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珀西回到公寓后,被眼前的场景惊呆。
  母亲举着把剪刀,扬言要剪短电话线。老管家紧紧抱住黑色电话,被逼至墙角,不停地请求夫人平静点,似乎在保护得之不易的珠宝。
  “这个满身下水道味的疯女人,嚯嚯完我先生后,又来捣腾我儿子....”,女人的妆容早已哭花,眼影和睫毛膏糊成一团,黑色泪水淌在得满脸都是。刚被美发师精心盘好的手推波纹,乱得如同鸡窝。
  “亲爱的,这哪有疯女人啊?”珀西跑上前去,从身后抱住她,模仿起父亲的口气。“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好吗?”
  “麦克斯?”,她的情绪稍微恢复平静,挥剪刀的手垂了下来。这招果然很奏效,珀西顺势夺走她手上的剪刀。
  凯瑟琳教授下午连给珀西打来两桩电话,留言说有急事。结果他下午在调查局找案情资料,被她扑了个空。母亲只要一听到凯瑟琳-霍普的名字,立马发疯。教授已经很多年没有和麦克斯公爵有任何往来,但只要逢父母吵架,她一定把凯瑟琳的全家都骂一遍,从教授小时候生活的贫民窟开始。
  等到安抚完母亲的情绪后,已经快八点钟了。珀西累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老管家见夫人回到卧室,才从燕尾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份信件,上面标有他的名字。“少爷,下午有个报童送来这封信。我问谁写得信,那小孩说是个他不认识的女士,说给他一马克,以后这事谁也不能说”。
  信件用深棕色牛皮纸信封包着,拆开后里面还有层锡箔纸。写信者似乎很害怕这封信里的任何一个字被不相干的人看到。他展开信件,逐字阅读起来。
  亲爱的珀西:
  当你收到这份信件的时候,不出意外,我已经死了。
  不要惊慌,也不要对外声张。生而在世,死亡与每个人相随,只是或早或晚而已。对我这样一个多年被折磨的灵魂而言,能提早知悉这一天的到来,反而意味着解脱。
  其实,当知道昔日同事、现在在下东区混日子的药剂师被谋杀时,我就意识到了这一切。
  今天其实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无从讲起。我知道,你和麦克斯太像了,就算编下劣质的谎言,也无法阻挡你的好奇心。不如,趁临死前将我所经历的真相全盘托出,反而能让你安全些。
  作为脑科医学研究者,我人生最大的成果便是在拉克瑟尔研究院研究院完成的。很多年前,德奥帝国发现一个名为“海伯利安”的种族,他们是由蜥蜴进化而来的人类,这种巨蜥被人类称之为“巨龙”。
  和白种人屠杀美洲土著类似,我们也抓获了这群原始人类,并对他们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活体实验。想基于海伯利安族强大的基因重组能力,制造出投放战争的超级战士。结果也如你所知,帝国于1917年赢得了欧洲战争。
  然而,这种能改造人类成超级士兵的新基因“歌利亚(GOLIATH-DAS  VIRUS)”,  会对人类产生巨大副作用。但凡有不匹配新基因的人类,会得爆发严重的传染病;而匹配的极少部分人类,也会成为合成怪兽,再也不会具备人的形态和意识。战争过后,这项研究的负责人蔡森和博士利用他与皇帝的私交,将基因代码全线锁死。
  蔡是举世无双的天才,几年后,他又发现了G病毒的抗体血清疫苗。但是出于伦理考虑,他保密了全部内容。
  当猴子学会一点把戏时,只想换取食物;人,只有人,才会将自己掌握的一切知识用于欺凌和压迫之上。在1928年秋天,时任国防军上将的安德里希在某种不可知的途径下得G-病毒,并将其投放在海德堡大学的供水库里。
  当年所有的大学生无一幸免,并将瘟疫泄露到整个帝国。随即《帝国日报》等媒体联合发布恐吓消息,致使民众陷入极度恐慌。这就是你所看到的,“海德堡大瘟疫”。
  安德里希以几百万人之性命逼迫蔡森和博士交出疫苗,随即枪杀了他。这位整个人类历史上最卓越的科学家,就被渲染为“黄祸”,与“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污蔑之词一同贴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又趁着当时首相大选之际,联合帝国最大的财阀,普鲁士财团推出特效药,从而当选上帝国首相,从此登上权利的巅峰。
  我在拉克瑟尔研究院负责研究海伯利安人的大脑结构。实验室后有个数十英尺的深坑,每天都有数百具尸体扔进去,就像我每次扔掉试验时的小白鼠一样。扑克牌上有数字、人物、图案,是甄别切除脑体者精神状况的重要衡量标准。也许,这就是为何‘恶魔’要在每个被害者身上放置一张“JOKER”,这是他的嘲笑和复仇。
  现在想想,失去人性的我,才是真正的恶魔。
  这些年来,我没日没夜的研究医学,只为多救活一条生命。可每到晚上,仍然会梦到研究所里的海伯利安人。他们从标着序号的实验品,逐渐变成一个个鲜活的人。男人,女人,小孩,老人.....这是我此生逃不掉的梦魇。
  我曾在东方的古寺里祈求心灵的安宁,却被一位禅宗僧人拦住,他说我满手鲜血,罪不可赦。
  感谢死亡。很快,我就能解脱了。
  又及:军情处是直属安德里希的特务机构,极其危险!既然他们已经介入,一切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请务必看完后将这封信烧掉,为了你的安全。
  很多事情,早有人在暗中撰写着结局,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巧合。
  凯瑟琳-霍普  即日
  1936年6月22日
  珀西读完这封信后,全身都是汗水。
  夏日的晚风从落地窗外吹来,他的后背冷冷的。街对面的公寓要么拉着窗帘,要么没开灯,黑压压的窗户充满未知,仿佛无数眼睛正在严密监视自己。他快步走到窗边,紧紧拉下百叶窗。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么教授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珀西抱起扔在墙角的电话,转动轮盘拨号。他的手掌满是汗水,转了两次才拨对号码。声音甜美的接线员,让他等待片刻。时间随着分针转动,一分一秒的流逝。“对不起先生,该号码处于忙音....”
  她家的电话已经被切断了!
  珀西又立即拨动调查局的电话,给前台的警官留言道,“这里是实习探员珀西-沃冈夫,编号2351。现在是紧急情况!请求增援!立马前往十字山道64号!”
  他顾不得穿外套,带上手枪,就向凯瑟琳教授的家狂奔而去。
  ***
  教授的住所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这十字山道的居民主要是高校教师,夜晚的街道安静得连一个散布的人都没有。工业污染很大,雾越来越浓稠,只有零散几户公寓亮着幽幽的灯光。
  她家位于五层顶楼,公寓门虚掩着,珀西破门而入。
  “凯瑟琳教授?您在家吗?”,他在黑暗中摸索到电灯开关,却按不开光亮。她家的电闸已被切断。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珀西看到凯瑟琳的家里全部都是书籍,厚书垒满沙发和墙角,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看得出来是个潜心研究学问的人。
  “教授?”,他走进客厅,只有一把正对窗户的沙发,一切都悄无声息。
  外面突然下起大雨,一阵惊雷声后,窗户啪地弹开,白色纱帘飘动,仿佛做着有生命的舞蹈。珀西举起枪,准备到窗边查看是否有强行闯入的痕迹。路过沙发时,突然被绊了一下。
  是一条因僵直而前伸的人腿。
  凯瑟琳-霍普的脖子上勒着皮索,早已失去呼吸。她的胸前,放着一张纸牌,“JOKER”。
  他来得太迟了!
  屏风后,人影倏地闪过,卧室里传来走动声。他拉开手枪保险栓,厉声喝道,“帝国调查局探员!举起手来!”
  一脚踢翻屏风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对窗户,完全看不清长相。他身穿天主教修士式长袍,诡异得如同幽灵。
  珀西握紧手枪,清澈的少年嗓因大喝而破音,“把双手放头上!转过来!张开腿!”
  男人发出阴恻恻的笑声,忽远忽近。他慢慢抬起双手,执行起珀西的命令。扑克牌卡片从袖口哗啦啦地散下。
  “不许动....”,还未等年轻探员向前移动,男人突然跨过窗户,顺着公寓的消防梯,往天台逃去。
  磅礴大雨如同覆灭亚特兰蒂斯的洪水,珀西站在天台上,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睛。房顶上又湿又滑,他只能缓慢移动脚步。
  茫茫雨夜里,神秘男人站在探员身后,戏谑地打量起慌乱如无头苍蝇的年轻人,他伸出手,拍拍珀西的肩头。等他转身后,又消失不见。
  珀西几次感到自己身后有动静,转身扣动扳机,却未能击中。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自己出门时太冒失,没有带齐补弹。他不能再浪费枪子。这栋公寓是独栋洋楼,除非凶手会飞,不然他也必须藏匿天台的某处角落里。他只能集中注意力等待时机,随即一举击毙。
  一双粗壮手臂突然勒住珀西的身体,力气大得惊人。他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能被挤爆裂。他使出后勾拳,凶手的身体坚如磐石,根本没受到任何影响。
  空气越来越稀薄,珀西快要喘不过气来。我不能就这样死去。他想到破获这桩案子将得到最高荣誉,便使出最后的力气,将枪抵在犯人的太阳穴处,不假思索地扣动下扳机。
  电光火石过后,血液溅满年轻人的脸颊,男人小山般健壮的身体轰然倒地。
  这是帝国调查局实习探员珀西-沃冈夫此生第一次开枪击毙嫌疑犯。他扔掉手枪,瘫坐在地上。
  警车声从远处传来,大批探员包围住凯瑟琳-霍普教授的住所。
  珀西双手颤抖,掀开死者的黑色斗篷,露出浅金色的头发。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翻正男人还带有余温的头颅,左脸是一个巨大的暗红色伤疤。
  雨水冲刷死者的身体,斗篷之下是脏兮兮的护工服,上面写着,“萨朗精神病教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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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故事比较长,我又写得慢得不行,骨科CP的对手戏在下一节。
  谢谢所有读者老爷的支持和包容,担待我这个小白文的作者。给大家鞠躬啦~
  我一定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