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留看着林置脸上鲜活的表情,虽然对他刚才描述的后半段话持有怀疑态度,但心里满满涨涨的,全是感动和喜爱,陆留哑着嗓音叫道,宝贝。
  嗯?
  你真好,我喜欢你一辈子。
  突如其来的情话打得林置措手不及,他抬手摸摸发热的耳朵,不好意思道:才一辈子啊,我已经喜欢你两辈子了。
  陆留迅速凑过去在林置的嘴上吸了一口,道:你比我还会破坏气氛。
  嘿嘿,林置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鸡翅味的。
  陆留重新舀起掉在米饭里的鸡翅,笑道:我还没吃。
  我前面吃了。
  夜晚林置关店回家,绕半段路买了点东西,到家时过了十点,不能熬夜的林庆业已回屋睡觉,姚文景仅开着过道灯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等他。
  听见林置开门的声音,姚文景抬头看向玄关,小声问:今天怎么关门这么晚?
  买好吃的去了,林置向他展示手里的纸袋,里面是热腾腾的糖炒栗子,飘出阵阵香气,刚好赶上收摊前最后一锅。
  哇这是姚文景冬日里最喜欢的零食,香甜的栗子很容易勾起他的馋意。
  林置把纸袋放在茶几上,趁姚文景伸手拿的时候拽住他的手腕,然后在姚文景满脸意外的表情中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
  姚文景有点懵,除了之前帮助他确认对林置的何种感情外,他和林置再没有过拥抱这种亲密的举动,男生之间的友谊本就不像女生那么细腻,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从来都不是肢体语言。
  况且在知道彼此的性向再到林置和陆留交往,姚文景虽没有说出来,但还是自觉地和林置保持了距离。
  咋啦?姚文景小心翼翼地问。
  不咋,林置笑着轻拍他的头顶,我爸睡了?
  姚文景睁大茫然的眼睛,也不追问,道:进去了十来分钟,不知道睡着没。
  我去看看。林置拿起其中一袋栗子,走到林庆业的门口轻敲两下,然后推开一小道缝,见里面还亮着灯才把门完全打开,爸,吃夜宵吗?
  林庆业倚在床头,大半夜还好学地带着老花镜看书,听见林置的问话回了个不吃。
  吃点吧,趁热好吃。林置像个热情推销糖炒栗子的,关上门走进林庆业的床边,看棋谱呢?
  林庆业的鼻梁上架着眼镜,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用眼神回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林置摸摸鼻子,将栗子放在床头柜上,捡出一颗完整剥开,递到林庆业的面前,道:这袋是没加糖炒的,特意为你买的。
  林庆业拗不过,放下棋谱接过栗子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别给我整这些。
  中午送饭时导致的不愉快还没找林置算账呢,本想着今天有点晚了暂且放过他,谁知他还非要凑上来了。
  没事啊,我就单纯地向你分享美食,林置委屈道,你把你儿子想成什么人了?
  林庆业气笑了,现在想起是他儿子了,中午故意做作给他看的时候怎么不这样想。
  林置分享完美食不出去,自顾自地开始享用美食。
  林庆业看他一颗接一颗地吃个不停,被勾起食欲,也动手剥起来:不是特意给我买的吗?我看是你自己想吃。
  林置假装没听见,再吃的时候却唉声叹气,基本维持在吃一颗叹三回气的频率。
  干什么?林庆业听得心烦,和你那男男朋友搅和一天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第64章 林置把脸埋在陆留的肩上
  哎,林置假装没听懂林庆业对他的笑话,正色道,爸,以后对小景好一点。
  说得好像我现在对他不好一样,林庆业瞅林置一眼,是不是下午文景他那个亲爹又去店里了?
  那倒是没有,林置拍拍手起身准备离开,总之就是我们要一直对小景好,让他感受家庭的温暖。
  上大学后放假不像高中生需要完成很多作业,但陆留也没有闲到每天都能来林置家的店里陪他解闷,两人大多时候都是靠聊天和打电话联络感情。
  偶然聊起陆留之前说过和姚文景见过几面的事,林置愣了下。陆留当时说,他们俩见面是在他出事以后,他都不在了,陆留和姚文景会在什么情况下见面?
  上辈子,时隔一年多在酒吧里再遇见姚文景以后,林置和他相互留了联系方式,但昔日的友谊已在各自的家庭变故和长时间的失联下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被薄纱笼罩,难以回到最初的模样,变得拘谨,联系也没有太频繁。
  他失去意识前刚和陆留联系,想必陆留是第一个知道他出事的,姚文景又是从何得知?陆留和他在哪见的面?在医院里?还是在他的葬礼上?
  葬礼
  林置蓦地心疼得呼吸艰难,他抬手按压在心脏处,蜷缩着身子想,他的意识在倒地后直接转到了高二时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自己,可陆留并不是,不久前陆留想起了上辈子的事,除了想起他的死之外,还想起了和姚文景的几次见面,其他的还有什么?
  我吃个醋怎么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
  他以为陆留说这句话没别的意思,他都没仔细想想陆留和姚文景几次见面的那段时间,陆留在忙什么。
  他还说陆留是幼稚鬼。
  林置吸了吸鼻子,痛骂道:你是傻逼吧林置。
  午后,只开了半天的便利店关门休业,小老板林置任性地舍弃了后半天的生意,片刻不愿耽搁地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找小老板娘。
  接到林置打来的电话时,陆留正在看一则刑事案件的个例,林置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家住几栋几楼啊?
  陆留嗯了一声:什么?
  我在xx小区门口,林置道,告诉我你家的门牌号,我想你了。
  陆留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大步往外走:等我。
  等啥啊,冷死了,林置才不想要冷飕飕的浪漫,你直接告诉我在哪栋我自己过去。
  陆留无奈地报了位置,脚下不停。
  林置打听了方向,后知后觉地问道:你爸妈在家没?
  他们晚点才回来。
  高中生放寒假比较晚,林置一行人回来都快俩星期了冯舒云职教的学校才放假,陆学义接她去了。
  电话一直通着,陆留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带着轻喘。林置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向他跑来的陆留,细碎的刘海被吹得飞向两边,露出光洁的额头,一丝不苟的形象不复存在。
  你着什么急啊?林置笑起来,看清陆留身上单薄的家居服又板起脸,出门不穿外套!
  看见你我就自动发热了。
  神经病。林置忍着笑意,烧死你。
  陆留家里干净通亮,墙上挂着字画,是文艺,阳台上养着绿植,是生活。
  陆留陪林置欣赏了一会儿或绿或枯败的植物,觉得无趣,提议道:去我房间?
  去房间干嘛?林置假模假式地防备,我可是正经人。
  不想装正经的陆留懒得费口舌,直接上手把人拉走了。
  房间很宽敞,大窗朝向西南,此时还能照进半寸冬日的暖阳。电脑桌上方的书架上分门类别地立着许多书籍,几乎都是课外的,其中一排大多是硬壳包装的封面,林置抽出来瞧了眼,发现都是些荣誉证书。
  啧啧啧林置不停咂舌。
  陆留往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儿,不满道:笑话我?
  林置轻呼一声伸手捂住额头,道:人是聪明,就是这耳力不怎么样,不知道你从哪听出来的笑话,我明明是因为男朋友太优秀了感到自豪。
  那真是对不起,陆留没有诚意地道歉,我冤枉你了。
  算啦,林置摆摆手,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嘿。陆留气笑了,而后把魔爪伸向林置的腰,抓巴抓巴他的痒痒肉。
  林置躲闪不及,被陆留按在电脑桌上上下其手,笑得眼角浸出眼泪,只能开口求饶:我错哈哈哈我错了,别挠了哈
  陆留欺负完人也不放开,双手撑在两侧把林置整个圈在电脑桌和自己的怀抱之间,两双腿交叉站立。
  林置的重心倚在桌上,抬起手指揩揩眼角的泪水,又好气又好笑道:没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人?挠人痒算什么?
  嗯?陆留抬起一边眉毛,刚刚认错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林置得意道。
  陆留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林置眨巴着眼睛又补充:只吃眼前的人。
  然后勾住陆留的脖子吻了上去。
  陆留很快掌控了主动权,托住林置的腰把他提起了坐到桌上,胸膛相抵,两颗心跳动的频率渐渐趋为一致。
  良久,林置被口水呛住,咳嗽着和陆留分开一段距离,下巴搭在陆留的肩上大口喘气。
  陆留意欲未尽地亲啄林置的后颈,笑道:几天没练习,连这个你都不会了?
  闭嘴。林置轻锤陆留的背,半晌才缓过来,他紧紧抱着陆留,尽量装成云淡风轻地口气,我死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陆留沉默几秒才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知道。林置在他肩上蹭了蹭,哄道,告诉我好不好。
  陆留赶过来看见躺在血泊中的林置时,他的世界里几乎是失去了其它色彩的。
  周遭的一切混乱又嘈杂,林置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只有刚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带着些许温热,但很快也变得冰凉,和他消失的生命体征一样。
  那画面其实是很可怖的,路过的小孩都被家长蒙住了眼睛,大人也不忍直视,只有陆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置。
  他慢慢靠近,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色球鞋,短短的距离让他腿软,他伸出手想抚摸,又不敢触动林置的身体,唯恐自己的动作让林置的血液流得更快。
  好心的路人告诉他已经叫了救护车,并把林置的手机交给他。
  陆留愣愣地接过,一向懂礼貌的他根本想不起来说谢谢。
  离这边最近的医院派了救护车过来,几分钟的时间在陆留看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外派的医生手脚利索地将林置抬上担架,陆留不懂医术,想让他们轻点又怕干扰救治进度,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他担心、害怕,一直崇尚科学的他开始默默祈祷,然而他的一切所想都是那么的没用。
  林置去世于下午15点23分43秒,在推往手术室的担架上,生命体征彻底消失。
  陆留没有大吵大闹,只抓着林置渐渐失去温度的手低声说着听不清的话,医生护士都叫他节哀,都在安慰他。
  他不懂,他并不是应该被安慰的那个。
  由于联系不上亲属,林置的尸体被运进了医院太平间,陆留的和他的关系只能被证实为高中同学,没法将他带回去。
  陆留没办法,他日日住在家里,瞒不了父母他在做什么,为了求父母帮忙,坦白了他和林置交往的事。
  好在他的叔叔陆学理在人民医院工作,尽管是跨了医院,也很快解决了这个问题。
  之后陆留解锁了林置的手机联系上姚文景,在姚文景的告知下把林置的骨灰葬进了林庆业所在的那个墓园。
  林置把脸埋在陆留的肩上,泣不成声。
  第65章 那你自己说是小游戏好
  陆留揉了揉林置脑后柔软的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林置听了肯定会难受,还非要听。
  泪水浸湿了家居服的肩膀处,林置吸着鼻子抬起头,鼻音超重地道:给我一张纸。
  陆留抽了好几张,摞在一起叠好,林置擤完鼻涕擦眼泪,擦完眼泪擦陆留的衣服,没有心情考虑顺序是否正确。
  没事了,没事了。陆留轻拍林置的后背,待他心情平复一些后继续讲述。
  处理完林置的后事,陆留没忘了寻找酿成那桩惨祸的小轿车司机。
  司机肇事后没停下来帮忙把林置送去医院,开车转个弯逃逸了,但有那么多目击的路人,监控也明明白白地拍到了车牌号,他怎么可能逃得到。
  陆留循着车牌号找到司机本人,起先司机态度十分恶劣,得知陆留已经把他告上法庭后提出给他死亡赔偿金。陆留坚决不同意私下了结,从监控画面里能看出小轿车行驶的速度明显超过了市区内限速,陆留和请来帮忙的律师等人一起追踪到小轿车当日出行的地点,发现那是一家娱乐场所,路边监控拍到小轿车司机从里面出来时脚步虚浮,状似酒醉。
  律师把这些证据整合上交法庭,证据摆到眼前司机这才不得不承认当天喝了点酒,陆留看着他那张根本不见悔意的脸,气得当场揍了他两拳,就因为他云淡风轻的一句喝了酒,别人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司机酒驾、超速致人死亡,之后逃逸,法院判处他十一年有期徒刑。
  判决结果下来的那天,陆留带着一束鲜艳欲滴的向日葵去墓地看林置,以前听林置说起他父亲生病去世和姚文景的事,陆留一直希望他积极、乐观一些,就像向日葵一样。然而等生离死别的事落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知道原来有这么难。
  林置瘪了瘪嘴,好不容易消停的泪水又盈满眼眶。
  好了,别哭。陆留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问道,你还记得当初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吗?
  林置摇摇头,他根本都没看清楚那小孩的模样,何谈记得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