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婚宴上实在喝得太多,那灵泉酿出来的酒好喝却后劲极大,徐鑫第二日睡到了晌午才醒来。
  昨日怎么回到赤女峰与之后又缠着宁无为说的那些胡话,他全部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离开婚宴之前,他趴在桌子上边晕边骂宁无为。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爬起身,他坐在矮榻上发呆了许久,才想起今天是与路紫央约好了一起离开的日子。
  懒洋洋地站起身,没精打采地走到铜镜前,给自个儿打量了一番,看到那乱七八糟的模样,一张憔悴的脸分明写着‘失恋’两个大字。
  但明明,是自己先抛弃宁无为在先,又好像没有资格拥有这两个字。
  感觉周身还隐隐散发着酒气,徐鑫嫌弃地抬起袖子闻了一闻,却意外地发现除了酒的味道,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檀木香!?
  和宁无为身上的一样?!
  徐鑫觉得自己疯了,可能嗅觉出了问题。
  他拼命地拍着脑门回忆有关于婚宴上宁无为与他接触过的画面,但最终只能想起昨日对方刚见到他时的冷漠神情。
  于是一颗躁动的心瞬间又冷却了下来,徐鑫又抬起手臂仔细地嗅了嗅,发现那檀木香好像真的只是幻觉。
  “也是呢,都要走了,还尽想这些没用的……”徐鑫颓然地垂下手,而后又掐了一个诀往身上一扫。
  瞬间,徐鑫一扫方才邋邋遢遢的模样,又恢复了清爽干净,只是那脸上对镜扬起的笑有些勉强。
  路紫央亥时才会来找他,他还有小半天的时间可以和赤女峰告个别。
  徐鑫先是走到隔壁的小屋子里,想检查检查给她们留下的信还有没有漏掉什么没交代,却发现给原主絮欣的那一封,信封的口子开了。
  徐鑫没想太多,以为是之前粘得不牢,翻了翻页数发现没有少,便又给仔细封上。
  午后,徐鑫出了飞絮阁,本来想先去千缘阁见见便宜娘,却发现她又突然有事离开了。
  徐鑫知道这是路紫央搞的鬼,一年来每逢十五她都会放出与她身形一般的傀儡吸引絮修纯出峰追逐,让她也好混进赤女峰劝他离开,若是劝说无果便会小住下来。
  于是,徐鑫转而去了曲晚舟的粼波阁。
  来到粼波阁院外,就已经听到了里头传出清脆热闹的嬉笑声。
  对此,徐鑫毫不意外,因为这一年来,曲刘二人不知何缘故姐妹情感突飞猛进,刘时迁闲来无事时经常会来粼波阁找曲晚舟谈天说地,甚至直到后来连齐嫦和白珑也时不时会加入她们。
  奇怪的是,即便是如此,几人的修行不仅没有停滞不前,还比以前进步神速,似乎是有什么神奇的动力在促使着她们。
  徐鑫很是好奇其中原因,但是却总融入不进去,每每他想加入话题,几人便都又不说话了,像是在有意回避着他。
  久而久之,徐鑫也就不再强行去打扰她们了。但他也并非因此觉得被讨厌了,相反的是,他觉得几位师妹,包括整个赤女峰的师妹都更加喜欢他了,甚至有时候还有特别待遇。
  比如他的衣服,曲晚舟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给他送来新的样式,而这事絮修纯也是默认的。
  当然,按照徐鑫的理解,应是同门之间的友爱之情,至于那些优待,可能他大师兄的头衔在赤女峰也算珍稀物种。
  不过她们对于他情感的大转变,现在也成为了要离开之前,比较牵挂和担心的事情。
  “你们又聚在一起了啊?”徐鑫走进院子,果然看到所有人都在,但也因为他的出现,嬉笑和谈论声不出意外地瞬间就停了下来,然后几人之间眉来眼去,态度有些奇怪。
  不过,刘时迁今日倒是格外的热情,马上起身就迎了过来。她伸出手像在扶一个体弱的病人一样,挽住了徐鑫的手臂,而后带着他坐到了她刚起来的位置。
  她语气不掩担忧道:“怎么起来就往我们这跑啊?不多休息一会。昨晚折腾坏了吧?”
  “折腾?”昨晚他不就是喝醉了吗,难道他有醉后乱喊乱叫的坏毛病?他酒品那么差的吗?
  “看大师兄脸白的哟!”刘时迁说着往百宝袋里头掏了掏,拿出了几瓶与昨晚递给宁无为一般无二的药瓶给了徐鑫:“你也得多补补。”
  “也?”徐鑫拿着那几瓶药,怀疑这又是刘时迁新研制出来的丹药,又拿别人做试药,这次轮到他和某个倒霉蛋了。
  “对啊……昨日我也给你那位送了几瓶。昨晚还以为是他不行,倒是没想着是你受不住。”刘时迁暧昧一笑,而后又捂着脸后悔道:“我倒是冤枉他了。”
  “我那位?!”徐鑫一头雾水看向了比较靠谱的曲晚舟:“哪位啊?”
  “你不会忘了吧……”曲晚舟收到了徐鑫茫然的视线,有些惊讶地回答:“宁无为啊!你昨日喝醉后可把他折腾个半天……”
  “?!”宁无为?
  徐鑫想起了刚起时,身上闻到的檀香味,脸顿时红了起来。
  刘时迁给他俩补药……
  他昨晚,干了什么啊?!宁无为又对他干了什么啊?!
  “大师兄莫要害羞,我们都理解的,毕竟分别了一年了,激烈些也是正常。”曲晚舟一派正经地道出了别有深意的安慰。
  徐鑫忽然感觉被可怕的氛围环绕,他总算知道她们为何一见面就那样奇怪暧昧的盯着他看了,而且刘时迁还过来体贴地扶他过去坐下。
  “我都醉得不省人事了!你们竟然把我扔给他!”徐鑫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师妹居然撮合他们俩,还有向着宁无为那头的趋势。
  徐鑫有些不确定地暗自感受了一番身体各处,发现那些羞耻的地方的确没有异常,才有底气反驳道:“我跟他什么也没有,昨晚啥事也没发生!”
  为了证明清白,徐鑫还跳了起来,用力地拍了两下腰:“我好着呢!你们都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啊?我娘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弟子这般想法,定会气死!”
  “大师兄……昨日就是师父先扔下你给宁无为,自己先走出飞絮阁的啊!”刘时迁闻言,露出了冤枉的神色。
  “什……什么?!”徐鑫非常震惊,他立刻想到絮修纯定是对宁无为恒焰派掌门的身份别有用心,继而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昨晚你都把他衣服快扒光了,结果他真地只是哄你睡觉。这样说来,宁无为是个正人君子,对大师兄你也真是温柔,好生让师妹们羡慕……”曲晚舟一改原本的稳重自持,忽然露出了少女一般的向往神色。
  “扒……扒光!?”徐鑫原地打了个趔趄,他看到齐嫦和白珑都笑得掩起了嘴,便感觉这个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他醉酒后,居然是个禽兽!
  “你们怎么不阻止我?”徐鑫已经忘了来这的初衷,整个脑子里头是自己想象中扒了宁无为衣服的画面:“任由我在他面前乱来!”
  他这个举动定会让宁无为误会自己的态度,日后原主回来怎么办?!
  “他碰都不让我们碰你一下,怎么阻止……”刘时迁当徐鑫是在害羞,继续帮宁无为说话:“无论如何,宁无为真的很喜欢你,你还是别老躲着他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点头呼应。
  “你们……什么时候,被他收买了?!”徐鑫只能想到这个了,否则她们四人怎么可能都站在宁无为那头。
  没想到宁无为做上掌门,什么没学好,竟然把洛无机那招讨贿/赂人的把戏用在了这些师妹身上!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们不是这样的人。”刘时迁拍了拍徐鑫的肩膀,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一年前,我们赤女峰所有人就支持你们了,大师兄你无需顾忌太多。”
  “……我与他什么都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般。真的!”徐鑫被这深藏已久的支持给吓到了,他没想到赤女峰所有人竟然已经暗自接受了他与宁无为的那种关系。
  但昨晚那一出,让他否认的话显得非常苍白无力,几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不与你们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鑫慌乱地退离她们好几步,决定逃离这个让他无比尴尬的现场。
  来时酝酿已久的告别,一句也来不及说。
  **
  因为这一场震惊三观的谈话,徐鑫又慌乱地跑回了小屋子,开始给那些信添字。多添的字里头尽是解释他与宁无为之间的关系,强调不要把原主和宁无为硬拉在一起。
  废了老大的劲写完一遍后,徐鑫发现似乎字里行间透着十足醋味,而后改了又改,改了又改,直到亥时到来,才勉强把措辞改到客观不掺杂个人情感的语调。
  “人呢!”当徐鑫还沉浸在信件中时,卧室传来了路紫央的喊声,有些着急也有些虚弱。
  徐鑫一惊,赶紧收拾好写好的信件,带着走出了小屋子。
  一进卧室,他果然见路紫央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木凳上,但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好。
  “你怎么了?”徐鑫见情况不对,赶紧把那一沓给赤女峰和宁无为的信件放在书桌上,走到了路紫央面前蹲下查看。
  “我们……赶紧走吧!”路紫央抬起头看向徐鑫神色焦急,她脸色很苍白,往日朱赤的嘴唇此刻也失去了光泽。
  “你受伤了?”徐鑫发现了黑袍的肩膀处颜色较深,抬手一探,竟都是血。
  “是我自己挣脱时对路善使的苦肉计,死不了,你给我点丹药让我恢复些元气便可。”路紫央毫不客气,对徐鑫伸出了手,讨起了灵药。
  见状,徐鑫赶紧掏出了丹药,选了一瓶疗伤的灵药倒出来放到了路紫央手中,见她吞了下去才算松了口气。
  路紫央吃下药,脸色刚缓过来些,便又急急拿出那只白玉狼毫笔,她握着徐鑫的手郑重说道:“傀儡那招骗了他们一年,终究还是露馅了。无论如何,今晚我们必须赶紧走,路善追上赤女峰了!絮修纯也应该快赶过来了!”
  “好……好!”这个当口,也不容徐鑫再犹豫,路紫央已经迁就了他一年的时光,对方在这里躲着那两位麻烦的人物一年,对他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他不能再继续拖累着,信里头也交代得够清楚了,他应该离开了!
  路紫央很是欣慰,她拿起白玉狼毫笔握住上面半截,示意徐鑫握住下面半截。
  徐鑫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吐出一口浊气之后,把手握了上去:“开始吧!”
  路紫央应声开始催动灵力,需要与徐鑫用此笔在地面画好一个完整的离魂归魄阵。
  如果顺利,在路善找到他们之前,应该可以顺利离开……
  阵形渐渐出现,暗幽的光开始从周边浮现,徐鑫感觉到一股强大并且阴冷的气息从阵眼中不断迸发而出,一股窒息之感铺面而来,引得他心砰砰砰直跳。
  “徐鑫对吧!”路紫央在阵眼中的最后一笔之前停了下来,她抬眼看向徐鑫,双眼已是布满血丝。
  徐鑫告诉她很多次真名,这次是路紫央第一次这么叫他。
  “嗯……”徐鑫不解,但还是回应了。
  “你确定愿意与我一起回去,不会后悔!?”路紫央咬着牙,控制着手里因那阴冷气息而产生的剧烈颤抖。
  “嗯!”徐鑫用力点头回应,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反悔。
  “即便现在宁无为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你也不后悔!?”路紫央扬起了嘴角,见徐鑫脸上布满了疑惑和惊恐,继续道:“我在他身上偷放的玉盾,现在好像碎了,他快死了……”
  “你是故意的吧!”徐鑫怒吼着,疯狂地挣扎着想把手撤离白玉狼毫笔,但主笔人并不是他,根本完全挣脱不了。
  “你若放开,我可就没法等你了!”
  “无所谓!赶紧放开我!”
  “我就知道!你个不讲信用的家伙!”路紫央无奈一笑,她咬牙抬起那只受了伤的手臂,轻轻地在徐鑫手背上一点,淡淡道:“走吧……”
  最后一句话落,徐鑫的手便从白玉狼毫笔上顺利离开,而后路紫央下笔在阵眼中最后点下一笔,一道幽光从里向外扩散,而后瞬间一缩……
  白玉狼毫笔化成了粉末,路紫央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而徐鑫的手保持着被甩开的姿态,愣愣地跌坐在原地。
  想到宁无为危在旦夕,徐鑫立马就回过神来,他急忙地站起身来,刚伸手要开门,那卧室的门就被暴/力地踹开了,一道黑影闪了进来,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颈。
  黑色高大的身影阴狠狠地道:“是你这个小子,迷惑了我的紫央!”
  徐鑫被掐得眼冒金星,但看清了人后,还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破碎地喊出了声:“你个渣爹!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