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映一怔。
  鸣玉和星沉是谢九桢的心腹,两个人在外就代表了谢九桢本人,甚至一些朝臣都对他们二人客客气气,谢九桢随手就分了她一人,晏映有些没反应过来。
  “鸣玉武艺高强,我不在的时候,他可以保护你,今后你也不用担心会在府上憋闷,愿意去哪就去哪吧。”
  谢九桢说得随意,晏映的心却砰砰跳。之前她嫌侯府无趣,跳墙出去被抓个正着,无论说得再理直气壮,也是她任性了,“愿意去哪就去哪”,大胤实是找不到第二个男人对自己的夫人说这样的话。
  “不过……”
  谢九桢好像没说完。
  晏映回过神来,心想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先生忽然这么好说话,定然有别的代价,正想着,谢九桢看着她,继续道:“除了上朝,其他时候,我可以带着你。”
  晏映瞪大了眼睛。
  她可没觉得谢九桢这话的意思是要牢牢将她绑在身边,限制她的自由。先生平日里公务繁忙,要见的人不是天子就是朝廷重臣,跟在他身边,见识和眼界能提升得不止一点半点。
  她当然高兴。
  “真的吗?”晏映跳起来。
  “是真的。”
  谢九桢也知道她会高兴,这样的话,他对她说不下三次了。
  是她每次都没记住。
  谢九桢发觉自己总在做重复的事,也总在说重复的话,眼前的人,对他陌生且疏远,好不容易才能拉进一点点距离,而这点距离,说不定哪天就会回到原点。
  他若想要她,就要习惯这样的事。
  不能着急,也要不厌其烦。
  谢九桢站起身,语气一如往常般平稳冷静:“我去前院了。”
  两人还没同房。
  晏映不提,谢九桢也不会强迫她,每日在栖月阁坐一会儿,天色晚了,他就自觉地起身去前院,不打扰她休息。
  可先生今日太让她感动了,又是承诺帮她阿姐,又是答应给她足够的自由,让她本就几近崩塌的防线逐渐瓦解。见谢九桢提出要走,晏映脸上一急,张口叫住他。
  “外面太黑了!”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一出,娇娇嫩嫩的,好像太不矜持了。
  晏映的脸马上就红了一片。
  谢九桢停住脚步,回头,唇角微微上扬,却并不显露半分喜悦。
  “我可以掌灯。”他平静道。
  晏映就没话说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
  就是脑一热,她脱口说了那句话,现在叫她说得明明白白,希望先生在栖月阁留宿,她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那就掌灯吧!晏映心里道,忸怩着垂下头。
  先生挺好的,她似乎不排斥跟先生在一起,可之前的日子,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还信誓旦旦地说让先生休她,她欢天喜地去二嫁……
  现在可怎么改口。
  晏映低着头,没看到已经踏出门口的人又把脚收了回来,谢九桢匆匆走到晏映跟前,忽然将她抱了起来。
  晏映冷不防一腾空,吓得赶紧抓住谢九桢的肩膀,稳住身形,她垂头一看,谢九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映着佳人娇羞的影子。
  谢九桢像抱孩童一样,揽着她的腿,将她举得老高。
  晏映就知道自己被他看穿了,气得拍他肩膀:“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先生笑得有些不稳重,晏映都以为自己看眼花了。
  “我今日,要睡栖月阁了。”谢九桢说得十分暧昧,晏映听了耳根子都红得滴血。
  她可一点记忆都没有,对她来说,这可还是第一次……怎么就往那处想了呢?晏映赶紧摇了摇头,把那些羞人的旖念挥退。
  “整个侯府都是你的,你自然是睡哪里都行……”晏映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谢九桢已抱着她往床边走去,给晏映吓得哇哇乱叫,不停地拍打他的肩膀。
  “不行,不行,先生,我还没有沐浴呢!”
  晏映开始打退堂鼓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就松口,给先生可乘之机,尽量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于是嚷嚷着要去去沐浴。
  谢九桢没把她放下来,而是直接转过身子,向着耳房走:“那好,沐浴。”
  晏映看先生脚步都不带迟疑的,抱着她比提拉一个小鸡崽儿还容易,她怎么挣扎都无用,终于放弃抵抗,谢九桢看她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心头好笑,道:“你虽不记得了,但我们之前早已——”
  “啊!好了!先生你不要说了!”晏映捂住他的嘴。
  谢九桢没有手来抵抗,任她捂着。
  掌心湿湿热热的,正是先生的唇,晏映意识到之后,赶紧缩回去。
  谢九桢继续道:“当初,是你非要跟我同房。”
  晏映就不应该放开手!
  可是被他说出来了,她也无计可施,总归事情都发生了,她不承认也没用,晏映索性大胆起来,扶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水雾。
  “怎么是我求着?先生不想吗?”
  好像她上赶子勾引人似的,说出来多不好听。
  没想到谢九桢却点了点头:“我想啊。”
  他回答得这么痛快,反倒让晏映一怔,刚刚褪去潮红的她脸颊又觉得烧着慌了,可是又不甘弱势下去,便假装镇定道:“那时候不是都成亲了么,先生忍什么呢?”
  “我怕伤了你。”谢九桢一本正经。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把晏映唬得一激灵,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敢置信地看着谢九桢。
  得是多粗暴啊,还会伤了她?
  晏映顿时更不想让谢九桢在这睡了。
  可是话说出去容易,收回来难,谢九桢好不容易等她松口,哪里有让她逃过去的道理,再也不耽搁,抱着她就近了耳房,晏映急得要哭出来了,她感觉自己被叼进了狼窝。
  可是这次,晏映想错了,她一点也没感觉到粗暴痛苦,反而……反而还挺快活的。
  第二日中午,晏映就拿到了府衙递过来的和离文书。
  阿姐的事也成了!
  晏映觉得如沐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开奖,拜托那个天选之子一定要留言告诉我一下哈,我要沾沾喜气。
  第51章 美人开窍啦。
  晏映一想到终于把周家那一群恶心的人给甩开了, 心里就止不住笑,这一天里嘴角就没拉下去过。
  她拿着和离文书去西院时,正巧碰上前来看诊的魏济——即便是没有晏晚的时候, 跟谢九桢交好的魏仓公也是说来就来,侯府的下人都知道他跟先生的关系,自然不会拦着。
  几日相处下来, 两人也算是相熟了。
  魏济可比晏映熟,毕竟他是看着晏映和谢九桢那个榆木疙瘩一路走下来的, 最初时他对晏家人都不喜, 还一度认为谢九桢放了晏氏一族的性命,只取一人报仇,是因为他被美色所迷惑。
  后来见着多了, 他发觉晏氏某些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起码这两姐妹就一个比一个有趣。
  看着晏映笑眼弯弯, 喜上眉梢,魏济挑着眉,毫不见外地跟她搭上话:“什么事儿让夫人这么高兴?”
  晏映心里畅快,看魏济也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况且, 一个太仓长为她阿姐诊治跑前跑后,本就欠着情, 她心里是有感激的,也就不瞒着。
  周徊为了让晏晚回心转意, 前前后后跑了多少趟侯府, 京中本就因为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
  “周徊同意跟我阿姐和离了!我正想着去给阿姐报喜!”
  晏映踏进院子,脚步急促,魏济听了她的话却是微微一怔, 而后轻声叫住她。
  虽然京城里谁都要叫魏济一声魏仓公,但他年纪并不大,比谢九桢还要小上一两岁,他却没谢太傅沉稳,对人说话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嘴角却有几分恣意和邪气。
  “你告诉你阿姐,确定她就会跟着你一起高兴?”魏济尾音一扬,也不是质问,甚至还带了一些漫不经心,可让晏映听着就是一顿。
  魏济勾了勾唇角:“是你心里的喜事,可不一定是你阿姐的喜事。”
  魏济一句话,给被喜悦冲昏了头的晏映当头浇了凉水。
  她忽然回过神来,心里微微一哂,就像魏仓公说得那样,哪有把和离当作喜事的?周家人都是极品,周老夫人更是又毒又蠢,周徊就是一个见异思迁还自诩深情的负心小人,可阿姐在周家过了三年,哪一天不是付出自己全部真心的?
  如今这真心错付,和离只是个了结,何喜之有?
  晏映自己觉得和离是重新开了个头,山花还要迎来第二个春天呢,可她之所以这么轻松愉悦,是因为在周家生活了三年的人不是她,她也没有跟那些人有太多牵扯。
  一脚漩进泥淖里了,扯出来时必然带了泥点子。
  对周家人的失望伤心和不甘就是那些泥点子。
  晏映满心的欢喜一扫而光,她又开始心疼起她的阿姐来,那么明艳的人,怎么就被周家这些人给祸祸成这样!
  一把火,似乎还是没办法平息晏映心中的不忿。
  魏济看她神色前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忽然出声笑了一下:“夫人表情也不用这么凝重。”
  晏映就把和离文书揣到了怀里:“那我还是别告诉阿姐了吧——”
  魏济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难不成你还能瞒着她?”
  他声音全无之前恪守的尊敬,一下没在意,“夫人”二字也忘了称呼了,晏映在他眼里本就是个小丫头,即便嫁给谢九桢了,也还是小,但小也有小的可爱之处。
  晏映往怀里揣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看他:“那依魏仓公之见,我该怎么做好?”
  魏济抱起手臂:“和离书的事,你要告诉她,这是结果,于情于理她都该知道,但是你也要明白,你阿姐心里并不好受,你要注意自己的情绪,别让你阿姐为了照顾你的心思,还跟你强颜欢笑。她伤心,不是觉得可惜,这就是该伤心的事,懂了吗?”
  晏映谦虚一问,魏济还真就把自己当作长辈“提点”了她一番——他是先生朋友,见识经历都比她多,心思也是细腻的,以长辈的口吻说几句话,晏映没什么不舒服。
  就是这话听着很是奇怪。
  她明白魏济的意思,是要她照顾阿姐的感受,并且理解阿姐心中的痛苦。
  “魏仓公……怎么对我阿姐的事这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