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赢昊话语之中的那一丝不甘，其实还是很明显的。
这种不甘，不是对于生命流逝，无法挽回的不甘，而是对画术的不甘。
在临死之前，他悟出了九品画术。
借助这一次机缘，他更是亲身体会了，那完全不同的，他渴望了一生的新的画道天地。
但是现在却要匆匆分离，甚至都来不及细细的体会一番。
这对于任何人而言，自然都是一种遗憾。
故而，他的遗憾，他的不甘，其实也很是纯粹，并没有多少的杂念。
又或许，他只是不想陈升因为他，而过于难受，过于不舒服，故意的在安慰陈升吧。
“不，不，不，”陈升摇头，剧烈的摇头。
“陈升，”赢昊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渐渐的柔和下来，也有些欣慰。
自己的徒儿对自己足够的重视和珍视，至少能够表明他这个师父做的还不是那么的不够格不是吗？
“不，师父，你先听我说。”陈升打断了赢昊的话，固执且倔强的道，“既然彼岸路存在，既然你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么不管这世上到底是否真的有轮回，还是说你出现在这里，只是生灵死亡之后，外人感知不到的一个过程，一个死亡的步骤。”
生灵死亡，对于外人而言，自然就是其生机消灭，灵体溃散。
但是对于生灵自身，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却没人可以知道不是吗？
兴许，赢昊出现在这里，是去往轮回。
兴许，赢昊出现在这里，只是死亡之后灵体，魂体，三魂七魄溃散的另一种步骤呢？
陈升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但是他也不需要知道。
“不管如何，这至少证明，你现在带有全部的生前的记忆，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是吗？”
“既然续薪火之术加上玄天笔，可以让你我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并且唤醒你的记忆，那么不就说明你现在固然没有灵识之力，只是一种魂体的存在，但是也其实有着别样的含义吗？”
“我想，这种情况只怕是那些死去的人，和那些缅怀不舍死去的人，无比渴望见到的一幕吧？”
“既然机缘巧合之下，让我们遇到了，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如果我可以让你的魂体脱离彼岸河呢？那谁又能肯定，魂体就不能如灵体那样重新活下来？”
陈升坚定的开口，每一句说的都很急促，但是每一句说的都很坚定，都很清晰。
“你刚刚在跟那人对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这些了？”赢昊看向陈升，道。
他没有回应陈升别的话，显然，他虽然知道陈升说的这些或许可行，但是他更清楚，彼岸河的力量不是他和陈升可以抗衡的。
作为师父，他不会让陈升冒这样的危险，去做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情。
“师父，”陈升摇头，甚至是带着一丝严厉的看向赢昊，“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就不会放弃。”
“你继往开来，为我铺路续薪火，我为何不能镇压彼岸河，救你魂体脱离苦海？”
“这十方山中妖异无数，连彼岸河都出现在了这里，深处不知还有何物，彼岸河异常动荡，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对得起我。”赢昊的言语也很坚定。
他们师徒二人当初能在那画山之上交谈几月而不厌烦，甚至相谈甚欢，被龙鳞熊笑谈为根本不像师徒，自然是有道理的。
他们的性格，其实是很相似，很合的。
“这是十方山中的彼岸河，这是十方山存在的彼岸河。”陈升重复着赢昊的话，忽然眼睛明亮如白昼。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赢昊的魂体开始在彼岸河水的挤压下出现晃动，出现崩溃，出现被拉扯下去的迹象。
陈升来不及做过多的解释，翻手就向着自己的怀中掏去。
“煤球，煤球，这一次真的必须要打扰到你。”
陈升晃动着煤球的身体。
可是不知为何，似乎煤球已经进入了真正的进化之中，这一次煤球竟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远不像以往那般，只要陈升唤它，它就会回应。
见此，陈升的心中也是更加焦急起来。
他已经快要看到彼岸河的河面了。
赢昊却明显已经出现了无法抵抗的场景，若非因为他，赢昊估计已经放弃抵抗，被直接拖离下去。
下方看不到的彼岸路，彼岸河水，似乎正在酝酿着极为可怕的力量。
一旦赢昊真的脱离了彼岸河河面的话，只怕这整个彼岸河都会动荡起来，出现极为可怕的危险。
“十方印，对，十方印。”陈升看了赢昊一眼，没有搭理赢昊担忧和阻止的眼神，而是对着煤球喊了起来，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话，还请出来帮我一次！”
“煤球信我，随我，只要你答应帮我这一次，日后我一定会百倍还你这一次恩情。”
看着没有动静的煤球，陈升忽然心中一个醒悟，当即语速加快道，“还有，只要你这次帮了我，我可以替你向煤球讨要天命兽的力量！你应该知道，煤球不会拒绝我！”
“十滴！”
就在陈升提及天命兽之力的瞬间，煤球的体内，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印忽然出现。
在这印记之中，刻着的是整个十方山所有的地势地貌，所有的一切！
极有可能，是整个十方山，孕育而出的唯一之物。
也极有可能是整个十方山中，最为珍贵的隗宝。
“好！”陈升此刻哪里有闲情和时间去跟对方讨价还价，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管它十滴八滴的，反正没有说时间不是吗？总能慢慢解决的。
得到陈升的答应，十方印唰的一下，就从彼岸河中消失而去，从陈升和赢昊的视线之中消失不见。
上方针锋相对的天蛮老祖和骨蛮部的族人，突然将视线，向着这里落来。
“轰。”
也是在下一刻，陈升他们感到身体外的彼岸河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