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实在狼狈,满脸眼泪,发髻凌乱,但英亲王却缓缓呼出一口气,总算发泄了出来,若再硬憋下去,他真担心她会不会将自己憋坏了。
姜丛凤哭了半路,后来哭累了便打着嗝睡了过去,英亲王见了又不免好笑,明明快三十的人了,脾性却和孩子也没什么两样,到了王府也没叫醒她,自己用披风裹了将她抱回梧桐苑,这才叫青虹等人给她收拾下。
回到书房,他问长戈:“若本王没记错,姓屈的是礼部官员?”
长戈忙道:“回王爷,您没记错,是五品的礼部郎中。不过听说最近长公主在背后帮他牵线,正在活动礼部侍郎一职,估计任命不久就能下来。”
“正五品到从三品,连越三级,他这味口还真是不小。”英亲王眸光幽冷,“他们两个狼狈为奸本王不管,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本王的人!找个事由将他派出京去,然后砸了他的差事,打断他一条腿。本王倒要看看若只剩下那张脸,他和管宗瑶是否还能双宿双飞。”
要收拾一个屈文霍算什么,一剑砍了反而给了他痛快,真要折磨一个人,留着他半条命慢慢□□才叫痛苦,姜丛凤那种极端的报复在他看来实在是傻。
此时的他一身煞气凛然,威仪非凡,叫人不免胆战心惊,这才是那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冷面战神。
长戈忙恭敬应下:“是,属下明白。”
另一边,当屈文霍正在公主府焦急等待长公主时,屈鸣鸣主仆三人却出了府。
她带着秋雨白霜在街上逛了逛,然后去茶楼听了一场戏,二十四孝中的‘埋儿奉母’,屈鸣鸣听得津津有味。
白霜见这样伤感动人的戏小姐却唇边带笑,很是有些反常,不由担心地和秋雨打眼色,秋雨却示意她安静,在她看来,小姐虽年幼,却有些冷清早熟,遇事镇定自持,自有她的章程,因此并不怎么担心。
回去的路上屈鸣鸣嘴里还在哼唱着那出戏,又问两人:“你们觉得郭巨孝顺吗?”
白霜忙道:“自然是孝顺了,担心养不活母亲便埋了儿子,孝感动天,所以老天爷才赐下黄金供他们一家生活。”秋雨却抿着唇沉默不语。
屈鸣鸣笑了笑:“白霜说得对,母亲生养我们如此辛苦,为人子女的,怎不可孝顺?”白霜见小姐认同自己,高兴不已。秋雨却察觉小姐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不由更是安静。
上了中央大街,屈鸣鸣突然对白霜道:“你去五味斋买些栗子糕和玫瑰酥饼,我记得祖母和父亲爱吃。”
白霜不由小心翼翼看着她:“小姐,您确定是给老夫人和老爷带点心?”
屈鸣鸣笑了:“自然,虽说母亲要孝敬,但父亲和祖母亦是长辈,又怎能忘了他们?”白霜这才犹疑着下去了。
白霜走后,屈鸣鸣问秋雨:“我看你好似并不赞同白霜的话?”
秋雨想了想,沉声道:“奴婢的确不赞同,稚子何辜,且那还是他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为了所谓孝道便要活埋了他,奴婢以为他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就是愚孝之人,实在叫人厌恶。”
“哈哈哈!”屈鸣鸣不由抚掌而笑:“秋雨姐姐难得生气一回,却叫人开怀极了,姐姐可真是个妙人。”
秋雨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好笑,却见小姐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轻声道:“不知姐姐可还记得,在我两岁那年,娘是怀过身孕的……”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出生,所以从小记事,还记得原本都是母亲亲自带她,可那年她被祖母接去带了几个月,她问及母亲时,丫鬟就说母亲病了,但后来她回到母亲身边,那个孩子却悄无声息的没了。
所以……她原本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可不幸的是,他们连个沽名钓誉或者愚孝的父亲都没摊上,而是遇到了个为了一己私欲便害了他们性命的毒父!
她活了两辈子,最恨拿孩子性命不当命的人,尤其那孩子还可能是她的血脉亲人!
屈鸣鸣脸上笑意盈盈,然眸光幽暗,煞气隐隐:“姐姐,你说,我该不该孝顺孝顺父亲和祖母?”
秋雨沉声道:“不论小姐要做什么,奴婢自是生死相随的。”
屈鸣鸣轻笑:“哪里就这样严重了,姐姐记住,我不过是要孝顺罢了。”
说着招手让她靠近,附耳道:“你去改换下头面,然后找几家药店分别买雷公藤、地龙干、七叶一枝花、山慈菇、土贝母、满天星这几味药,让他们碾成粉末,记得,在成衣店时买两匹料子带回来。”说完后浅笑看着她。
秋雨默默记了一遍药材名字后恭敬应下:“奴婢知道了,请小姐稍等。”
白霜提着食盒回来时不见秋雨,不由好奇:“秋雨姐姐呢?”
屈鸣鸣懒洋洋地倚在靠枕上:“我让她去买两匹料子。”白霜嘟囔:“既如此,小姐怎不让奴婢一起买回来,怎么能让您一个人留在马车里。”
等了大半个时辰秋雨才回来,白霜忍不住说道:“秋雨姐,小姐让你买个料子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秋雨抱着两匹料子坐下:“前面看了一家不好,又跑去了另一家。”白霜见她脸上果然微微见汗倒也不好多说,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汗。
回到屈府后,屈鸣鸣听说老夫人病了,忙去探望,亲自服侍她用了药,又拿出孝敬她的栗子糕,屈老夫人却有些不敢面对她,略吃了两口便不吃了,闭着眼睛睡了过去,屈鸣鸣也不以为意。
而屈文霍则到了晚上才回来,屈鸣鸣去前院看他,看见神色平静许多,想必是见到了长公主。她接过秋雨手里的一碟子玫瑰酥饼放到案几上,笑道:“父亲,您可用了晚膳?这是五味斋的玫瑰饼,女儿亲自热过的,您趁热吃。”
屈文霍沉默半晌方道:“鸣鸣,白天……”
“父亲,女儿来就是想问问您,白天你们关在屋里到底说了什么?女儿本想见娘一面的,却叫人拦在了外面,便先回去了,想着等你们说完了我再去,谁知她却早早走了。”
屈文霍松了口气,生硬扯出一抹笑:“也没说什么,后来英亲王亲自来接你娘,所以他们走得早。”
屈鸣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女儿只能再找机会见她了。”说着用帕子包着一块玫瑰饼递给他:“父亲快吃,您不是最喜欢玫瑰饼?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屈文霍接过,果然触手温热,忙咬了一大口,尝了尝疑惑道:“怎么有股药味儿。”
“哦,女儿是给祖母熬药的时候热得饼,想必沾了些药味儿,不然父亲别吃了,女儿再去给您煮碗粥来?”
屈文霍不由笑了:“难得鸣鸣孝顺,父亲又怎会嫌弃这点药味儿?”说着几口吃下一个,又伸手去拿。
屈鸣鸣笑眯眯地看着他连吃了三块,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这是女儿特意为父亲准备的,您喜欢吃那是再好不过了。”
立在角落的秋雨余光瞟了眼盘子中仅剩的一个玫瑰饼,沉默的垂下眼皮。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药材皆有杀精作用,所以,嗯……鸣鸣是好孩子,不会亲手嗜父的,
至于雷公藤,既是中药,也是毒药,嗯,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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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是个孤儿,这一生最先学会的四个字是“人情冷暖”。
有一回她大发善心,爬进别人的车底下打算救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狗,
却被不知情的车主开车碾死了。
死后她浮在空中,看着悲痛欲绝的车主,心想:还有人为她哭丧,此生也不算白来。
或许是老天见她实在可怜,让她穿越了,身份还不一般,乃是一国公主。
可是她刚生下来的那天就遇到国家政变,皇帝老爹死了,倾国倾城的贵妃娘也死了
——她又成了孤儿。
她在皇家内院生活了十六年,原本冷清又萧条的禁宫被她一锄头一锄头开发成了菜地
生活自给自足,倒也快活。
可是好景不长,两国建交纪念日,她这透明小公主被当成了建交礼物送去他国和亲,
她想,算了,吃了十六年素,也该过点好日子吃点肉了,于是欣然接受。
谁知原本应该嫁给某个前途无量俊俏皇子的她,莫名其妙成了那位‘疯癫’皇叔的王妃……
她觉着,是不是因为她贪心那点肉,老天爷惩罚了她。
也不知这位皇叔的府里让不让种菜……
第22章 同床
姜丛凤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略收拾了一番后带着青虹等人去了慈恩寺,她沉默地跪在父兄灵前,看着两人的牌位不知在想些什么。离开时,恭恭敬敬给两人磕了三个头,之后看着精神倒好了许多,青虹等人见状不由大松了口气。
回到梧桐苑,正要问王爷在何处,进去里间一看,却发现他正坐在窗下的榻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忙行了一礼。
英亲王打量两眼她的神色,不由笑了:“和父兄说会儿话好受多了?”姜丛凤说要去慈恩寺的时候他并没有一起去,明白这个时候她或许是有些话要单独和父兄说的。
姜丛凤笑了笑,亲手奉上一杯茶,感激道:“叫王爷看笑话了,不过妾身也想明白了,不管好的坏的,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父亲至死都在惦记妾身,不管为了他还是鸣鸣,妾身往后都会好好活着。”
英亲王放下书接过茶,闻言点点头:“这才对,你可是姜家人,理应果断些,何必与那些不值得的人事纠缠不休。”
姜丛凤却认真看着他:“这都是因为王爷您在关键时候帮了妾身,妾身很感激您。”
见她神色严肃,忍不住笑了,不由温声道:“往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本王说,本王必会护着你。”想了想她最放不下的问题,又道:“至于能不能生儿子,本王原也不在意,再者王府还有长乐,他眼看都要成年,你更不必因此有什么压力。”
姜丛凤呆了呆,虽则她在学着放下过去,但毕竟失去生育能力对一个主母来说是堪称致命的打击,虽则她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给英亲王生孩子,可毕竟这件事背后是背叛和屈辱,她不可能马上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因此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笑了笑,转开目光。
英亲王眼眸微眯,突然放下茶杯伸出两只手紧紧捧上她的脸,姜丛凤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以至脸在他手里变了形都没察觉,眼睛被挤得眯缝起来,润泽的嘴唇也高高嘟起,脸颊被他的手掌烫得发热,耳边嗡嗡地响。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英亲王的话仿若最柔软的刺深深钻进她心里,他说:“所以姜丛凤,你往后唯一要花心思去想的,是该怎么在王府过好自己的日子。”说完觉得手中触感实在是好,忍不住又揉了揉才松开。
姜丛凤摸着发烫的脸,忽然说道:“那往后孟侧妃进府,妾身可以不去搭理她吗?”
英亲王挑眉:“你不喜欢她?”
她摇头:“妾身从未见过她,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呢,不过妾身不能生,她却是能生的,往后难免会有些摩擦,若妾身与她少些交集,这后院自然也就安宁许多。”
见她神色平静,英亲王抿紧了唇,不知怎么突然说了句:“既然你如此大度,为何之前十几年不曾为你前夫纳过一房妾室?”
这话实在猝不及防,姜丛凤呆了一瞬,察觉心中还是闷闷的疼,忍不住苦笑:“所以妾身错了,还落到了这样凄惨的地步,妾身也明白了这世间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男人三妻四妾才是正常。往日是妾身无知,妄想憧憬什么夫唱妇随、一心一意……往后,妾身不会了。”
这最后五个字,仿佛一把剑,斩断了她过往的痴念,叫她往后面对现实,学会低头。
她如此大度,他应该欣慰才是,可不知为何,心中却莫名堵了口气,叫他不想看她苦涩的神情,便转开头,一时室内安静下来。
之后两人再未说过一句话,直到晚上睡觉时。
姜丛凤依然睡外面,有了新婚夜的经历,她下意识往外面挪了又挪,直到一半身体挂在了床外,英亲王忍无可忍,终于出声:“好了,你别往外去了,本王往里边靠。”说着将自己贴到了墙上。
于是姜丛凤默默往里挪了些,沉默片刻,英亲王又道:“昨晚本王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从军这么多年,很多时候都是在野外行军,要防备野物袭击又要警惕敌人偷袭,因此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戒备,不过你放心,本王会记得往后身边有你在,不会再踢你了。”
姜丛凤听着,又往里面挪了些,轻声应道:“妾身明白了。”
见她乖巧,英亲王突然就觉得自己一把年纪还和媳妇闹别扭实在可笑,往日明明最是严肃讲理的人,最近却越来越幼稚,而且都说过要好好护着她,却没想到自己倒先生起气来,实在有违他的行事,不觉心中有些别扭。
过了一会儿,他打破沉默:“本王第一次见你时,你对着本王喊父亲,又哭又笑;第二次见你时,你满脸鼻涕眼泪,看着本王的目光又凶又狠;第三次,你对本王爱搭不理,你不知道,那时本王其实很有些心惊肉跳,就怕你真的生气了。”
没想到自己在他面前是如此嚣张狂妄,姜丛凤老脸一红,一时很是尴尬。又听他继续说道:“但现在你变了好些,比初见时也安静了许多,守礼了许多,也拘束了许多,王妃……”顿了顿,他忽然试探着问:“本王可否称呼你阿凤?”
姜丛凤忙道:“王爷是妾身的丈夫,当然可以。”
英亲王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笑:“阿凤,往后你可将本王当做你的父亲、兄长、丈夫甚至密友,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本王诉说,你有什么难题本王也一定会帮你,这是本王对你父亲也是对你的承诺,你明白吗?”
姜丛凤觉得眼睛有些泛酸,低声道:“妾身明白了,多谢王爷。”
英亲王听出她话里带着一丝鼻音,温声道:“不早了,睡吧。”
“嗯。”姜丛凤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可其实她的心里远不比如表面平静,她想,这样也挺好,往后将他当做父亲、兄长一般敬重,不涉情爱,便不会有背叛也不会再伤心,甚至他都不要求她生孩子,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呢?这样想着,她试着放下满腔心事,规规矩矩躺在床沿,慢慢陷入沉睡。
半夜的时候,英亲王唰地睁开眼睛,一双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也微微发光。他转头,果然一个黑漆漆的脑袋磨磨蹭蹭地挪到了他的颈窝,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陷进去,温热的呼吸洒到锁骨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没动。
没过多久,她的手搂上他的胸膛,上身也挪了过来,黑暗中人的五感总是更清晰,他清楚地感觉到散发着温柔馨香的柔软躯体趴到了他的身上,又过了一会儿,她的一只长腿撩上来挤进他的腿缝中缠住了他的一条腿,至此,她整个人像条八爪鱼般牢牢扒在了他身上。
原来有人睡个觉会这么粘人么?英亲王无声的勾起嘴角,觉得她实在有趣,虽然这样他晚上就别想睡觉了,但不知为何,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他也终于有几分明白为什么姜老到死都放不下这个女儿——这样看似刚直实则绵软的女儿谁又能放得下呢?
以为以他身体的敏锐今晚注定是个美好的不眠夜,却不想鼻端萦绕着她身上那股子甜美的淡香,没过多久就心情放松,然后眼皮沉重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早醒来,姜丛凤依然埋在他怀里呼呼大睡,他无声勾唇,忍了片刻,突然抬手轻轻环住她做了个拥抱的姿势,然后一触即分,他为自己偷摸的动作感到好笑,却又隐隐有种刺激的感觉,这让他心跳都快了两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睡相的人,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