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速把亥被擒,以水墨恒和速把亥为中心,双方的人马逐渐停止厮杀。
为了救父,把兔儿跪下,虽然并非所有鞑子都跟着跪了,但举目一望,也是跪倒一片。
如此一来,胜败自是一目了然。
毫无疑问,这一战令泰宁部落元气大伤。
事到如今,速把亥也不得不接受这个血淋淋的现实。他一眼扫过跟随自己多年的部属,这一刻,有的放弃了反抗,有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有的泪流不止……
真的是败了。
“放过我的孩儿,我跟你走,仍凭处置。”速把亥恳求,对自己的生死似乎看开了,唯独放不下儿子。
“水少保,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把兔儿还在挣扎,也不知是真心要降,还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不过,水墨恒不关心。
他只关心生擒了速把亥,可以向李成梁交代,可以回京复命,向皇上交代。
至于眼前这些鞑子,不可能将他们悉数杀掉。别说是杀人,若非情非得已,他只想呆在天上人间过悠闲自在的日子啊。
水墨恒轻轻地问速把亥:“怎么放?”
这时,军师接过话茬,立誓说:“既然水少保代表大明不肯接受朝贡,那我们退居大漠,永世不犯大明边境。您看意下如何?”
不杀他们,如何安置,确实是个头痛的问题。
也不是说不相信他们指天誓日的誓言,而是不敢相信,也没法儿相信……鞑子就是一群穷逼,一群流浪汉……危险。
大漠黄沙,无法开垦种植,便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可又不能坐着等死吧?于是乎,“抢”成为他们最拿手的本领,也是他们认为最划算最容易最便捷的方式,以致于杀戮逐渐融入他们的血液当中,现在已成为他们的天性了。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靠揍他们肯定不行。
能揍得了一时,揍不了一世,首先必须解决他们的食物来源,也就是生存问题,否则,多么美丽的誓言都是扯淡。
人都要饿死了,还能指望他们遵守什么誓言?
这是现实。
也是大难题一个。
若不帮助他们脱困,就甭指望他们会老老实实地守着脚下那一大片荒漠。
来辽东前,还真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水墨恒心想,之前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协助李成梁赶走鞑子,就算完成任务。不料到最后却与鞑子一再冲突、交锋,衍变成今天这个鬼样子。
为此,还死了这么多的人,就连陈冰如都……
哎!想我水墨恒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只想做一个闲臣,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卷入一场是非当中……而这场是非,竟还与大恩人张居正有关,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水墨恒心里有着无尽的感慨与唏嘘……
“纳降”、“朝贡”的问题,很好回答,所以他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给了把兔儿答案。
速把亥的去留问题,也容易,肯定要遵照皇上的圣意,将速把亥押解进京,到时候由自己押,还是交给李成梁押,无所谓。至于最后怎么处置速把亥,那就更不是自己关心的事儿了。
唯独这“安置”问题,水墨恒觉得不好解决,确实没想好,所以一时不知如何答复速把亥和军师。
不得已,水墨恒冲李如柏招了招手。
李如柏拍马过来。
“这会儿你爹不在,你身为辽东一参将,来,说说看,眼前这些人,该作何处理?”
“这个……”李如柏抓耳挠腮,暗自忖道:“怎么转手间将问题交给我了?杀还是放?我也不清楚啊。关键是我爹到底怎么想的,我都不清楚。”
就在这时,感觉突然间,从天而降似的,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向这边疾驰而来。
其实,也不突然。
只是因为刚才都在激烈的厮杀中,谁都没有察觉出;这会儿速把亥被生擒,把兔儿和军师又跪地求情,加上水墨恒一时难以抉择,所以场面忽然间冷静了下来。
大军倏忽而至。
为首之人正是辽东总兵官李成梁。
所率军队,目测两万。
水墨恒一个激灵,卧槽,怎么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来得真是时候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真会玩儿!
不愧为李成梁。
杨燮第一时间冲过去,翻身下马,行拜见之礼,并认错:“属下未经总兵大人许可,擅自调兵遣将,请大人责罚。”
李成梁一抬手,倒看不出生气和怨恨,只是表情甚是严肃:“起来,回去再和你算账。”
李如柏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热情地喊一声:“爹,你来了。”心想,这下好了,不用我拿主意。
却换来一个大白眼,外加一声怒喝:“滚一边儿去,畜生。”
畜,生的?我是你的儿子啊……让李如柏又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是路边捡来,而不是这人亲生的。
见李成梁率兵而来,大军压进,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这下不仅速把亥感觉自己完蛋了,就是把兔儿都感觉自己大劫难逃,只是将会死在谁的手里的问题。局面本来就呈一边倒,现在无异于被碾杀,逃肯定是痴心妄想了。
不甘啊!
……
水墨恒抽出宝剑。
速把亥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面色惨白如纸,两名死士将他扣押起来。
水墨恒拍马上前,冲李成梁一抬手,算是打过照面,道:“李总兵来得正好,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很简单,”李成梁神色冷峻,猛地一振臂,从嘴里迸出一个冷冰冰的字来,“杀——”
“一个不留。”随即补充四字。
大军得令,蜂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见鞑子就砍。
顿时间哀鸿遍野血流漂杵……
卧槽!
真他娘的狠!
水墨恒站着一动不动,望着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幕,他惊呆了。
而反观李成梁,他双眸炯炯有神,渊渟岳峙般,却似乎在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这厮,果然好屠杀!
水墨恒不禁问:“真的一个不留?”
李成梁答:“你以为我来,是为了什么?别怪我捡便宜。”
“我说过,一分军功都不要的。”
“多谢!”
水墨恒顿了一顿,忽然意味深长地问:“杀完鞑子之后呢?”
李成梁也顿了顿,然后笑道:“辽东的鞑子杀之不尽,这不过是其中一支而已。”
水墨恒跟着也笑:“李总兵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问题。”
“哦?”李成梁故作惊讶,“那水少保想问什么?不妨直言,何需拐弯抹角呢?”
水墨恒面含微笑,抬手指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