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衡已经混迹商场几年,观言察色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一下子瞧出琳娜很不喜欢跟自家父母相处,暗自偷偷挖了弟弟一眼,晃去厨房帮忙。
  一会儿后,薛衡和薛桓帮忙摆筷子和碗。
  薛之澜将菜一盘盘端出来,微笑喊说吃饭了。
  琳娜走去洗手间洗手,然后就径直坐下。
  几个人凑一块吃起来。
  陈氏和薛之澜的外语水平差,陈氏几乎听不懂,也一句不懂说。
  薛之澜的情况稍微好一些,能听个三四成,不过也不懂得讲。
  因为不会讲,所以一家四口都用中文聊话,很快将琳娜遗忘在角落里。
  琳娜黑着脸,一口口吃着。
  薛桓给她夹菜,她默默吃着。
  陈氏怕她太寂寞,找了一双公筷,夹了一个鸡腿给她。
  琳娜扯了一个笑容,埋头吃着。
  陈氏见气氛不错,很快聊起了今晚聚餐的主题。
  薛桓有些不好意思,低声:“我们……暂时还没结婚的习惯。不过,我们打算过一阵子买房同居住一块,不然这样各自忙工作,都没时间在一起。”
  陈氏和丈夫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薛衡轻咳一声,道:“好是好,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决定结婚了,那就干脆领证先结婚,随后再住一起不就名正言顺了吗?咱们这里的人还是很传统的,你们没结婚就住一块,多少还是会有人闲言闲语。既然已经要结婚了,不如领个证,随后
  你们要怎么着也就随你们了。”
  “可是——”薛桓忍不住往女友瞄了过去,解释:“她说暂时还不想结。”
  陈氏听罢沉了下脸,问:“那她千里迢迢跟来这里做什么?你们之前不一直跟外头的人宣扬你们已经订婚了吗?”
  薛桓讪讪解释:“我们过来之前,我确实跟她求婚了,然后她也答应了。在国外,我们就这样子就可以宣扬订婚了。”
  “别整天给我扯什么国外国内。”陈氏生气道:“你现在是在国内,你的人是这里的人,你的根也是。既然要结婚,那就去领证,领了证你们要怎么同居都随便你们。你们如果要结婚,我们可以帮忙买房子组织婚礼。”
  琳娜听不怎么懂,让薛桓翻译给她听。
  薛桓避重就轻说,父母亲希望他们结婚后住一起,不要同居。还说要帮他们准备婚礼,帮忙买房子。
  琳娜听罢,脸色很臭。
  “我们要什么时候结婚是我们的事,你的家人做什么要管那么多。婚礼是我们两人最浪漫的时刻,我对我自己的婚礼有自己的安排,他们凭什么要来掺和?我们的房子可以自己买,用不着他们。”
  薛桓听罢,脸色讪讪,忍不住往自己的大哥瞧去。
  薛衡自然是听得懂,陈氏和薛之澜都听不明白,埋头慢悠悠吃着。
  琳娜看向薛衡,问了一句:“你呢?你的婚礼以后也都要靠你爸妈管吗?连买房子也是?”
  薛衡没好气答:“我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想帮我主持婚礼,这是因为他们爱我。我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然后接受他们的祝福。我有本领买房子,我不仅要买自己的房子,我还要买房子给我爸妈,让他们住在我对面或隔壁,这样等他们年迈了,我能就近照顾他们。”
  琳娜皱眉,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转而看向薛桓。
  “你的爸妈会帮我们买房子,但是必须住在我们隔壁或对面?”
  薛桓扯了一个笑容,低声:“这样子……不好吗?”
  “当然不好!”琳娜生气了,一把丢开筷子,大声:“你都已经成年了,做什么整天要在你的父母监管下生活!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难道连选择住哪儿的自由都没有吗?!他们连我说的话都听不懂?你竟让我跟他们住在一块!”
  陈氏和薛之澜对视一眼,脸都沉了下来。
  “怎么了?她不想跟你结婚?还是怎么着?”
  薛桓一时为难极了,低声:“不是……不是的……”
  “她不用你们买房,也不想跟你们住得太近。”薛衡唯恐天下不乱,翻译道:“就连是隔壁或对面都不行,因为觉得干涉
  了他们的自由。”
  陈氏立刻吃不下了。
  薛之澜也搁下了筷子,脸色铁青暗沉。
  薛桓急了,连忙道:“爸,妈,她是外国人的思维。在m国那边,孩子成年了就独立出去生活。孩子自己选地方住,都没跟父母亲住一块。所以她觉得我们住一块不好。”
  “没人要跟你们住一屋。”陈氏粗声:“就是三家人住同一层,以后你们有孩子,我们多少能帮忙看顾一下。如果我们老了,不用病了死了儿子们都不知道!”
  薛桓见妈妈生气了,连忙低声:“妈,您……别乱说,不会的。”
  “会!”陈氏沉声:“谁不用老?谁不用死?我对你们要求不高,我们拼死拼活养你们培养你们,不是要拖累你们。我们都五十多了,但我们还能赚工资。我们以后退休了,我们还有退休工资,不用你们养,不会拖累你们。我们只是想,在我们动不了的时候,离你们近一点儿,你们照顾我们也方便一些。如果这样我动不了的时候,你们还不想料理我们——那趁现在我们还动得了,咱们先去登报声明,脱离亲情关系吧。”
  (本章完)
  第710章 不欢而散
  薛桓听了妈妈这么说,一下子心惊了!
  妈妈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妈!您说什么呢?!孝顺父母是我们做儿女该尽的责任,我怎么可能推卸!您放心,我从没——”
  “不用了。”陈氏冷沉着脸,道:“今天一家子都在,我就将话说明了。我跟你爸不管谁先倒下,我们都会先照顾彼此。我们有退休工资,只要一天没咽气,我们就一天有工资。如果你们没法照顾,那就将这些钱拿去雇人来照顾。如果连这个都不愿意,当我和你爸是蛇蝎恶人,侵犯你们的自由和**,那就趁早断绝关系吧。”
  “不!妈!”薛桓一下子红了眼睛,哽咽:“没那么一回事……”
  “滚!”薛衡也骤然生气了,粗声:“你压根就把我去年中秋节教你的话通通给忘了!你既然那么喜欢她,那么喜欢去迁就她,还总是用西方人的那一套,那你干什么回国?!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出国!别来这里摆谱!妈蛋!在我们的国土上摆什么白人至上那一套!滚远远的!”
  “哥……”薛桓见自己大哥也气了,一时懵了。
  薛衡粗声:“爸妈拼命努力工作几十年了,辛辛苦苦培养我们读书,送我们出国留学。这些年我们两个人出国,家里背负多少债你知道吗?爸妈三餐省吃俭用,天天吃饭堂,就算在家也只吃清汤面。直到去年年中,爸妈才总算把钱都还上。你知道爸妈多少年没买冬衣了吗?你知道爸爸一件衬衣穿多少年吗?这几年都是梧伯父给爸妈寄衣服,如果没有的话,爸妈的旧衣都穿破了,你知道吗?!”
  薛桓愣住了。
  薛衡瞪眼问:“爸妈留在省城那边,他们仍有晋升机会,可他们这么一调动过来,代表他们会失去最后的晋升机会,只能领工资做普通的医生。他们为的是什么?啊?!为的就是我们一家四口能多一些时间相处。他们年纪大了,想要落叶归根,想要含饴弄孙,子孙一堂,这要求过分吗?!”
  薛桓沉默了,眼角都是泪水。
  薛衡粗声:“爸妈没想跟我们住一块!他们都有自己的宿舍,只想晚上不用值夜班的时候,能跟我们聊几句话,喝几杯茶,这样很过分吗?!他们年迈的时候,住在我们旁边,我们能就近照顾他们,这样过分吗?你不想跟爸妈住一块,那就滚!反正我跟爸妈商量了,以后要么买一大套住一块,要么就隔壁或者对面。“
  “我没有!”薛桓哽咽:“我……我也想好好孝顺爸妈的!”
  薛衡冷哼:“那你的女人呢!?你如果整天还跟她高唱什么自由主义,枉顾伦常,不孝敬父母,那跟没了你这个弟弟有什么差别!这
  个女人,你要么就分手!要么就跟她出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薛桓怕了,脸色一白站起来。
  “哥……”
  薛衡撇过脸,不想看他。
  陈氏红着眼睛,擦着泪水,起身走进房间,将门关上了。
  薛桓凑了上前,拍门喊:“妈!妈!”
  薛之澜沉着脸叹气,起身缓慢裹上外套,往门口走去,坐下慢慢套鞋。
  “爸!”薛桓扑了过去,抱住薛之澜的胳膊:“爸……我……我没这么想!百行孝为先,这个道理我懂的!”
  “不用你懂。”薛之澜冷静低声:“你们大了,想追求什么就追求什么吧。我无所谓的,如果你妈先倒下,我会照顾她到最后一刻。如果我动不了了,我就将工资雇人来照顾我。你大哥是长子,我对他要求多一些,你尽力而为就行。我们都是信奉科学的人,死了就死了,就连拜祭那一套都不必。你大哥说得对。你如果觉得这边的观念已经跟你的不一致了,你信奉不了了,那还是出国吧。一年几年回来一个电话报平安就行。”
  薛桓哭了,哭得不能自已。
  薛之澜拍了拍他的脑袋,动作非常轻柔。
  “你打小就柔弱些,我和你妈辛苦养你长大,要求不多,只希望你能幸福,跟得上这个时代,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如果婚后不想跟我们相处,那就离远一些,去吧。”
  “爸!爸!”薛桓哇哇大哭,大手抱住他,紧紧抱着,“我不要!我要跟你们在一起!如果国外那么好,我做什么要回来!我不走!不走!”
  薛之澜却已经没心情听他说下去,扯开他的手,套上靴子开门离开。
  琳娜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她知道此事多半跟自己有关。
  她看着爱人伤心落泪,暗自有些担心,但她没站起来,觉得这是他和他的家人之间的矛盾,她不喜欢掺和,也没必要掺和。
  薛衡见老爸走出去,心里急得很,连忙转身敲母亲的房门。
  “妈!你没事吧?你开门,我跟你聊聊。爸他出去了,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他去哪儿。”
  陈氏的嗓音淡淡传出来,低声:“他是去散心了,气得吃不下,估计是去凌凌家了。阿衡,我也吃不下了,你去收拾餐桌,早些休息吧。”
  薛衡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气得肝都在痛。
  “别赖在这儿了,带着你的女人走吧。她根本就不喜欢跟我们家结亲。以后一年半载打电话报平安就行,其他时候不想回来就别回了。”
  薛衡将垃圾桶搬过来,把菜一盘盘往垃圾桶倒。
  琳娜趾高气扬站起来,转身对薛桓道
  :“在这里吃一餐都不痛快,咱们走吧。趁现在还不会太晚,咱们去外头吃吧。”
  薛桓没动弹,靠坐在墙上,一动不动。
  琳娜翻白眼,低声:“你父母亲根本就不懂得尊重你,尊重我们。你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还总是来干扰你的生活。我们的婚姻,我们的房子,我们要住哪儿就住哪儿,婚姻要怎么办就这么办。咱们不要管他们。”
  “你……走吧。”薛桓垂着眼眸,低声:“我们不适合。”
  “什么?”琳娜蹙眉问:“你究竟在说什么?”
  薛桓沉声:“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跟你的差距太大了,我喜欢我的家庭,喜欢跟我的家人在一起。我并没有觉得父母亲不尊重我,我也没觉得他们干扰过我。你如果没法跟我一致,那咱们也没什么好继续的。分手吧。”
  琳娜气呼呼摔门去了。
  (本章完)
  第711章 回忆往事
  夜深了,薛衡肚子饿得咕咕叫。
  薛桓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神色悲伤,抱着腿一动不动。
  终于,陈氏打开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