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你大爷的!红裳翻了个白眼,若他真是若虚爷爷的徒弟,天图一事应与他无关了,便问道:“我是听说若虚爷爷收了个俗家弟子,他宝贝的不得了,难道就是你?”
阮青溪见她犹自不信,从妹妹手中拿过长剑,递给红裳,说道:“你看看这把剑。”
那宝剑的剑身和剑柄都比普通佩剑长,宝剑寒光闪闪犹如霜雪,剑气悠悠像青蛇游动,红裳一拿到手便赞了一声“好剑!”,她拿剑向空中轻轻一抛,剑身笔直冲下,无声无息深入地下,直没剑柄。
红赏提剑还给阮青溪,笑道:“是若虚爷爷爱若如命的‘七星龙渊剑’,看来你确是他的爱徒了。”
阮青溪接过剑便道:“既知我是谁,还不见礼?”
红裳想不到他还揪着不放,灵隐山于尊师重道上要求极其严格,见到长辈是要磕头行礼,但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人面前给他磕头,而且他们兄妹都站在一起,知道的是自己给他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给阮家磕头求饶呢,红裳一时还真接受不了。
芜烟看到她为难,悄悄在她耳旁道:“各论各的。”
红裳恍然大悟,说道:“你我又不是同一门派,便是若虚爷爷也从不让我磕头,我又何必向你行大礼?回头我告诉若虚爷爷,让他打你屁股!”口上虽这么说,到底给他拱手行了个礼,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抛给阮大河,道:“我门的疗伤圣药,外敷一刻钟,包你完好如初。”
阮菱好奇红裳的来历,悄悄问了大哥,可阮青溪摇头不答,也就不问了。而阮青溪本也无意用辈分压红裳,纯为了给弟弟出气,又见她有意示好,便也一笑了之,使了个眼色给妹妹。阮菱会意,大声道:“开寨门,有客来!”
警报解除,墙头上一片欢腾,寨门嘎吱嘎吱缓缓打开,红裳二人跟随阮家兄妹,来到水寨大堂,堂上高坐一人,满脸络腮胡,匪气十足。
“爹爹——”阮菱飞奔过去,如乳燕投林,一头扎进那人怀中,抱着他的脖子,腻在他怀中,贴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阮父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芜烟,闻言和女儿说了什么,阮菱立刻满面红晕,娇笑起来。
芜烟和阮青溪不约而同都皱起了眉头,红裳暗叹一声,拱手道:“在下炼红裳,拜见阮寨主!”芜烟随即也报上了名号。
笠泽水寨寨主,阮家家主阮三七满面笑容,直言道:“既是是我家大小子的旧相识,不必多礼,我这寨子多少年没来过客人了,定要好好热闹热闹,正好前阵子打了胜仗我们还没来及庆祝,告诉弟兄们,今天大摆宴席,咱们好好喝一顿。”
红裳贪饮,一听喝酒,立刻眉开眼笑。寨中事务繁多,阮父与他们客套几句便被下属请走,那阮大河因被红裳打了一巴掌,也不甚自在,找了个借口也走了。
芜烟心思缜密,想着刚才阮父的话,心中一动,说道:“阮兄,刚才阮寨主说到你们打胜仗一事,不知是……”
笠泽水寨大胜围剿的官兵,正是阮家上下皆十分得意一事,阮菱一见来问,立刻来了兴致,不待大哥说话,便眉飞色舞地说起父兄三人带领寨中兄弟的英武雄姿,更是把大哥描绘得如有神助,把敌人打得落荒而逃。她小嘴呱呱呱,足足讲了一盏茶功夫,才停下来喝了口水。
芜烟笑道:“阮兄,你真是厉害!”
阮菱很是得意,又抢在阮青溪前面答道:“那是当然,若没有大哥,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那帮狗腿子!也幸亏你们来的巧,若是早到些日子,只怕连这片湖你都进不来呢!”
阮青溪见妹妹几次三番抢话,又对那柳芜烟一个劲儿的笑意盎然,活泼的有些不像话,有心提醒她几句,又怕妹妹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到底没有说出口,想着回头定要和她说明白,这柳芜烟自打进门就没正眼瞧过她一眼,何必去找不痛快!
“为何进不来?”红裳也听出点门道。
阮菱解释说:“朝廷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派兵过来,突袭不成,便将我们水寨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困死我们。哼,他们哪里知道我们水寨从来都备着大量粮食,他就是围个半年我们都不怕。有我哥哥在,那些个酒囊饭袋,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阮菱兀自笑个不停,红裳却一点儿听的心思也没有了,她与芜烟对视一眼,芜烟露出“果然如此”之意,而红裳却是满脸惊疑,她脑子乱哄哄的,连阮菱后来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猛然听阮菱高声叫道:“炼姐姐!炼姐姐!”
红裳茫然问道:“什么?”阮菱撅起小嘴说,“人家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红裳说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下。”
阮菱很是着恼,她刚才悄悄问,就是不想让别人听到,如今炼红裳让自己再说一遍,难道是故意的让自己难堪?她小姐脾气一上来,也不去看别人脸色,大声道:“我是问你,你和这位柳公子是什么关系?”
虽说红裳已注意到这位阮大小姐对柳芜烟有些好感,但没想到她会明目张胆的问起这个,真是……豪爽啊!
旁边的阮青溪一拍桌子,斥责妹妹说:“菱儿,怎么说话?好没规矩!”
“怎么不能问?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一向和颜悦色的大哥呵斥自己,阮菱又恼又羞,张口就反驳。
这话十分不好听,芜烟很是生气,生硬道,“看来阮小姐很懂得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惜让您失望了,我们堂堂正正,红裳是我心上人,我是红裳意中人,阮姑娘,可清楚了?”
阮菱正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一见芜烟便倾心,自觉一往情深,虽看出这二人情分有些不同,也不自觉地忽视过去。父兄怜她自幼丧母,只倍加宠爱,很少管束,她在寨中横行惯了,任谁也不敢和她说一句重话。阮菱习惯了大伙儿的众星捧月,谁知柳芜烟如此连嘲带讽,说话毫不留情面,一颗少女心瞬间哗啦啦碎了一地,纵使她脸皮再厚,此刻也羞愧难当,哇一声哭了出来,掩面跑了出去。
阮青溪连忙起身,冲他二人歉意道:“舍妹被我们宠坏了,二位切勿见怪!”说罢也不待他们回答,便急匆匆出去追赶小妹。
红裳有些尴尬,看看芜烟道:“都是你惹的祸!”
芜烟却道:“这与我何干?若不是你硬要来这里,也不会有这事,终究还是你的错!”
红裳无心和他拌嘴,闷闷道:“官兵早在一个月前就将这里包围起来,他们是没机会去段家偷天图的。南山帮没有天图消息,阮家也没时间去偷盗,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段家身上。”
芜烟一点儿也不意外,“我早说那段家不是好人,段家庄在江湖上耳目众多,如何能不知道官兵的动向,段家隐瞒此事,必定有鬼,你偏不信!”
红裳非常郁闷,不愿怀疑段明廷,辩解道:“可我们一路走来,也从未听说有官兵围剿的消息,更不见围剿的迹象,段家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芜烟冷笑道:“那便是阮青溪他们在说谎了?”
红裳依旧摇头,“若是其他人我倒会有所怀疑,但阮青溪是若虚爷爷的弟子,他们的门规第一条便是不打诳语,他说话我还是信得过的。”
芜烟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手指在桌边轻叩,沉吟道:“军队拔营,声势绝不会小了,若是水寨没有扯谎,那便是官兵那边的问题。”他脑中灵光一闪,道:“这水寨不过二百来人,剿匪的官兵能有多少人?若是他们乔装打扮倒也可无声无息的来这里。”
“乔装打扮?”红裳不解。芜烟继续解释说,“如今江湖风盛行,路上常有人带着兵器,而且仲秋时江南举办武林大会,拉帮结派的人成群行走也不会引人注意,若是他们装扮成江湖人,分批行走,官府又刻意隐瞒消息,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可惜刚才没有问清楚,等等我再和阮青溪确认下此事!”
这边阮青溪追上了妹妹,正温言细语开解她,并说他日定给妹妹找个如意郎君,胜那柳芜烟百倍。
阮菱被他哄得破涕为笑,说,“那个人既然看不上我,我也不要他了。大哥,我今后定会找个不输给他的人做丈夫,让炼红裳也眼红!”
阮青溪只当她说的是气话,并不在意,让妹妹回房梳洗下,并嘱咐她过会儿要去找炼红裳二人赔礼,因不能将客人晾在一旁,自己便又回去。
正好芜烟也有事问他,见他回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把话题引了过去。
阮青溪回想后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我们水寨在外湖经常巡逻,若有官兵来袭必会示警,但外围的弟兄都没有发现异常。那一夜官兵突袭,若不是我提前回来过年,仗着武功高点,只怕这寨子真的不复存在了!”
芜烟问他:“那被袭之前,附近有没有异常多的江湖人出没?”
阮青溪心中忽然就明白了,说道:“原来如此!那阵子确实有不少江湖人在附近走动!”又叹道,“朝廷为了我们寨子,也算是绞尽脑汁了!我们并没有作奸犯科,只是自由散漫惯了,不愿归顺朝廷而已!”
芜烟说道,“你们水寨辖制水域宽广,从此处顺流而下,可到入海口,直接就进了海域。如此重要的位置,朝廷怎会放心他人掌控?此次失败,后续必会再来!你们长此以往,不是办法,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阮青溪深以为然,他拱手道谢:“柳兄所言极是,拳拳之心,小弟谢过了。”二人又闲聊几句,阮青溪见芜烟言语间对排兵布阵颇有见解,他于武学上很有天赋,可在此道上却不太明白,便拿出当时作战时棘手的问题请教。
芜烟倒是不藏私,指点几处,提点寨子的兵力如何布防,如何依据地势修筑工事,阮青溪茅塞顿开,越听越佩服。一个不住问,一个用心教,不知不觉已过去大半天。
阮青溪见芜烟面露疲惫,一时汗颜,赶忙让人领他和红裳去歇息,自己则找父亲商量布防之事。
刚才目睹芜烟在兵法的造诣,红裳就很惊奇,和芜烟一到了客房,她便问:“你怎么懂得这许多?我越来越对你的来历好奇了!”
芜烟靠在榻上,有些疲惫地揉揉额角,说道:“我会的多着呢,奇门八卦、算数心法、调香制茶、琴棋书画——唯独不会武功!”
红裳笑道,“若你再是武学高手,那就要一统江湖了!”
“我对一统江湖可不感兴趣。”芜烟拉过她的手亲亲,温柔说道,“我只盼和你日日厮守,白头到老。”
红裳娇腮微晕,轻轻呸了他一声,然而想到天图被盗一事又没了线索,瞬间低沉下来。她并不擅长这些弯弯绕,顿觉头大如斗,只感到自己置身迷雾,而其中更有一张网,无声无息的朝自己兜面扑过来。
她不知不觉已把芜烟当做依靠,便问芜烟接下来要如何,照她的意思,是直接去段家查明此事,但芜烟不愿红裳再与段明廷见面,便说:“先在这里吧,笠泽水寨也是段家目标之一,现在南山帮已经被灭,接下来看看段家下一步有什么动作,我们再做打算。”
到了晚间,水寨中大摆宴席,美酒无数,阮菱也和红裳赔礼,红裳怎会真生她的气,嘻嘻哈哈笑闹一阵,便和好如初。席间红裳喝了个痛快,也醉了个不省人事。阮菱看到与白日间判若两人的红裳,不由瞠目结舌,大呼幸好哥哥没有看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