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忽然狂风骤起,天空乌云滚滚,一道惊雷霍然炸开,淹没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
叶孤城冷漠如昔地站在原地,衣袂翻飞,缥缈的身影在夜色中孤寂而落寞。他不发一语,只是遥遥的望向她。
他的沉默,在江流月看来就是一种默认。她的眼底闪过失望之色,当日她重伤于他,他却拼死相护,说没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是人,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自问做不到冷血无情。
若不是他甘愿承受那一剑,她根本伤不了他。她曾经问过自己,当初若是没有那么冲动,肯听一听他的解释,或许她就不会失去这个朋友。可是,今日他的所作所为,让她残留那丁点愧疚,消磨得一干二净。
“叶孤城,我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的。”江流月美眸中盛满了冷冽的寒意,死死地盯他。他既然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阴阳九星图,她就偏不让他如愿。
“刑天,我们走吧!”江流月主动牵起了龙刑天的手,毅然转身离去。
再见时,他们便是敌人。
叶孤城屹立不动的漠然身影,在寂寥的月色下,显得更加孤寂和落寞,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宗主,我们要不要派人追上去?”清瑶请示道。
叶孤城神色冷漠,不言不语,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绝命剑剑宗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清瑶跟在叶孤城身边多年,最为了解他的喜怒,看他的样子,她也就明白了,挥手让众人散去。
江流月和龙刑天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叶孤城依旧一动不动。
“宗主,我们走吧。”清瑶轻声说道。
叶孤城从远处收回了目光,身影微微踉跄了下,清瑶一惊,赶紧上去扶他,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
清瑶的脸上怔愣一闪而过,旋即恢复正常,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好个痴情种。”谢天峰看着叶孤城一副冷漠至极的面孔,冷冷哼道:“城儿,今日之事你的做法实在是令为师太失望了,这件事为师会如实禀报,你,好自为之吧!”
谢天峰一甩衣袍,拂袖而去。
叶孤城不为所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谢天峰的话,他的眼底暗色一片,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黑暗之中,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宗主……”清瑶有些担心地叫道,看见谢天峰怒气腾腾的背影,语气叹息道:“宗主,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今天确实不该着这样做。”
“连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叶孤城的语调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冷静到过分的情绪,反而让人心神畏惧。
清瑶低下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叶孤城又问道,他的神色复杂又凝重,目光没有焦距落于某一处,像是在看着清瑶,又好似没有看着她。眼神缥缈深思,仿佛想要在她这里寻找一个答案。
清瑶心一横,斩钉截铁地说道:“宗主,恕属下直言。您是绝命剑宗的宗主,身上肩负着重任,不该儿女情长。纵是心头不舍,也不该多有牵扯。您和江小姐,终究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准确的来说,将来或许就是仇敌。爱上一个敌人,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是吗?呵呵。”叶孤城的语气意味不明,他轻笑一声,弥漫着难言的苦涩。若是可以,他宁愿不当这个宗主!
有多少人,为了权利却失去了更为重要的东西。‘责任’二字,就将他一生都束缚了起来。他是这个世界里孤独的行者,将所有的寂寞藏在了面具的背后,在无数个黑夜中,背负着责任的沉重枷锁,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踽踽独行。
他是过客,而她却无法成为他的归途。
“走吧……”转瞬之间,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又变成了那个孤绝冷漠的叶孤城,余音消散在夜色中,尤为寂寥。
当江流月和龙刑天回到摄政王府时,只见浓烟滚滚,火光映亮了半边天。府内叫喊声一片,每个人提着水桶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地救火。
龙刑天和江流月对视一眼,从青龙身上一跃而下。
院子里倒了一大片侍卫,每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陆丹风和风护法皆是灰头土脸。
龙刑天环顾了四周一眼,冷声问答:“风护法,发生何事?”
“启禀君上,半个时辰前有一批不明身份的冲进了摄政王府,纵火打伤了不少守卫,随后属下和二上人、四上人联手退敌,终于将敌人击退。这些贼子嚣张至极,竟然敢在摄政王府造此!”风护法一脸愤然地说道。摄政王府论实力,在整个中周国人人都要忌惮三分,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撩老虎须,简直是找死!
“有抓到活口吗?”江流月问道。
“没有,”风护法摇了摇头,说起这个仍旧十分气愤,“本来我们擒下了三个活口,可是他们的牙齿里藏有毒囊,眼见被擒,立刻服毒自尽,都怪我太大意,没注意到。不过,二上人已经带入去追逃走的人了。”
江流月眸色沉了几分,牙齿藏有毒囊,看来对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那些人的尸体在哪里?”
“都带上上来。”风护法一挥手,让人把那三人的尸体抬了上来。
江流月走到尸体的旁边,蹲下身,视线不经意地一扫,落在了尸体身着的衣服上,他们的右肩衣袖上绣着一团火焰,令她的眸光骤然变厉。
“这是炼狱城的图腾。”龙刑天平静地说道。
风护法一愣,“炼狱城的人?”
龙刑天不语,看向江流月。
江流月检查了一下三具尸体,扒开他们的嘴巴,取出了他们牙齿缝中毒囊的残存碎片,仔细研究着,“此毒名叫见血封喉,一旦毒囊破裂,立刻毙命。”
“炼狱城的人还真是狠。”风护法冷声说道。
“不,他们不是炼狱城的人。”江流月语气肯定的说道。
风护法讶异,“不是炼狱城的人?夫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的穿着,使用的兵器看起来的确是出自炼狱城,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不过却暴露了一个致命的漏洞。”江流月视线落到了三具尸体发紫的面色上,继续说道:“‘见血封喉’炼制需要凝血窒花,此花生长在西北苦寒之地,炼狱城四周全是滚烫的岩浆,温度很高,不可能生长出凝血窒花。”
“那有可能是他们从西北苦寒之地找到凝血窒花,炼制出了见血封喉。”风护法提出自己的疑问,说道。
“炼狱城和极寒之地相差万里之遥,那么多毒药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毒。大费周章不说,而且炼狱城没有炼药师可以炼制出这样毒性纯度高的毒药。还有一点,你见过哪个偷鸡摸狗之辈,大张旗鼓地闯进来,而且还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地这么彻底?烈焰又不傻,况且他们闯的地方还是摄政王府。明着闯进来,不是直接和摄政王府结下了梁子吗?有这个胆子的人,还真没几个,很明显这是一场栽赃嫁祸。”江流月冷静地分析道,以她对烈焰的了解,自曝身份这种事,简直是愚蠢之极。与摄政王府这正面冲突,可不是什么好事。
“栽赃嫁祸,到底是什么人所为,为什么要栽赃嫁祸给炼狱城?”风护法问道。
江流月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清冷地说道:“对方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我倒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栽赃嫁祸给炼狱城。”
龙刑天对上她的目光,他和她显然想到了一处。对方费尽心思地嫁祸给炼狱城,无非是为了阴阳九星图。
“他们往哪个方向追出去了?”他问道。
“东南方向。”风护法回道。
龙刑天颌首,看向江流月,“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处理剩下的事。”
“好。”江流月应道。
说完,龙刑天跃上青龙的脊背,嗖地一声飞了出去。龙吟声声,响彻云霄,众人不禁愕然抬头望着。君上就是君上,出个门都这么拉风。
龙非墨和衣青云还有段千霜正好此时赶了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亦是吃惊不小。
“你们回来了。”江流月面露喜色,看着他们,问道:“天星莲找到了?”
衣青云点头,“已经找到了。”
江流月这下放心了,龙非欢的毒可以解了。
“风护法,这是怎么了,大哥急急忙忙去哪儿?”龙非墨刚踏进摄政王府,就看到龙刑天乘着神龙离去的声音,问道。
风护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龙非墨和段千霜听后,脸色凝重,堂而皇之地偷袭摄政王府,到底是何人所为?
“夫人,外面有一个叫沐殇的人求见。”一名属下来报道。
江流月眸子一亮,她一直命沐殇暗中调查孤月山庄灭门一事,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见面的时间地点都很隐蔽,除非是有了什么新发现,才会主动找上她。
“你先把人领到前厅。”江流月对那名属下吩咐道,转头看向龙非墨他们,“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去看看非欢和豫王吧。”
江流月把丧尸的母体一并交给了段千霜,让她将母体锁起来,小心看管。安排妥当后,去往了前厅。
她到的时候,沐殇已经在前厅等候着了。
见到了江流月,沐殇即刻迎了上去,恭敬地拱手叫道:“参见少主。”
江流月抬手,虚扶了一下,道:“不必多礼,坐吧。”
二人入座,丫鬟为他们奉上茶水。
江流月看着沐殇,他一脸风尘仆仆,俊朗的脸上有着几分倦意,但是眼神曲却分外清明,她问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沐殇饮了一口茶,清香的味道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禀报道:“属下这段时间一直按照少主给的指示暗中调查,终于在有了发现。”
“什么发现?”
“少主还记得您让我去勘探欧阳公子的安危吗?绝命剑宗的人倒是没有做什么,不过在途中,属下发现另外一批人马也在暗中跟随。在路过西索城的时候,这些人意图偷袭欧阳公子。”
江流月不由得脸色一变,“那他怎样样了?”
“属下及时将欧阳公子,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欧阳公子受了点轻伤,暂时没有生命安全。”
她松了一口气,那还好。欧阳钰也是因为她,才被叶孤城遣送回了欧阳家,要是半途出了什么,她不仅对不起欧阳钰,还无法向欧阳家交代,“你接着说。”
“是。属下与那群人交手的过程中,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孤月山庄遭到灭门时,属下曾与对方交过手,而此次袭击欧阳公子的人,他们的武功路数似乎是同出一脉。虽然他们蒙着面,但是他们所使用的兵器十分特别,我爹也是死在了这种兵器之下。”沐殇回忆着当年的情景,眼中迸射出猩红之色,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厮杀声,哭喊声响成了一片,那么多的黑衣人,涌进了孤月山庄,见人就杀,下手无情,满门老弱妇孺都不能幸免。
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冲天的血光几乎把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是什么样的兵器,你画下来让我看看。”江流月地说道,让人呈上了笔墨纸砚。
沐殇有一个优点,就是过目不忘。根据记忆,不消片刻就画出了兵器的模样。
这个兵器是看起来像个锋利铁爪,可是爪尖处却是向上外翻,爪背上延伸出了根根锐利的刀尖,一爪下去,都能从人身上挖出一个深深的血窟窿来,威力的确不小。
“这是什么武器,我从来没有见过。”江流月拧眉,脸色冷峭,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点什么,“柳絮儿和江英睿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她记得江英睿在选拔赛上,所用的武功是出自孤月山庄。孤月山庄的武功从不外传,所有的武功秘籍都有专人看管,不可能外泄,唯有被灭门的那一刻,秘籍室被毁,里面的武功秘籍由此流传到了江湖上也不一定。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