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哪里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里,只是这个苏泰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什么事情,微微一笑,神情温和,“苏泰福晋客气了,去屋里聊吧,你们去倒茶,弄些点心。”
  支使开了众人,两人去屋里坐下,聊起了天,一个刻意亲近,一个故意入套,很快两人便聊的十分投机。
  哲哲静静等着苏泰显露她的意图,果然一番虚与委蛇后,苏泰开始说到正题。
  “大福晋,说来有趣,我在归化城时候,见过您的侄女小玉儿,开始她还冒充大玉儿,在林丹汗那里逃得一命,要是她不冒充大玉儿,恐怕性命不保。”
  哲哲哦了一声,她从小玉儿口中知道这件事情,现在装着不知,笑着问道,“还有这事啊,倒是有趣,不如苏泰福晋说来听听。”
  苏泰笑着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哲哲,顺便说了小玉儿在宫里,与诸人关系都很好,尤其是大福晋娜木钟,如今成为十四贝勒福晋,和大玉儿一起服侍十四贝勒。
  哲哲面上显得十分有兴趣,“小玉儿是个聪明活泼的,为了活命,也只能如此,好在她平安无事,否则我这个姑母还真是内疚一辈子。”
  苏泰见哲哲言谈间无懈可击,挑挑眉,装作说笑的样子,“大福晋,我看大汗对小玉儿格格很不一般,大汗对于林丹后后宫,一人不纳,可是因为小玉儿格格啊?回盛京的时候,大汗将自己的车撵都让出来,对她可真是不一般。”
  哲哲执掌汗宫多年,最善于察言观色,瞬间明白了苏泰的用意,看来这位爱慕大汗,不知为何大汗不为所动,将她赏赐给济尔哈朗,苏泰不甘心,想着找到大汗喜欢的女子,接下去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哲哲是个聪明人,既然看透苏泰的用意,自然明白这位苏泰福晋一定会为难大汗喜欢的女人,争宠的女人她见得多了,哪个不是斗得你死我活,乌眼鸡一样,恨不能至对方于死地,可是又如何,在大汗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微微一笑,接口道,“小玉儿的脾气是个刁蛮任性的,当日她嫁给多尔衮,就一直闹腾不休,时常来找我和大汗告状,不瞒你说,可让人头痛,大汗也是退避三舍,现在倒是乖巧许多,不过也是不得大汗的喜欢,倒是我很喜欢她的活泼。”
  苏泰沉默着,归化城行宫里,她和小玉儿接触虽然不多,但是也看得出她是个活泼好动的,她当日见小玉儿时常出入皇太极营帐,皇太极又将车撵让给她,心中揣测她可能深受大汗喜欢。
  此时细细想来,可能未必,也许是因为皇太极心存补偿,毕竟她被林丹汗绑到归化城,遭受飞来横祸。
  苏泰有些犹豫,哲哲看在眼里,勾了勾唇,继续说道,“我与大汗成亲多年,大汗最喜欢知书识礼、柔弱如花的女子,比如说我的侄女海兰珠,大汗就挺喜欢她的性格,夸她气质如兰,博学多才,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原来是海兰珠,苏泰想到那天,皇太极下马后多看了海兰珠几眼,和她说了几句话,海兰珠与她长得有几分像,可是那天皇太极对自己却是不理不睬,心里一阵嫉恨。
  面上却是不显,笑容越发清和,“原来是海兰珠啊,是个美人,大汗好福气,恐怕不久大家又能喝上大汗的喜酒,大福晋也好福气,有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侄女。”
  哲哲心里呵呵,笑容愈加温婉,“可不是,苏泰福晋说的对,其实你也很有福气,济尔哈朗年轻有为,是大金的勇士,前途无量。”
  两人互相吹捧,又虚情假意了一会,苏泰见已经得到消息,笑着道,“打扰大福晋许久了,苏泰先告退,下次再来探望大福晋。”
  “好,没事多来宫里陪我聊聊天。”哲哲笑意更浓。
  *
  不提众人各怀鬼胎,如何殚精竭力,且说叶晚晚在皇太极念念不舍离开后,忙起身走到镜前细细打量自己,唇微微有些红肿,脖颈上也有些淡淡的红痕,不由撇撇嘴,表示心中的不满。
  皇太极也太粗鲁了,简直就是化身大尾巴狼,果然往日的温柔秀雅都是为了掩饰本质,本质里这些马上民族就是掠夺和凶狠,再内敛再温雅都一样,呵,男人。
  她将花冠袄以及月华裙脱下,穿上领口高高的旗装,掩盖了脖子上的痕迹,又拿出口脂,轻轻涂抹在唇上,口脂正是皇太极所赠,忍不住暗暗吐槽,难道是预料到今天,所以才送口脂?
  换好衣服,叶晚晚走到院子里,院子里放着几篮芍药,花开怒放,颜色迥异,是皇太极命人采来送她?嗯,虽然他对自己真不错,可她算计起来还是毫无压力。
  白莲花嘛,怎么会因为那一点好,就从神坛上走下来,走下来的,那就是开到尘埃里的花,低到尘土里,还被踩成泥。
  院门处两人探头探脑,然后小心翼翼走进来,正是娜木钟和塔娜,娜木钟四处打量,“咦,大汗走了吗?”
  叶晚晚点点头,“塔娜,这些芍药花拿到小厨房,晚上我做一道芍药羹给表姐品尝。”
  塔娜答应一声去了,娜木钟却拉住叶晚晚,上下打量着她,扑哧一笑,“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难道大汗没有用那个药方?”
  一种植物,这个女人还能再口无遮拦点吗?叶晚晚觉得自己的厚脸皮在燃烧,翻了个白眼,“表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娜木钟嘿嘿笑着,一把搂住叶晚晚,在她耳边贼兮兮的低语,“表姐是过来人,大汗那眼神简直是要把你生吞活剥了,怎么会放过你?”
  叶晚晚想到这里就生气,这个叛徒,还敢提起这件事情?斜斜瞪了一眼,“表姐,你这就不厚道了,自己溜之大吉。”
  娜木钟却是理直气壮,“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溜之大吉,被大汗命人扔出去不成?我这也是为了表妹着想,趁这个机会,把大汗迷得神魂颠倒,海兰珠哪里还有机会勾搭他?”
  叶晚晚真是快被娜木钟气笑了,这个女人啊,满脑子究竟在想什么,不过还是挺可爱的。
  “表姐,你别再乱猜测,我与大汗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她真是哭笑不得。
  娜木钟眼神犀利,左瞄右瞄,终于可以确认,表妹虽说被亲了嘴被摸了把胸,确实还没做其他的什么,大为惊讶,“啊,美色当前,他居然忍得住?究竟行不行啊,对了,你说过他……”
  叶晚晚真是无语了,“表姐,我是说大汗不爱美色,勤于政事,没说他别的啊,是你们脑补太多。”
  娜木钟若有所思,“原来这样啊。”想了想,神情突然正经起来,叶晚晚一时之间,反而有些不适应,觉得娜木钟这样有些怪异。
  “小玉儿,表姐阅人无数,大汗看来是真的真心待你,一个男人爱你可能爱你的身体,但若是坐怀不乱爱惜你,那是真的把你放在心里。”
  说完苦笑一声,“你看多尔衮虽说对大玉儿如何念念不忘,我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他神魂颠倒,不可自拔,虽说是迷药之功,但我想,若是换作皇太极,未必会把持不住。”
  叶晚晚见她真情流露,心中也是黯然,笑着挽住娜木钟的胳膊道,“表姐,常言说,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原本这世间男子就多薄幸,理他们呢,过好自己就行。”
  娜木钟爽朗一笑,“表妹说的是,来来来,我们进屋喝茶聊天,男人算个屁。”
  叶晚晚抿唇轻笑,“走吧。”
  两人痛痛快快聊了一个下午,眼见夕阳西下,暮霭沉沉,叶晚晚想着要去小厨房做芍药羹,“表姐,你等我一会,我去小厨房做芍药羹给你尝尝。”
  娜木钟对叶晚晚的手艺向来是垂涎三尺,闻言十分开心,“好,表妹辛苦了。”
  叶晚晚笑了笑,去了小厨房,这道芍药羹还是她在穿越美食文时候学会的,很耗费功夫与心力,用鸡汤做底,加入各种食材,最后放入芍药花瓣,不禁滋味鲜美,还有着芍药花淡淡的苦味与浓郁香味,但是这苦味入口却很快回甘,当真是妙不可言。
  她做了两份,一份让塔娜端去给娜木钟品尝,还有一份放在食盒里,准备拎着去后殿。
  叶晚晚向来善于揣摩人心,皇太极被她来了套道德绑架,恐怕此时处在深深懊悔中,他是大汗,位高权重,被人捧惯了,若是等着他来给自己赔礼道歉,就有些过火,不如去给他一个台阶下,才能把他拿捏得死死地。
  第68章 双更合一来了
  叶晚晚捧着食盒, 沿着长长的走廊往皇太极后殿而去,走到后殿殿门口,额登正一脸焦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如热锅上的蚱蜢。
  “公公, 你似乎有心事啊?”
  叶晚晚笑着问道, 心里大概明白额公公为何这般模样, 果真额登见到她, 笑逐颜开,“哎呦,我的小玉儿格格啊, 您来了,我还有什么心事?你快些进去吧, 大汗脸色像是暴风雨快要来了, 奴才们啊,都要吓死了。”
  抿唇笑了笑,叶晚晚端着芍药羹轻手轻脚走进殿内,刚走到门口,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狗奴才, 不是让你们谁都不许进来,滚出去。”
  哎呦, 向来喜怒不喜形于色的皇太极居然有发火的时候, 这是崩了人设吗?
  “小玉儿见过大汗。”叶晚晚屈膝行礼, 笑容清浅。
  皇太极蓦然抬起头, 凤眸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与喜悦,“小玉儿, 你来了。”
  叶晚晚上前, 眸色淡然从容, 不带其他任何感情,“大汗,小玉儿做了一些芍药羹,送给大汗品尝,还请大汗不要嫌弃小玉儿笨手笨脚。”
  皇太极眸子黯了黯,很快又恢复常态,“小玉儿,你是特意做给我品尝?”
  叶晚晚有些惊讶,“大汗,不是您留下几篮芍药花吗,您又没说要做什么,我以为您是想要我用芍药做成芍药羹,难道您不是这个意思?那我端走了。”
  皇太极乌黑深沉的眸子定定望着她,良久,伸手扯握住她的手,语气柔和,“小玉儿,还生气了,是我不对,不生气了啊。”
  生气与消气的边缘要把握好,过犹不及,毕竟人家是大汗,一个久居高位的人,分寸很重要,过犹不及,任性闹脾气只是让感情更进一步的手段,不是作的别人死去活来,最终逃之夭夭。
  叶晚晚撅了噘嘴,故意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也想生气,可是我做好了芍药羹,第一个想要给品尝的人,居然是大汗先生,真没劲。”
  皇太极所有的郁闷都变成汩汩的欢喜,溢满心底,满满的似乎要倾泻而出,这个小姑娘啊,总能很轻易的动摇他的喜怒,笑着握住叶晚晚的手,神情温柔和煦,“你啊,惯于撒娇。”
  叶晚晚笑着为他盛了一碗芍药羹,“皇太极,给你,不许说不好吃,必须吃完。”杏眸含着清凉,唇边溢出笑意,小小的酒窝隐隐跳着,娇俏明丽又可爱调皮。
  皇太极一颗心似乎泡在蜜糖水里,这个小姑娘啊,让他越来越爱,越来越想藏在手心里,眯了眯凤目,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小姑娘是他的,必须是他的,永远都必须是。
  他心里发着狠,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笑着接过白玉碗,“霸道,难道不好吃也不准说?”
  叶晚晚故意瞪大眼睛,威胁道,“不许,否则以后就不做了。”
  皇太极忍俊不禁,故作委屈拿起瓷勺,慢慢吃起芍药羹,引得叶晚晚笑个不停。
  味道很好,入口鲜甜,又带了些微苦,慢慢回甘,只觉得齿颊生香,不由夸赞道,“味道很好,竟然比宫中厨房的汤羹还要好吃。”
  叶晚晚嫣然一笑,“如今快到初夏,芍药清火解燥,是很好的补品。”
  皇太极笑着道,“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两人又说笑几句,早已将下午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皇太极不知不觉将一碗芍药羹喝得干干净净,心情好极了。
  叶晚晚笑了笑,“大汗,您忙,我还要去看望姑母。”
  皇太极想起今日自己与哲哲的对话,想来哲哲也不会不听他的命令,微微颔首,叶晚晚笑着离开。
  叶晚晚去了哲哲的宫里,殿内点着几盏昏暗的灯烛,哲哲闭着眼睛倚在榻上憩睡,一名嬷嬷守在床榻边,也昏昏欲睡,叶晚晚蹑手蹑脚进去,嬷嬷猛然惊醒,叶晚晚对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下去休息吧,她来照顾大福晋就好。
  嬷嬷领命退下,叶晚晚坐在榻边,见姑母睡得很熟,悄悄守在旁边,将她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托腮打量着这位中宫大福晋,自己的姑母,科尔沁忠实的守护人。
  姑母的五官长得十分秀气,随着岁月的流逝不但没有成为昨日黄花,反而增添一种风韵,雍容华贵的风韵。
  “马喀塔,不要,不要离开额娘,大汗,大汗求你……”
  哲哲神情突然不安起来,低声喊着,声音凄婉,带着不知所措,额上冷汗涔涔,身体蜷缩起来,翻来覆去。
  马喀塔是哲哲的女儿,今年才六岁,一直养在身边,什么离开,叶晚晚有些不明白,忙伸手握住哲哲的手,取出手帕为她擦拭着额上的细汗。
  “姑母,你怎么了,没事吧。”
  叶晚晚伸手搂住哲哲,而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哲哲似乎被魇着了,秀丽的脸扭曲着,身体挣扎,良久,方才醒过来,如梦初醒般望着叶晚晚,“我这是怎么了?”
  叶晚晚起身倒了杯茶水,递给哲哲,“姑母,您怎么了?没事吧。”
  哲哲神思恍惚,握着茶盏猛喝几口,慢慢缓过神,凄凉一笑,“是小玉儿来了啊,没事,姑母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叶晚晚伸手又拍了拍哲哲的背,“姑母,没事了。”而后唤来外面守的嬷嬷,吩咐道,“你去我的院子,让塔娜去厨房熬些宁神的参汤,然后送来,就是我屋里常用的那个药方。”
  哲哲见她一脸坦诚,这个侄女比起之前,性格变得聪明起来,也愈加狡猾起来,但是内心还是那个善良的小玉儿,对她也很好,不由拍拍她的手,“你费心了,不枉姑母疼你。”
  叶晚晚用手帕拭去她额上的汗,“姑母,您做什么噩梦了,一直叫着马喀塔的名字,什么不要离开的,她才六岁,怎么能离开额娘。”
  哲哲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眼圈一红,“没事,只是梦见她出嫁了,我不舍得罢了。”
  “哎,马喀塔还小,姑母你啊,想太多了,姑父是大汗,八旗中那么多青年才俊,马喀塔长大以后,一定会嫁得如意郎君。”
  她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有些苦涩,马喀塔确实很悲惨,比原主小玉儿还要悲惨,按照书里剧情,海兰珠嫁入汗宫后,深得皇太极宠爱,因为哲哲劝说大汗要对布木布泰好一些,海兰珠知道后哭闹不已。
  马喀塔为了帮助额娘,与海兰珠作对,犯下错误,被皇太极赐婚给了林丹汗与苏泰福晋的儿子额哲,也是后来的察哈尔亲王,十二岁便离开盛京,从此之后与哲哲至死未再见上一面。
  马喀塔出嫁后不过几年,额哲便去世了,而后她又遵从顺治的旨意,其实是多尔衮与布木布泰的意思,嫁给额哲的弟弟,从此之后心情郁闷,二十岁便郁郁而终。
  哲哲的女儿境遇悲惨,这清朝的公主啊,和亲的占了大多数,你看人家大明,不和亲不纳贡,呵呵。
  她心里叹息,不曾想到哲哲秀目如炬,直直望着她,嘴里喃喃自语,“如意郎君,呵,如意郎君……”
  哲哲垂下眸子,良久,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叶晚晚的秀发,神情温和,“只是做个噩梦,吓着你了吧。”
  叶晚晚摇摇头,“没事,姑母,您有事告诉我,小玉儿一定帮你办到。”
  哲哲笑容有些哀伤,“姑母是大金的大福晋,能有什么事情,小玉儿,假如,姑母是说假如,姑母有一天不在了,你会不会照顾马喀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