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静谧了两秒的光景,陡然间,赵沉星伸手夺过折扇,调转方向将那折扇抵在沈律下颌处,然后勾挑着将人拨过来。
  沈律尚未做出反应,唇上便被一堵。
  势头凶狠,一触即离。
  赵沉星松开人,停留在沈律侧脸上的手顺势将额发撩开,就着这欺负民女的混混做派盯进眼前那双含笑时若临秋水的眼睛,嗓音带笑,下凡辛苦了。
  赵沉星转来二中最初那半年里,其实就听过几次别人讨论沈律的仙君扮相。
  那会儿他要么冷嘲热讽,要么将信将疑不置一词。
  现在想来,是当时太年轻。
  仙姿仙韵,原来这世上真能瞧见。
  而且此时此刻,触手可及。
  沈律闻言眉梢一挑,指骨匀长的手拨开折扇,随即绕到赵沉星颈后轻巧抵住,看到了,现在高兴了么?
  赵沉星稍稍后仰,后腰靠住桌沿,扬起嘴角,抑制不住地笑得猖狂,还成。说实话,你这么穿真挺仙的。
  他实在没法不猖狂,毕竟此时此刻,这个人只有他能看见。
  他话说的轻佻,然而尾音刚打了个转,忽然眼前一暗,后衣领被猛地向下拽,腰身被迫后折,赵沉星下意识地就要躲开。
  似乎知晓他的意图,下一秒他大腿处被一顶一抬,整个人就坐到了圆桌上。
  亲吻落下时激烈又热忱。
  唇舌密切相接,呼吸炽热交融。
  柔软轻纱衣料牢牢圈住他,强势的没有半点端方可言。
  胸腔里空气逐渐稀薄,赵沉星试图用力挣开被禁锢的双臂,同时抬腿侧踢
  即使他毫无保留,但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从舌根到手脚被卸了七八成力,攻击起来只剩下气势还在,连风都带不起来。
  沈律也不去挡,稍撤开一点距离。
  以为一定会被反击镇压的赵沉星一愣,视线落进沈律幽深的眸光,动作顿时僵在那。
  下一瞬,他刚反应过来要趁胜追击,原先强压住他手腕的手突然松开来
  随后,他肩头骤然一重,压力极快地将人向后一带,上身不可控地下坠,直到完全挨住桌面时才被什么东西一抵,止住了冲势。
  赵沉星脑子里嗡嗡作响,刚想骂句娘,微启的牙关就被趁隙而入,身上的重量压得他动弹不得。
  刚刚他还开口夸仙的人现在狠得直像凶煞鬼魅。
  他脑子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唇瓣便被抬牙一咬,又补偿似的一吮,不等他反击,就撤开来。
  沈律抵着赵沉星的腿,很快直起上身,袖摆垂落覆在他腰间,低眸,俯视着他,还仙吗?
  赵沉星尚还紧贴桌面,胸膛剧烈起伏,怒视着面前此时唇色艳泽的人好几秒,才用自己已经哑了的嗓子喊,仙个der!
  哪有这么疯的神仙。
  那劲头分明是深陷地狱的恶鬼。
  而他明明是想着来占人便宜的。
  还有,谁之前说过沈律仙的?他明天就去把人嘴撕了!
  拉我起来!赵沉星恶狠狠地伸手。
  沈律一一扫过他通红的眼睛、双唇、染红的喉结,仿佛观赏自己的杰作,视线触及方才压得发皱凌乱的衬衣时,才匆忙收回目光,递了只手。
  赵沉星眸光微闪,在自己被拉起坐直的瞬间骤然发难,顺势掐过眼前人的脖颈,对着贴近的、线条流畅的下巴猛地一咬。
  卧室内突然传出声响,几声童音过后就是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随后卧室房门被笨拙地拧开。
  沈翰揉着眼睛,左摇右晃地走出卧室,半晌,才抬起脑袋,睁开眼,看向客厅里长风玉立、却单手捂着下颌的沈律,哥哥?
  他上下端量完装束,一时有些恍惚。
  沈律扯起唇角,下颌瞬间抽痛不止,连带着嘴唇也有些肿胀的疼,因此不得不收起和善的笑,冷漠道:回去睡觉。
  沈翰原地不动,看着他发呆。
  沈律只得又软下语气,快回到床上,不然会着凉。
  沈翰意识似乎还很迷离,并没有听他的话,只是用童稚的奶音道:哥哥是仙子吗?晚上要飞走了吗?
  沈律眼皮一阖,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耐心道:不会你现在是在做梦。
  我在做梦?
  对。
  沈律不得不走过来,弯腰拉起沈翰的手,走吧,我带你去睡觉。
  进入卧室前,沈律有意无意地侧眸扫了一眼刚刚某人飞快跑开时撞偏的椅子,和小心带上的门。
  赵沉星轻手轻脚回了屋,直到躺下来时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心跳声震耳。
  好半晌,他才起身去洗漱。
  片刻后,又愤然捂着毛巾擦脸时不小心蹭破的、本就红的发肿的嘴皮,皱着眉进了屋。
  灯一关,赵沉星将自己往空调烘得暖热的被窝里一裹,连头脸也一起蒙住。
  他原以为今晚会跟之前几晚一样,躁的睡不着,甚至更甚。
  但这个想法刚呈现在脑海,他便迅速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的天气依旧好的出奇。
  冬日的空气分明是彻底的冷色调,室外晨光初起,鸟雀啼鸣时,四周似乎全浸在一片了暖馨柔和之中。
  大概因为难得睡得充足的缘故,赵沉星精神极好,只在吃早饭时因为牙尖再次磕破了那块破嘴皮而气得差点骂出口,其他时候可谓风平浪静。
  而那点忿恨也在到达教室、看到戴了个口罩的沈律后,刹时消失。
  赵沉星将包丢在座位上,就半点不停地往后走。
  他停在沈律身前,又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一点距离。
  无他,眼前这双浅色的眼睛极容易将他带回昨晚颠乱的情境中。
  你又感冒了?赵沉星稍稍俯下身问。
  沈律原本在整理试卷,闻言抬起头,颇为兴味地盯了一会儿他那破烂一样的嘴皮,没有。
  赵沉星注意到他的视线,迅速解释,毛巾擦破的,后来又咬到了,疼死。
  所以和你那并不娴熟的吻技虽然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沈律显然有些遗憾,垂眸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那筋骨分明的手速度极快地拉下他脸上的口罩,然后停住。
  赵沉星看着沈律下颌处的一条创口贴,微皱起眉。
  沈律拉上口罩,身体后靠,余光扫了一眼身周的人,轻声道:你咬的,忘了?
  赵沉星拧着眉,依旧盯着被藏起来的那处,没有。
  他顿了顿,软和了语气,问:很严重?
  他明明记得他下牙虽重,但应该没有出血。
  沈律摇摇头,还行,就是牙印太明显,得遮一下。
  赵沉星:那用得着戴口罩?
  他还以为又生病了。
  沈律笑着瞥他,指了指他咬的地方,这地方磕都磕不到,我怎么跟人解释?
  干脆半张脸全遮住,更方便。
  看人愣神,沈律眯起眸子,匀长好看的手抬起,掀开了一点高领毛衣的领口,露出脖颈处冷白的肌肤,还有,这算不算家暴。
  赵沉星看着喉结旁那块被白色衬的极艳的红,拉下嘴角,这么严重?
  沈律很快理好了领口,还行,过两天就消了,下次轻点儿。
  那不行。赵沉星说。
  他向来以牙还牙。
  沈律朝他一拱手,送客。
  赵沉星趾高气扬回到座位,心情颇好地听前桌有人在小声讨论。
  班长刚刚是不是被挑衅了?直接被摘口罩。
  嘘先看看吧,我看班长应该没生气,说不定关系没那么差,昨晚放学我还看到他俩一起走。
  赵沉星将试卷一张张铺开,轻哼着要合唱的那首歌的曲调。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中午,赵沉星刚收拾着东西出教室,刚拐个弯就和火急火燎的范霖迎面碰上。
  范霖一见着人,伸臂一挂,勾住赵沉星的肩就拉着往人少的地方走,哥,赵哥你真得帮帮我。
  赵沉星歪着头躲着他的手,被拉拽着走了好几步才扯开他道:你是不是有病!
  赵哥,我现在除了求你没别的法子了范霖将人拉到走廊空旷点的地方悄声说,说着又一顿,赵哥你嘴怎么了?
  赵沉星别开他,磕的。
  哦。范霖放下心,继续诉苦。
  这事我是真没辙。当时班里让出几个人去表演节目,我现在不是在七班嘛,妈的班里那些人一个个缩着头窝囊得什么似的,压根没人举手!班主任硬点人都不行,我看着烦就说自己会点街舞,好歹学了小半年不是但毕竟是班级节目,最后就成了让我带四个四肢未驯化的花瓶跳舞。昨天我开始教了才发现教跟跳完全不是一回事,我教的乱七八糟,那几个人也压根没学会,现在实在来不及了,只能找你来救场。当初我那舞后半部分没学会,还是你教的,你肯定能行赵哥!
  范霖一口气说完,连喘了好几口气。
  赵沉星甩开他的手,自己请街舞老师,我忙得很。
  范霖言辞越发恳切,我那点积蓄都在之前和思思吵架的时候为了哄她花光了,现在外面老师太贵了,实在请不起。
  赵沉星瞥他,我借你钱。
  范霖双手合十抬过头顶,低头道:我摊牌了,那几个人是我当时逞强说自己能教的,现在请个外援就算了,请老师就实在自打脸了,等于直接说我不会算我欠你个人情吧哥,事后当牛做马!
  赵沉星毕竟真拿他当兄弟,一时举棋不定。
  范霖看他态度软化,又加了把劲,拜托拜托!祝你和沈神白头到老百年好
  赵沉星忙按住他,没必要。
  说完他又一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范霖也一愣,实话实说,就周末打球那会儿啊,陈州给分析出来的。
  赵沉星瞬间就明白过来当时范霖几人为什么会跟过去了。
  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行吧行吧,烦死了。
  范霖歪过头看他,同意了?
  嗯。赵沉星转身下楼。
  身后传来范霖的大嗓门,晚上六点,体育楼练习室!
  这一声属实音量不小,沈律刚走到楼梯口,闻声看过来,就瞧见头也不回的赵沉星脚步铿锵。
  下午五点五十。
  天已昏沉。
  a班的声乐课将将进行了二十分钟。
  赵沉星直接拎着收拾好的书包从后门溜走。
  路过学生大多视而不见。
  毕竟这不算正经课,家里如果有事原本就可以提前离开。二中高三以下又从不强制晚自习,风气一直相对宽松。
  赵沉星到了宽敞的练习室时,室内已经被空调烘得温热。
  范霖和其余四人早等在了那,意外的,瞿子成也在。
  范霖递过来感激的眼神,朝那四人道:我教的慢,进度跟不上,现在就剩今明两晚了,只能让赵哥来教你们。这舞不难,只是个框架大了点的hiphop,练得累,但跳出来会很帅,别给我半途而废啊。
  显然是来看热闹的瞿子成在一边坐着,拍手道:加油!
  赵沉星脱了校服外套,将包和衣服丢在他身边,你来干什么?作业写完了?
  瞿子成摆出副老实样子道:今天作业少没事儿。昨晚霖子就和我说了这事,我就说来当观众,有外人在,这几个人怕丢脸就不会不好好跳了。
  赵沉星瞥了眼那几个身高身材均等、长相清秀的男生,原地做了拉伸活动开,才走过去,脸上挂着极致的凶戾相。
  他说:今晚就得全部学会,学不会就别回去。
  那四人愣了愣,显然也都认识这位校霸兼现学霸,忍不住吐槽抗议了几句,就被赵沉星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堵了回去。
  这舞入门级的,只要没残废都能跳。赵沉星掠过笑,也为了你们班,毕竟周四晚会,全校人都能看见。
  跳的拉胯,舞者丢脸,但还能赢得个勇气可嘉的称赞;但要是都不跳没人上了,那就是七班丢脸。
  道理几句说开,范霖站在最后排的站位,看着赵沉星全舞示范过一遍之后,快速拆解舞蹈动作,一个一个示范,然后让其他人跟着节拍跳一遍,错了立刻就上手去纠,重复再跳。
  短短几分钟内,原就看过几遍舞蹈动作、昨晚也跟着学了一点的四人很快上手,第一个部分的舞蹈动作学完,几人跟着0.5倍速音乐也能差不多跟得上。
  赵沉星便放了第一部 分的原速音乐,转身看着他们跳。
  第一次跳舞的人很容易记不住舞蹈动作,记不清衔接,尤其当前方没有示范的时候。
  四人开始手忙脚乱,只能盯着一边的范霖才能勉强跳完整。
  然而,当练习室本就半敞着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进来,当先看到的一人直接从抬腿变成下蹲,发现记错动作要改时,想去学别人的动作,结果偏过头一看,他旁边的男生显然也注意到了来人,胳膊都不记得怎么摆了。
  赵沉星发现异样,抬步走过去要帮他纠正,刚把人的手掰过来,抬眼时,下意识地就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
  然后,一屋子人就在吵闹的音乐里,一同看向了门口正摘下口罩的沈律。
  七班的几个男生停了动作,在稍稍激动之后尴尬地不知道如何自处。
  他们显然也认出了人,但半点猜不到a班的班长、二中知名的高岭之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也有什么节目要排练?
  但这里也不止一个练习室,隔壁就还有两三个空的。
  他们很快联想到了传说中的沈律和赵沉星的关系,并开始担心是不是寻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