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的壮丽景色，并没有能够持续太久的时间。
很快，一片破败之景，就出现在了陈升的视线里。
大片大片的塌陷的城墙，房屋，堆积在一起。
在这些破碎的石块上，还沾染着许多许多，即便是雨水也冲洗不掉的血液。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陈升今日看到的场景，要比邢森当初看到的场景，好了许多。
这么久以后，晋城附近的人族，倒也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晋城这片大地上的数千万枉死的生灵，已经被迁移个干净了。
不知道是集中焚烧了，还是集中做了其他的埋葬等处理。
所以，至少在晋城的表面上，只能寥寥的看到在一些巨石之下，有些许碎骨碎肢，除此之外，倒是基本看不到什么血腥的场面了。
唯有那种入鼻的血腥味，依旧难以去除。
一脚迈入废墟之上，铺天盖地的难闻味道，扑鼻而来。
更是有大量的苍蝇蚊虫等，在这里飞翔，停留，场面依旧是有些恶心。
在废墟之中，时而会传来一些动静。
是有一些人在这附近祭祀祭拜亡灵，也有一些，则是在翻腾着什么。
这么多人的死去，这么多修者的葬身，一整座大城的崩塌，即便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一遍，但是遗落下一些东西来，还是不奇怪的。
灵药灵丹，法器法宝，灵玉灵器，任何一样的发现，都是意外之喜，意外之财。
没有人在意，才是不正常。
陈升和石峰走在这片废城之上，对于击杀蛟长老一事，则是只剩下了愤慨。
觉得就那么让蛟长老死了，都是便宜他了。
祸不及家人，祸不及平民。
这是底线。
风声在晋城废墟之上吹拂，隐约间，似乎有呜咽之声响起，那是千万生灵在哭泣，在哭诉。
“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了，来清扫埋葬亡灵的人，也无力尽心尽力。”
陈升喃喃开了口，在石峰不解的目光中，释放出了自己的灵识。
灵识在这片空中横扫，落在他身边每一个角落，落在每一个方向上。
石峰见状，自身灵识扩散，也跟着在这附近游走起来。
晋城很大，即便是以他们两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都细致的扫一遍。
但是这么做，多少可以，做些什么。
很快，陈升俯身，手掌连续翻动了数次，巨石纷飞破碎，一具尸体被他从下方拖拉出来。
以灵力包裹着，将尸体转移到一旁的平地之上，陈升继续往前走去。
这些尸体生前，是好人还是坏人？
陈升不知道。
只是，当他在片刻之后，在另一片废墟之下，发现一个佝偻的老人的身体的时候，即便早有准备，心神还是震动了一下。
这个老人的体内，没有半分灵力。
显然是彻彻底底的，凡人。
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到妖人族呢？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蛟长老，以及部分妖人族族人，是可怕的。
被仇恨蒙蔽了心灵的所有生灵，都是可怕的。
“若我复仇，当杀遍牵连之人，但不可伤及无辜。”陈升心中自语，暗暗警醒。
却又在下一刻，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在一个不起眼的废墟中，他的灵识也险些错过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卑微的，却伟大的场景。
这种场景，在前世地震之时，听闻过。
却不曾当面见过。
一个寻常的倒塌的房屋下，一个父亲跪在地上，怀里挡着的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
一根箭矢，从这名父亲的后背贯穿而入，一直刺入了孩子的腹部，插入地面。
是啊，修者的箭矢，即便是凡人用命挡，又如何挡得住呢？
废墟被陈升掀开，一名女子的尸体，也出现在了一旁。
她被另一根箭矢，钉在了另一侧的柱子上，正是孩子在父亲怀中，也还是在看着的方向。
这名女子的模样看去，应该就是孩子的母亲了。
似乎是要特地刺激陈升一样，随着这片废墟的清理，陈升看到了第四具尸体。
那是一个被门板压在下方的，一名老人。
他的手掌死死的扣住门板的边缘，即便死去不知道多久了，这手指，还扣在那门板上。
但是身体，却已经被压的，不成样子了。
显然，他在生前，在用命，挡着这道门，护着这个家。
这是一个很平常，很平常的小家。
他们本应该开开心心的活着，本应该平平凡凡的生活，可是一场灾难，一场和他们本无关系的灾难，却降临在了他们的身上。
破碎了他们的一切。
让他们化作亡灵，被葬送在此。
依稀间，这一家人的快乐时光，还在这房子里回荡。
这么相爱的一家人，日子怎么会不快乐？
看着这些，陈升不知道该说什么。
责怪妖人族吗？
不知为何，竟莫名的责怪不起来。
如果，如果部分的人族，不是如此的折磨，欺辱妖人族，那么他们的心中，怎么会存着这么大的恨意？
如果不是存着这么大的恨意，怎么会毫不犹豫的听从蛟长老的话，对晋城人族进行屠杀？
冤冤相报，何时了。
整个东圣州上的妖人族数目，都是可以计数的。
人族和妖族的数目，才是不能计数的。
可是，人族和妖族的战争，从未曾停止过。
那，又该如何？
会有多少的人族，像晋城这般，被妖族虐杀？
又有多少的妖族，会被人族反虐杀？
人族是命，妖族不也是命吗？
人族是家，妖族不也是家？
妖族之中，也不乏为了孩子，可以做到这一地步的妖兽。
兴许，和平，是最好的，最好的选择。
这个世界和其他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这片大地上，是有修者的，妖兽是可以修炼的，开启灵智的，并且化形的。
那么何不，人族和妖族，和平共处，共建家园呢？
在这一刻，陈升对于自己坚守的信念，认识的更加清楚，并且更加的执着起来。
百里飞扬认为，杀尽妖族，则一切太平。
可是，妖族，杀得完吗？
为了杀尽妖族，他们的手上，又得沾染多少的血，多少的无辜惨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