿出备份礼单,顺便被他们亲娘要求描述了一下送礼过程。
  结局就是他们被自家亲娘追着打,本来他们亲爹还劝一句说“孩子大了,别打了,生气容易伤身”,结果听说寇承平他们送了什么出去,他们亲爹马上换了副嘴脸:“鸡毛掸子给我,你手劲太小,打不死他!”
  他们小辈之间送这样的厚礼,让他们的脸往哪搁?!
  各家之间的人情往来都是有数的,交情好坏基本体现在礼单上。他们偷偷送就算了,还大张旗鼓地送,生怕人家不知道你送了什么,真是个孽障,打死算了!
  寇承平他们第二天凑在一起捂着屁股唉声叹气,觉得大人们不懂友谊的可贵。他们送的贺仪虽然贵重,可他们收获的却是无价的真挚友情(搞事机会)!
  唉,成年人的世界真是肮脏,肮脏到容不下他们这纯洁又炙热的情谊,他们一定是嫉妒了!
  想到亲爹亲娘反应都这么大,寇承平又联合其他人修书一封,让盛景意回礼时别回那么重,万一他们祖父祖母从回礼猜出他们送了啥,他们可能还要挨一顿打!
  寇承平这封信送到时,盛景意的回礼还没备齐呢。
  回礼虽不至于等价还回去,却也不能差太远,一时半会很难备好,看完寇承平他们的信,盛景意也没犹豫,马上叫人把回礼的礼单换了。
  他们之间的利益现在已经捆绑得很牢,虽不至于看不上这份礼,却也不会把它看得太重,既然他们让回礼回轻点,以后她再找机会还他们礼就是了!
  盛景意刚忙活完回礼的事,一份意外的帖子又送到谢家,竟是孙皇后把她这个谢家六娘也列入参加宫宴的名单上了!
  盛景意本来还琢磨着回金陵过年去,拿到这个帖子只能作罢。到底是封建社会,皇室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孙家一天没被搞垮、孙皇后一天还是皇后,她们就不能光明正大和她对着干!
  第120章
  盛景意也没太担心,宫宴这种场合,大家都讲究体面,即便有什么阴招也不可能当众使出来。
  何况她知道哪些人该亲近、哪些人该客气,不会轻易着了别人的道,着实不必太紧张。
  盛景意一点都没犯愁,开开心心地给众人分寇承平派人送回京城的《唐诗三百首》礼盒,只要认识的人便人手一份,一个都没漏掉。
  谢大伯娘得知《唐诗三百首》是盛景意她们折腾出来的,心中很是惊讶。
  早前她们只觉得盛景意在金陵是小打小闹,现在看到这么个装帧精美的礼盒,谢大伯娘自然有些震动:年底正是各家走动多的时候,很多人家里都已经收到这么一本《唐诗三百首》!
  谁家没个孩子?许多小孩看到里头的绘本就格外喜欢,开开心心地拿去涂涂画画,玩了几天之后,不仅诗会背了,诗里诗外的故事都能讲了!再听听这《唐诗三百首》的广告词吧,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这话听着明显有夸张成分在,可打广告谁不夸张一下,好记就成了!据说临京不少书肆已经抓紧时间和金陵那边联系,要求上架售卖《唐诗三百首》了!
  这群少年人动不动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也难怪盛景意及笄礼那日会收到这么重的礼。对于爱玩爱闹的小纨绔来说,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们开心的?
  别说他们了,连谢大伯娘都有些羡慕。
  谁能把一本书卖出这样的大动静?随随便便就勾得那么多人花大价钱买昂贵的礼盒,什么都不用愁,只需要愁产量跟不上!
  谢大伯娘知晓盛景意无意留京相看婚事,宫宴的事也没太上心,意思意思让嬷嬷教了盛景意点规矩就完事。
  只要谢家不卷入谋逆案之类的事情上,便是当今陛下也要礼待他们谢家人,他们家女眷进宫去哪怕犯了点小错也无伤大雅,顶多只是被调侃几句罢了。
  要是皇后非抓着不放,朝中那批笔杆子最厉害、嘴皮子也不差的言官能把她喷死了。
  他们要是不喷,谢家也有办法让他们喷。
  日子在盛景意学学礼仪、看看书之中过去,转眼便来到宫宴这日。
  下了好几天雨,这天天终于放晴了,只是地面还略有些湿润,空气也带着丝丝冷意。
  盛景意与谢家姐妹一并跟在谢大伯娘身后下了马车,与其他家女眷寒暄。
  任谁见了盛景意,都要先夸上几句她的相貌,盛景意与她们不熟,便拿出营业的微笑与她们打交道,别人夸她,她微笑以应;别人算她,她也微笑以应,反正要谦虚或者要回击的话,自有大伯娘替她说!
  这些寒暄一直持续到她们与孙家马车上下来的人迎面相遇。
  孙夫人携着家里三个姑娘走来,其中紧跟在她身边的那位妙龄少女长得如花似玉,硬是衬得孙家两位姑娘十分不起眼。
  都说好花还需绿叶衬,另外两位姑娘从打扮和气质来看都要略逊一筹,更衬得那位妙龄少女美不可言,相貌、身材与举止样样出众。
  盛景意好奇地望去,冷不丁对上一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孙三姑娘一双眼睛美则美矣,里面的情绪却不那么友好,盛景意骤然与她四目相对,心里便生出几分警惕来。
  盛景意从小对别人的好恶最为敏感,有的人哪怕表面表现出很喜欢她的模样,她也能分辨出她们对她怀有恶意。
  盛景意也没在意。
  这段时间她悄悄摸摸地从谢大伯娘那边旁敲侧推,终于知晓她哥当年那场大病居然和孙家有关。
  她哥那个骄傲一个人,当初得知自己无缘仕途,心里怕是很不好受。偏那孙家还嚣张得很,说那是“小孩子间的打闹”,哪来那么大一个小孩子!
  这估计就是她哥和韩端联手对付孙家的原因之一。
  比起和韩端之间那点相看两厌,还是孙家更可恶一些。
  既然知道她哥和孙家有仇,盛景意自然没打算和孙家姑娘来个化干戈为玉帛,说什么“哥哥们的恩怨和我们无关”。
  因着本就没打算交好,盛景意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还礼貌得体地朝孙夫人一行人微微一笑。她的长相本就世间难寻,眉眼只稍稍染上些笑意,便叫不少人看得出了神。
  孙夫人见了,心中警铃大作,有些后悔让孙皇后请盛景意赴宫宴。虽说盛景意出身上有点文章,可这模样真是挑不出半点不好来,她是不是给了这位谢六姑娘一个露脸机会?
  最叫孙夫人生气的是,骑马护送他们过来的儿子竟痴痴地看着那个野丫头!
  孙夫人压着声音斥道:“闻儿,你已经把我们送来了,还不快去寻你父兄?”男客与女客走的不是一个宫门,儿子这是专程送她们到宫门前才转去男客那边的。
  她这三儿子和三女儿是双生子,性情倒是一点都不像,三女儿聪明早慧,很懂得抓住机会,平日里还会为父兄分析时局;三儿子却是读书读傻了,很有几分书呆气,很多事她们都不会告诉他,免得哪天他来个大义灭亲把她们给告发了!
  孙闻被母亲这么一训斥,也回过神来,目光不敢再往盛景意那边看。直至到了另一扇宫门前,他才从恍惚中回神,止不住地回想起刚才少女立在高高宫墙前朝他们露出的那一抹笑。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她笑起来仿佛整个世界瞬间冰消雪融、春暖花开,叫人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捧到她面前供她挑选。要是她全不喜欢的话,必然不是她太挑剔,而是东西确实不够好。
  盛景意倒不知道孙闻的想法,更不知道孙夫人已经把她跟“小狐狸精”挂钩,她仍是跟着谢大伯娘继续营业。
  一行人私底下相互看不顺眼,明面上却还是得客客气气,她们边寒暄着边往设宫宴的地方走,一只带着铃铛的小球却从旁边的拱门里飞了出来,落地后咕噜噜地滚到了盛景意脚边。
  盛景意一愣。
  她弯身捡起那个小球,铃铛发出叮当的响声。
  盛景意转头往那拱门看去,只见一只狸奴先跑了出来,随后便跟来个少年。他口里喊着“奴奴,奴奴”,人也追在狸奴后头跑,等听到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他才抬起头看向盛景意。
  “奴奴的!”少年冲了上前,认真地对盛景意说道。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弄得措手不及,接着便都猜出了少年的身份:能在宫中这样行走的少年,应当是瑞庆郡王无疑了。都说瑞庆郡王今年十七八岁,性情却还像个孩子,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不少人看向盛景意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这是什么缘分,才刚回京就碰上这位鲜少出现在人前的瑞庆郡王!
  盛景意倒没想太多,她把手里的小球递给瑞庆郡王。
  瑞庆郡王拿过小球,正要继续去逗狸奴,余光却扫见盛景意清亮的眼眸。
  他很少和人交流,更没有见过几个外面的女孩子,此时骤然与人四目相对,他先是有点慌,接着便慢慢看清了小姑娘的相貌,他心里头没有好看不好看的概念,只觉得盛景意的目光不会让他不舒服,和那些母后安排的那些整天对他动手动脚的宫女都不一样。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找奴奴玩?”瑞庆郡王一脸希冀地亮出手里的球邀请,“这个球,奴奴最喜欢的。”
  盛景意没想到传言中有“痴病”的太子候选人会是这样一个少年。她对上那双纯真稚气的眼眸,觉得这应当不是什么痴病,只是心智停留在孩童阶段罢了。
  盛景意婉言谢绝:“我要跟着我大伯娘,你也不要乱跑,要不然你母后会担心的。”
  瑞庆郡王神色有些黯然,不过听盛景意说起孙皇后,他便点点头说:“那我和奴奴下次再找你玩。”
  众人恭送瑞庆郡王离开,免不了都多看了盛景意几眼。
  孙三姑娘更是拧紧了手里的帕子。
  早前她觉得自己嫁给傻子表哥有点委屈了,要是这傻子表哥当不上太子,她这一辈子就完了,所以才央着父兄让自己在家中多留一两年,她不要做郡王妃,她只做太子妃!
  可是她看不上是一回事,傻子表哥看都不看她一眼,还对别的姑娘献殷勤,这就不是她能忍受的了!
  孙三姑娘看向盛景意的目光多了几分阴冷。
  对于孙三姑娘等人投来的眼神,盛景意都泰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