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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严琮突然唤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如果你是我的话,未必不会像我这么选择。”或许因为被陈启在牢里关了太久,严琮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颓唐之意,他缓缓地跪在地上,朝着严承的棺椁认认真真地叩了三个头,而后抬眼看向严璟,“只是我母妃是无辜的,她心里一直放着我父皇,只是那一日,她选择了我。”
  严璟垂眸看了他一会,朝着他身后的侍卫抬了抬下颌,那侍卫立刻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细小的药瓶,递到严琮面前,严璟看了那药瓶一眼,微微闭了闭眼:“看在当日城破之前,你将父皇的灵柩藏起来的份上,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第八十六章
  在先后经历了先帝驾崩,二皇子逼宫,西南康王谋反之后,皇城终于迎回了自己名正言顺的主人。
  历经劫难,百废待兴,大大小小的事情摆在眼前,又偏偏因为先前在朝中并无根基,可信赖的人不多,许多事只能亲力亲为,这让过了二十年清闲日子的严璟深深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焦头烂额。
  天气愈发地暖了起来,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逐渐绽放出绿意,高大的古树也开始吐露嫩芽,严璟带着两个侍卫从旁路过,哪怕在夜色之中,也能感受到盎然的春意,方才听几位老臣讨论政务时所累积的烦躁消散了许多,往泰宁殿走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先前因为陈启的有意放纵,皇城里许多的宫殿都被南越军所毁,尤其先帝所住的永寿宫更是付之一炬,就算没日没夜地重新修建,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更何况,严璟本也对永寿宫无意,索性让人将泰宁殿收拾了一下,直接搬了进去。
  过去的数月里,这皇城里的人们死的死,逃的逃,被抓的被抓,直到近日严璟入主皇城,一切逐步恢复了条理。幸存的先帝的嫔妃们被重新安置回了原本的住处,各个宫里也重新分配了人来侍奉,保证她们的饮食起居之后,严璟便再懒得过问——待先帝丧期过后,他会再给这些人一个机会,让她们去选择自己的后半生,不过不管她们如何选择,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泰宁殿也分了几个内侍,照顾严璟的饮食起居也算谨慎细致,但严璟依旧没放弃让人去查探银平的消息,但在先前的动乱之中,银平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很少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也无人关心他的行踪,以至于到如今也没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参见陛下。”
  刚走到泰宁殿外,内侍便立刻迎上前来问安。登基大典尚未举行,但严璟已经完全接手了朝政,成了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不管是朝臣们还是后宫的宫人们皆已改了称呼。
  严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压在手里的几件待解决的事情,并未察觉到这内侍的欲言又止,径直进了内殿。那内侍跟在他身后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着殿内影影绰绰的烛光,最终上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殿门。
  门合上的轻响打断了严璟的思绪,他的视线从殿内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今日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晨起明明已经拉起的床帏不知为何放了下来,将整张大床遮了个严严实实。
  严璟盯着那床帏看了一会,唇边慢慢漾出笑意——纵观整个大魏,能够随意出入他的寝殿并且无需禀报,并且胆大妄为直接爬上龙床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笑意从他的脸上慢慢扩散开来,还没看到人,他的心便已不自觉地变得柔软起来。他已经有好几日没能好好的看看崔嵬,他有许多朝政需要处理,军中的大小事情也需要崔嵬去安排,二人各有各的忙碌,在朝堂上虽能相见,却几乎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想到这儿,严璟忍不住摇头,这么算起来,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有些吃亏,没有三宫六院也就算了,心间就装了这么一个人,却连好好温存一阵的功夫都没有。
  严璟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来到床榻前,猛地掀开床帏,却发现不知是不是等的时间太久了,原本那个看似想要给自己惊喜的人,正蜷缩在宽大的龙床上睡得香甜。原本白皙的小脸微微发红,凑近前去,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严璟微怔,挨着床榻坐了下来,伸手将少年贴在侧脸上的鬓发理到耳后,如此细微的动作,惊扰到崔嵬的好梦,他的眼睫颤了颤,慢慢醒转过来,目光由涣散一点一点集中,直到看清了面前的人,立时漾出了笑纹:“璟哥。”
  少年的声音还饱含着浓浓的睡意,却轻而易举地拨动了严璟心弦,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将仍旧有些困顿的少年拉进怀里,轻轻点了点他微红的脸颊:“我在宫里忙得焦头烂额,没成想将军却好生清闲,得空饮酒不说,醉后还跑到我床上睡大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还未完全散去,崔嵬整个人懒洋洋的,顺着严璟的姿势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听见抱怨也不急着辩解,反而是凑过去在对方唇上落下了一个吻,这一吻明明极浅,结束的那一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崔嵬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严璟的唇。
  严璟的眸色顿时暗了下来,揽着崔嵬肩膀的手一紧,干脆俯下头,直接吻上崔嵬的唇。
  自当日离了云州,便有太多的事堆积在二人面前,如此的亲密显得格外可贵,以至于一吻过后,严璟仍觉得无法满足,浑身上下的所有的感官好像都在提醒他,再继续做些什么。严璟微抿起唇,将方才已经无意识伸进崔嵬衣领间的手收了回来,拉过了崔嵬的手。
  一吻过后,崔嵬清醒了许多,他靠在严璟身上平复了呼吸之后,才坐直了身体,揉了揉自己变得通红的耳垂,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严璟的脸:“璟哥好像瘦了。”
  严璟捏着崔嵬的手指:“还不是将军事务繁忙,明明近在咫尺,还让我承受相思之苦。”他说着话,将脸埋在崔嵬颈间,轻轻嗅了嗅,“偏偏将军还有时间与旁人饮酒。”
  严璟的呼吸落在崔嵬颈间,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不是旁人,是跟符越还有几位将军。”
  “符越他们就不是旁人了吗?”严璟对于这个回答颇为不满,不由道,“先前将军还义正言辞的说军中不可饮酒,今日怎么还带着其他几位将军一起违反军法?”
  “不是在军中饮的,是因为……”崔嵬微微蹙眉,将自己从严璟怀里挣脱出来,顺带抽回了手,跪坐在床榻上看着严璟,面带些许犹豫,试探着开口,“璟哥真的猜不到今日我为何跟他们饮酒,又为何在天黑之后也要进宫来?”
  严璟歪了歪头,手托腮看着崔嵬,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不如阿嵬提醒一下?”
  崔嵬垂下头,神色里多少有些失望,还有一点极力隐藏的委屈,小声解释道:“明日是我的生辰,往年都是在军中过的,但是今年我想空出时间和璟哥一起……”
  “这样啊!”严璟伸手将人重新揽回了怀里,凑到少年耳边低低道,“那看起来,这一次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倒省的明日我专程下诏将你从军中叫回来了。”
  崔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璟哥记得我的生辰?”
  严璟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阿嵬这话说的未免太没有良心,你的事我都放在这儿了,又怎么可能会忘?”
  崔嵬似乎还有一些不相信,总觉得严璟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自己的,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似乎想从中看出一点点迹象。严璟被他的表情逗笑,轻轻摇了摇头,回手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锦盒,递到崔嵬手里:“本来是准备明日再送的,但现在若是不拿出来,阿嵬应当是不会信我了。”
  崔嵬坐正了身体,将那锦盒打开,露出了一枚玉石所制的同心结,玉质澄澈,雕工精细,纵是崔嵬对这种东西从不感兴趣,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将其从盒里拿了出来,托在掌心仔仔细细地去瞧。
  “这是五六年前我出宫立府的时候,母妃很久以前让人准备的,直到今日才终于派上了用场。”严璟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玉佩,“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天底下仅此一份,不知道这样的生辰贺礼将军肯不肯收?”
  崔嵬将玉佩放回盒里,珍重地将锦盒收入怀里:“送出来了便是我的了,璟哥就算想要回,我也是绝不肯归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