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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太后含笑;“你都不信,三郎与五郎自幼亲近,又岂能轻信?”
  “可是……”贺僖欲言又止。
  裴太后见状,替他将心里话说出来:“你怕三郎当了皇帝,与五郎一君一臣,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往日情谊也成过眼云烟?”
  贺僖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他虽然已经出家,不肯沾染世俗权势,但过往并不是说抛开就能抛开的,旁人依旧“四郎”、“四殿下”地叫,贺僖一直觉得只要心中有佛,就不必过分计较身外虚名,所以也没有纠正过别人的称呼,还时不时入宫探望从前的亲人们,师弟明尘也说他这样很有“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修为了。
  裴太后道:“我是信三郎的,但你既然有此疑虑,说明朝中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拖得越久,对皇帝和五郎都没好处,我这就去问问。”
  她去问,怎么也比贺僖去问要来得名正言顺,贺僖大喜:“多谢母后!”
  却说裴皇后与贺僖前往宣政殿的路上,贺融与薛潭,谭今二人,也正在谈论传言之事。
  薛潭语出惊人:“陛下,臣怀疑谣言背后,有朝中之人在兴风作浪!”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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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谭今大吃一惊, 他不是没有过怀疑, 却还不敢肯定,不敢像薛潭这样敢斩钉截铁说出来。
  “何以见得?”贺融不动声色,令人完全无从揣测他的态度。
  每当这个时候, 谭今就会觉得, 这位陛下真是天生当皇帝的料,连他这种知道兴王与陛下情谊深厚的,也忍不住会想陛下是否对兴王起了疑心。
  兄弟阋墙, 反目成仇, 固然有人可以从中获取利益, 但对于这帮跟着皇帝从地方走向中央的臣子来说, 他们却不希望这种场面上演。
  可古往今来, 这种事又何曾少了?不说旁的,先前太子不就因为与纪王相争, 急于立功, 才会不顾劝阻跑到云州去,结果连命都丢在那里?
  薛潭道:“这些日子我受他们宴请, 也曾赴了几回宴,大多数人都是想要通过我, 来探知陛下的喜好性情,以免日后冲撞惹怒陛下, 但也有少数人,如户部陈筹,大理寺欧阳简等, 对兴王按兵不动颇为不满,认为兴王是收了李宽的贿赂,或者两人达成什么条件,才会如此纵容李宽。”
  谭今跟随兴王在岭南几年,彼此相处得还不错,如今周翊也还在岭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兴王说两句话,便拱手道:“陛下,兴王……”
  贺融抬起手,制止他想要说下去的话。
  谭今一阵不安,却听贺融道:“先说说要如何处理此事。”
  薛潭与谭今对视一眼,前者道:“以毒攻毒,一味打压并非良策,不如散布更多流言出去,如此一来,百姓不知相信哪个才好,最开始的那个流言,自然也就无人注意了。”
  贺融颔首:“不错,与我想到一块去了,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至于那些煽风点火的人,暂且按兵不动,等新的流言起来,看他们作何反应,若是偃旗息鼓,便可说明他们是人云亦云,无甚主见,若是蹿得更高,那就有问题了,正可一网打尽。”
  他虽已登基,在私下并不常自称朕,对待薛潭他们的态度,也与以往无异。
  薛谭二人恭声应是。
  “珍时,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谭今忙道:“陛下请吩咐!”
  贺融道:“自前朝起,以策取士已成定例,只因世族势大,惯走举荐与荫封二道,使得取士无法一枝独秀,如今百废待兴,世家势弱,正是大力推行取士之时,你先将具体章程拟上来,三月时便可先在各州府实行,待地方考试告一段落,发布结果,九月就正好让他们上京来考试。”
  谭今心头一凛,知道这是头等大事,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忙应下来。
  待两人从宣政殿出来,谭今忍不住道:“陛下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
  薛潭笑道:“你看出来了?”
  谭今点点头:“打从陛下封王起,就与世家刻意疏远,身边得用之人,也无一出身世家。”
  薛潭提醒道:“还是有的,如今还在李宽手里的工部尚书季凌,陛下十分看重。”
  谭今笑道:“但寿春季氏,在世族之中不算显赫,听说当初季凌想娶陛下身边的侍女,为此还不惜与家族闹翻了,若这桩好事真能成,势必会成为打破世家与寒门隔阂的开始。”
  薛潭心头一动,想起多年前,季凌因想纳文姜为妾,被当时还是安王的陛下暴揍一顿,后来他听说,那是陛下与季凌私下约定,演给外人看的,为的就是让季家和其它世族知道,他身边的侍女绝不可能委身为妾,季氏若想娶,就得堂堂正正三媒六聘,将人从正门迎进去。
  他将此事与谭今说了一下,谭今有些吃惊,又觉得以陛下走一步看三步的格局,这样做并不让人意外。
  二人离开之后,贺融忍不住捏捏鼻梁,马宏察言观色,忙笑道:“陛下乏了吧,奴婢早备了酪子,不如先用一碗?”
  自打回到长安之后,许多事情千头万绪,一切都要贺融亲力亲为,下面的臣子固然跑断腿,他作为皇帝,其实也没有民间想象的那样天子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艳福,因为贺融甚至连去向裴太后请安的工夫都快挤不出来了。只想享乐,不愿承担职责的皇帝自然也有,贺融对的父亲嘉祐帝就是这么一位天子,结局却也是显而易见的,贺融现在面对的处境,并不比开国时的高祖皇帝轻松多少,所要耗费的心血自然也就更多。
  贺融颔首:“端一碗来,多放些糖。”
  他旋即似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五郎最爱在酪子里放盐,我却喜欢放糖,有一回他错拿了我的,当时舀一口吃进嘴时,那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
  马宏陪笑:“陛下记性可真好,这是多久前的事?”
  贺融想了想:“大概得有十年了吧,五郎那时候还勉强吞下,转头想骗我将另一碗咸的吃下,却不知道我早就识破了。”
  裴太后与贺僖匆匆来到宣政殿外,正好入耳最后一句话,贺僖不知不觉缓下脚步,脸上流露伤感。
  他也记得这件事,当时他就在旁边,吃完了自己的一碗,还眼巴巴瞧着那碗咸酪子,结果却是后到的二哥大喊天气太热,等不及侍女上茶,就将那碗酪子一饮而尽,气得他与二哥闹起来。
  时移世易,人事已非。
  看见他们来到,贺融有点诧异,起身相迎:“母后怎么来了?”
  裴太后含笑:“这两日都不见你,怕你案牍劳神,过来看看你。”
  贺融歉然:“母后恕罪,都因政务缠身,我没法亲自去请安,只能让人过去向母后告罪,等忙过这一阵,我再好好向您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