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杨燮心里头先呸为敬,还特么有脸说讲究?见哪个讲究人自己夸自己讲究?
不过,杨燮嘴上倒是没呸,而是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亏你还好意思说?扮作我的模样,领兵杀鞑子,咱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可特么用我的名义奖赏士兵,这算哪门子事啊?而且,砸死一个鞑子,居然奖赏一百两银,你以为银子是你家造的?”
姜昌平等人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砸死一个鞑子,赏银一百两……首辅家的公子哥儿啊,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知道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吗?
若让你当家,不用说,你指定是个败家玩意儿。
张简修尴尬地笑了笑,还在拼命地为自己找理由:“是这样,我这么做,士兵才有激情啊,不然杨将军你想想,用石头砸死人的机率能有多大是不是?可就是因为有丰厚的奖赏,所以,所以才砸死了两百多个鞑子呢。这笔军功就算你杨将军头上吧,我张简修不要的。”
说到后面,见杨燮脸色铁青,张简修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声若蚊蝇。
杨燮十分恼火,可他毕竟老成持重,也清楚总不能为此杀了这家伙吧,而且人家还是首辅家的公子,无奈之下,只好撂下一句话:“反正我杨燮不管,这事你自己向士兵们交代去。”
“我很穷,没钱。”接着又补充几个字。
“不会吧?”张简修故作惊讶,嬉皮笑脸地调侃道,“怎么说杨将军也是李成梁的心腹大将啊,据说他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在辽东他说第二富,没有人敢说第一。杨将军跟着他混,他吃肉,你总得也有汤喝吧?还能穷到哪儿去?”
“滚,别胡说八道。”杨燮只想一剑刺死这可恶的家伙,恨恨地瞪着张简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绝对是气的。
这哪像是首辅大人调教出来的孩子啊?都说首辅一心扑在国家改革事业上,十几年如一日,废寝忘食,日理万机,从未回过家一次,看来所言非虚啊,连教育儿子的时间都没有。
张简修接着又笑呵呵地道:“早知如此,我就拿出李成梁的名头好了,反正他有的是钱。只不过当时我觉得是杨将军领兵,当然说出你的名头,更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废话少说,你就告诉我,想怎么解决吧?”
“要不,先杀鞑子?杀完鞑子再商量,毕竟咱这属于内部矛盾,现在要一致对外,一致对外。”
这个时候,张简修的态度还是没得说,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哦,不对,是确实做了亏心事。
“懒得跟你说,我找水少保理论去。”杨燮拍马就走。
“卧槽,至于吗?”张简修顿时急了,赶紧出言相激,“不就是两万多两银子的事儿吗?钱算个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说,这银子不是奖赏给你下属吗?又没让你送给鞑子或喂狗去。杨将军如此小气,若被你属下听到了,这以后你还怎么带兵啊?”
“就是,就是。”水蛋连忙在旁附和。
“杨将军,稍安勿躁!”姜昌平也赶紧出来解围,他是觉得杨燮这个人一身正气。想李成梁坚决不发兵,杨燮却背着李成梁偷偷调兵遣将,只因答应自家主子,所以不能失信。
这种人可敬!
没有勇气与担当,绝逼不敢这么做。
所以,姜昌平劝解道:“这事儿张简修做得确实不地道,不过他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当时只是为了激励将士奋勇杀敌嘛,而且他说暂时一致对外也没错。眼下这局面,杨将军还是不要去找我家主子理论打扰他吧,他一直盯着速把亥想将其生擒呢。”
“好!”杨燮一琢磨,得了,于是勒马停下,“等杀完鞑子,再找你算账。”
“多谢杨将军体谅!”张简修在马背上鞠了一躬,只是由于脸上的笑意,所以显得没有那么诚恳。
杨燮懒得搭理,转身杀鞑子去了。
果然没有去找水墨恒。
张简修松了口气,不过随即摇头而叹,喃喃自语道:“这好像不是我张某人的风格,怎么感觉有点低声下气的味道?好像很怕他杨燮似的,我张简修怕过人吗?”
“别吹牛逼了。”水蛋毫不客气地调笑道,“你不怕大哥?来时的路上,是谁被摔得气儿都不敢吐一个?”
“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没意思。”张简修一脸的嫌弃,“你就不懂得投其所好夸夸人?揭人伤疤那是笨蛋喜欢做的事。”
“我脑子确实没你好使。”水蛋憨笑。这一点,他一向承认,从不避讳,或不高兴别人说他笨。
对于谦虚的人,实在是没脾气。张简修摇头:“若不是因为你有自知之明,我才懒得和你这种人做朋友,有时候笨得我都想抽你。不说这个了,你杀了多少个鞑子?”
一说到杀鞑子,水蛋立马儿精神大振:“我杀了四十六个,你呢?”
“靠,这么多?那我得加把劲儿。”
“嘿嘿。”水蛋笑,还以为自己杀得比张简修多。
不料张简修来一句:“我杀了四十八个。”
于是,两人又开始投入到你争我抢的杀鞑子比赛中。
……
速把亥真的感觉形势不妙。
率领一拨骑兵左右冲突,可死活就是突围不出,想不到自己以铁骑驰骋大漠、辽东,眼下这铁骑也不铁了,根本跑不起来,处处受人掣肘。
是啊,跑不起来的铁骑,当然不铁。
先失手一着,后连连失手。真个是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找不回曾经所向披靡的那种感觉了。
此时的他,衣襟上沾满了血迹,有些是他自己身上流出来的,有些是属下溅到他身上去的。
然而,他毕竟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尽管形势糟糕透顶,他心里也有害怕,但他不屈不挠,依然奋勇抗争。想着自己战死没关系,但儿子一定要杀出去,否则泰宁部落恐怕就要完了。
“冲。”
速把亥一边冲杀一边叫喊,以此振奋人心。
忽然,他只觉眼前亮光一闪。
那是一把利剑,他从前见过,所以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剑尖,闪过一丝锋芒。而后,那锋芒掠过银光,锋刃却如闪电一般,刺入他的右胸。
那一刻,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