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张嘴正要喊人时,殷浮光突然停住动作朝门口看了一眼:“迷阵被破,他来了。”
  冬夏:“……”还布了迷阵?
  “算了,改日吧。”殷浮光几乎贴着冬夏的额头轻笑起来,他收回了手,再度化作虚影,这次彻底消失在了房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轻不可闻的低语像条灵蛇钻进冬夏耳中。
  “——你有没有想过,黎清一直在骗你?”
  几乎就是同一个瞬间,黎清推开了冬夏的房门,冷似寒铁的目光从房中一扫而过,沉沉地问:“刚才还有谁在?”
  作者有话要说:  殷长天:小小年纪,却承担了我不该承担的重责……前面的让让,付账的来了。
  第10章
  殷浮光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振聋发聩,冬夏的全副心神都被吸引,听见黎清的问话,下意识张嘴将人供了出去:“殷浮……”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从舌尖滚出去,冬夏便反应了过来,她飞快停嘴,但为时已晚。
  或者说,黎清心中早就有了猜测。
  冬夏心里有点儿打鼓,先低头看了看床上安睡的殷秋水,才低声道:“他只是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别的没什么。”
  “他说了什么?”黎清将视线从半敞开的窗移到冬夏的脸上。
  “每个字分开我都明白,连在一起却听不懂。”冬夏无奈道,“他这个人是不是一直都喜欢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方式说话?”
  黎清没接冬夏半打圆场的问题,他朝床榻走了两步,朝她伸出了手去,看动作像是要碰一碰她的脸。
  冬夏眨眨眼睛没躲避,可黎清的手终究没落到她脸上,而是半路拐弯撑在了床顶。
  仙域至尊微微俯身垂首,复又问道:“冬夏,殷浮光说了什么?告诉我。”
  大约是夜深寒意重,窗外冷风往里一卷,冬夏竟浑身一紧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冬夏总觉得黎清的影子印在地上,比床的影子要黑沉上两分。
  “他说想要问问我的来历,确认一些事情,”她放柔了声音对黎清解释,“我什么也没告诉他。”
  黎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要判断话中真假。
  “才说了两句话,他发觉你来,便一溜烟跑了。”冬夏无可奈何地说,“那么点儿功夫,说不了什么。再说,他要是真敢做什么,我都准备好大声喊你的名字了。”
  也不知道这一串辩解中的哪一处触动了黎清神经,令他的神情稍稍柔和了两分。
  “殷浮光仙魔通吃,是有名的负心人,不同他扯上关系为好。”他说着松开在床顶擎了片刻的手掌,动作很轻地抚了一下冬夏的额际,“睡吧。”
  这一遭下来,冬夏原本的睡意早就去了大半,她探身出去拉住黎清的手:“等等。”
  刚退了半步的黎清垂眼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又将视线抬了三分看进冬夏眼里。
  “我也有件事想要问你。”冬夏干脆下了床,拽着黎清的手不仅没放开,还借了一把力才站稳,“去外面说?”
  黎清嗯了一声,在被冬夏牵着离开房间之前,他轻轻勾了一下手指。
  殷秋水手腕上的珠串自动褪下飞到了黎清手中。
  ——珠串上果然带着一丝殷浮光的真元气息。
  黎清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将其捏成了齑粉,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反扣住冬夏的手指。
  “那日我半夜出去时,听见那两人的谈话……”冬夏出门便小声解释一番,她直截了当地问,“鼎炉是什么意思?”
  “邪魔外道、投机取巧之法。”黎清简单笼统地答了,见冬夏蹙着眉望他,一双眼睛里带着疑惑茫然,顿了顿又补充,“以药鼎窑炉能炼制出丹药法器,以人为鼎炉则能增长修为,用这速成之法,道心不稳是其一;伤人性命是其二。”
  “人人都能当鼎炉吗?”冬夏又想起来了些内容,“他们说秋水是……‘好货色’。”
  “天下万物皆分三六九等,‘鼎炉’也不例外,据书中记载,被当作鼎炉消耗后,寿命最久的也只活了十年,短的只有三日。”
  黎清的话令冬夏瞳仁紧缩了下。
  “这就是在杀人。”她沉声斥道。
  “用鼎炉修炼如同饮鸩止渴,一旦开头便再也停不下来,需求也日渐增长无穷——因此灵界已在百年前禁止任何人炼制、售卖鼎炉。”黎清道。
  “但百年后仍有人铤而走险,”冬夏轻轻冷笑了一声,“想来一定收益颇丰,才叫他们舍不得停下。”
  “我已传信让问天门派人来查,殷家更不会善罢甘休,不会令他们逍遥法外。”
  冬夏叹了口气:“可若不是有人在暗中悄悄用鼎炉修炼,这样的买卖怎么做得起来呢?”
  即便捉住了这次的这伙人,连根拔起,灵界之大,谁知道暗中又扎着多少个相似的组织?
  “修行只求仰俯无愧,”黎清轻勾冬夏攥紧的手指,“吸人灵气,终有一日会自食苦果。”
  冬夏被挠得微痒,瞪了黎清一眼,嘟嘟囔囔地道:“……但那个人的一条命,怎么赔被他害死的那么多人?要不是我手无缚鸡之力,现在就去提剑追杀他们,太可恶了。”
  听完她叽里咕噜的抱怨,黎清嗯了一声。
  “你嗯什么?”
  “困不困?”黎清答非所问,“若是不困,我带你去追杀他们。”
  冬夏点到一半的头硬生生半道停住,摇成了骰子:“不困不困——你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大致知道,查探不难,”黎清按住她的肩头,“但夜深露重,你回房先……”
  冬夏满心都是“追杀”,哪里还有心情听黎清后面磨磨唧唧的话,果断往他身边挤过去,紧紧抱住一条手臂。
  “我不冷,”她睁大眼睛向黎清表达自己的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就走嘛,拜托拜托黎清你最厉害啦我在你身边怎么可能会受寒呢!”
  黎清噎了噎:“……嗯,不会。”
  冬夏眉开眼笑:“那我们现在就走,天亮前是不是就能回来啦?”
  她不知道自己问了个什么问题,换作任何人都能苦笑不已。
  ——光是往返这一趟便能让个中高手花上一两日。
  正是因为费事,黎清才交给了问天门弟子去追查。
  他不敢离开冬夏身边太远。
  但冬夏一无所知,她敢这么撒娇一问,黎清便敢毫不迟疑地点头应他:“能。”
  冬夏欢呼一声,又毫不吝啬地一阵天花乱坠,直到黎清略微不自在地撇开了脸去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两人踏上飞剑离开白楼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刚一上飞剑,呼啸夜风扑面而来时,冬夏便有点儿后悔了:外面是真的有点冷。
  但大话已经放了出去,冬夏只好委委屈屈往黎清怀里靠过去取暖。
  黎清被她蹭得有点僵硬,半晌才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脊。
  一阵奇妙的暖意顿时覆盖了冬夏全身,空中的冷风都被隔绝在了外头,比穿了一件轻若无物的厚衣裳还立竿见影。
  冬夏好奇地松开手臂往旁移动,即便离开黎清一段距离,她也不再觉得冷了。
  “真好用。”冬夏喃喃地感叹罢了,回头又见到黎清神色郁郁、一言不发,转了下眼睛哎呀一声往黎清身前摔。
  ——黎清抿直嘴唇将她稳稳扶住了。
  冬夏立刻打蛇随棍上地抱住黎清手臂回到他身边,笑眯眯道:“一不小心就站不稳,我还是抓着你吧。”
  黎清看了看她,目光往一旁撇开。
  “可不可以呀?”冬夏歪着身体追过去,一下一下踮脚挡黎清的视线,“好不好嘛。”
  黎清:“……好,别动。”
  冬夏这才满意地停下来站稳不动了。
  当她往飞剑底下看去时,只瞧见了一片混沌乌云模样的东西,也看不清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城镇。
  若是有见识的修士在场,便能看出黎清根本没走正常人能走的路,他直接破开空间、自虚空中抄了一条近路。
  ——换句话说,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离飞升仅仅一步之遥罢了。
  但冬夏看不懂,瞧了两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心中觉得明天大概是要下雨,不然怎么乌黑成这样。
  正是阴郁无月的一个晚上,冬夏也不知道黎清带她飞了多久才在一座小岛旁停了下来。
  之所以知道这是个岛,还是靠冬夏听见的延绵不绝海浪声。
  “他们将人藏在海岛上?”冬夏眯着眼向下看,只见黑漆漆的海面上矗着个秤砣似的小岛,夜黑风高的根本看不清楚上头是什么情况。
  黎清带她下落的途中短暂停顿了下,好似被什么东西阻挡了去势。
  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黎清的飞剑便势如破竹地从中刺穿了过去。
  穿过这道无形屏障的同时,冬夏顿时觉得浑身一寒。
  ——那却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说的阴寒气息包围盘踞在这座岛上,像是恶念,又像是怨恨,令她刚跨进去便觉得有些不适,不自觉地往黎清身边凑了凑汲取暖意。
  落地后,黎清收起飞剑让它留在冬夏身边,道:“我去清路。”
  冬夏也不想在黎清大杀四方时当个拖后腿的,便乖巧应了下来:“剑不带了吗?”
  “用不着,”黎清淡然道,“乌合之众。”
  黎清走后,他留下的御虚剑便有灵性地在冬夏身旁上下围着她环绕穿梭。
  冬夏伸手去戳寒光四射的剑身,御虚剑却跟被烫到似的飞快向后退了足足一尺距离。
  冬夏:“……”她默默将手收了回来,找了块石头坐下等待黎清归来。
  御虚剑也别别扭扭地跟到她旁边再度打起转来,将护卫的职责履行得相当到位。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半空再度传来飞剑破空声,冬夏抬头望去,见到一群穿着蓝白服饰的宗门弟子列队而来,一个个都脚踩飞剑仙气飘飘,身上的衣服也同黎清的有些相似,只是远不比上他穿着好看。
  有个弟子眼尖地看见了冬夏:“凡人?”
  为首的弟子却更敏锐地先看见了冬夏身旁打着转儿的御虚剑,顿时神情一凛:“那是御虚剑!大家小心,这可能是被仙尊用剑暂时围困起来的敌人!”
  冬夏愣了一下,摆手笑道:“你们是不是问天门的弟子?我与黎清是同行的,他进去清路,让我在外面等他。”
  她生得秀丽无害,三两句话便如山中溪涧清甜,叫人听了便不自觉地舒展眉眼。
  为首弟子神情稍稍软化,但还是扬手让众人将她围了起来:“我等确实是问天门弟子,姑娘的话等仙尊出来,便能得到证实,在那之前……冒犯了。”
  冬夏歪了歪头,确实没办法证明自己不是黎清囚困的不法之徒,加上对方还算得上彬彬有礼,便朝他们笑了笑:“黎清说派人追查此事,请问你们已经知道被拐走的孩子们在哪里了吗?”
  “就在此岛上!”为首弟子毫不迟疑地道,“只是岛上布有阵法,非高手不能破,我等不得不回报宗门求援,才拖延至今,方才察觉阵法被破,便立刻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