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勃然大怒。
沈青弦淡然一笑:“我是大胆,但是皇上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前朝皇帝膝下无子又短命,这才让前朝变成了一块朽木,然而无论是先皇还是皇上都清楚,上京那一批军队的实力有多强,若是真有办法收编,这上京城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是封锁的情况了。”
“若是能得到上京的支持,皇上也没必要拿我当诱饵这么不保险的法子?”沈青弦指了指书房中的江山版图,认真道:“皇上心里其实比所有人都明白,把江山压在一个女人身上,远没有自己一点点攥在手中安全。”
“利用我去引诱王爷,这是赌。”
“可若是有了这一批军队,驻守京城,那陛下这江山可就是固若金汤,王爷想要攻进来,可就没机会了。”
皇帝眼中的阴郁之气极为明显,但在沈青弦的言语刺激之下,还是流露出了半分动人之色,“你说这话可是出卖楚拓风,这不像你。”
“没想到皇上如此高看阿弦,还真是受宠若惊。”沈青弦笑着欠身行礼,双目莹莹如秋水,没了那说话时呛人的锐气,还真有几分小家婢女的温柔可人的闺秀姿态。
“我沈青弦确实想有一个好名声,如果不是皇上你这次抓了我,我可就赖在北王身边不走了。但人总归是想活命的,现在我抓住了手上唯一一根救命绳索,我不往上爬,难道我等死吗?”
皇帝目光愈发深邃,看着在自己面前坦然到开始扭捏姿态的女人,眼神的厌恶之后竟然还流露出几分满意来。
他喜欢务实的。
“可若是你无罪释放了,你该去何处?”
沈青弦哪里会想到皇帝竟然这么问,虽然提问有些突然,但好在并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
揉着太阳穴,明着几番思索之后,笑道:“当然是跑啊,难不成留在京城继续等皇上使绊子吗?”
骤然,皇帝大笑了出来。
已经有了几道皱纹的脸,在笑容之下,皱纹更加强烈。
“哈哈哈,你可真敢说,若是朕的女人能有你这般有趣就好了。”
沈青弦大笑着欠身:“那我也不介意自己多个公主的身份。”
虽是一句笑话,但沈青弦却看到了皇帝眼底藏匿的那一抹杀意。
她知道她这个回答有赌的成分。
但好在她赌对了。
皇帝生性多疑,回答的越中听,越容易遭猜忌,相反说的难听些,反而能模糊他的分辨能力。
“好,朕就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七天,七天之内若是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别怪朕下手狠毒。”
“阿弦谢过皇上。只是在离开之前,我想先借这块虎符一用。”
明明嘴唇的颜色因为牢狱之灾而显得有些虚弱,但她还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让人看上去充满精气神。
“放心,半块虎符,我拿着也不过是个摆设,但到底是得了白家的帮助我才能安然出来,若是我拿着这东西去求人,总比空着手更有说服力些吧。”
阴鹜的眼神对着沈青弦上下打量,想着只是半块而已,另外半块连朕都不知道下落,这个女人就算拿着半个虎符,也没什么用。
“也罢,拿去。”
当然,皇帝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等到沈青弦一走,皇帝便招来了太监吩咐下去:“做干净点,别让沈青弦找出什么破绽来。”
那小公公有些为难:“刚传来的消息,祝非晏皇子已经到京城了,届时皇子必然会帮助沈青弦,若是真让他们找到自证清白的机会怎么办啊,皇上当真要留着?”
“留着?”皇帝咬牙冷笑徒手捏碎了桌案上一个平日里极为喜爱得玉杯:“若只是一个花瓶,留着也无所谓。但沈青弦,绝对留不得。她的话真真假假,就连朕也无法猜透。”
他当帝王这些年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女人在床上说话颠三倒四的,那叫情趣。
若是再外人面前还这般如此,那就叫做阴险与计谋。
“怪只怪这个女人跟了楚拓风,当初我本意是将她许给澈儿当妃子。谁知道天意弄人,也怪不得朕心狠了。”
抛开那档子事儿,很少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这么较劲了,竟连他都突然有种想要将沈青弦留在宫内好好研究的想法。
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自己的一儿一女为何总会在宫内说这个女人的好话。
“沈青弦,有意思。”
他向来喜欢有胆识有实力的对手,越有胆色,越会让他选择重刑伺候。
从宫殿内走出来的天空是昏沉的,带着冗杂的乌云,让一切都显得那么不明净。
“冬天还真是鲜少看到这般景象啊。”沈青弦遥遥看着那黑云摧城的远处,明明该是很憋闷才对,但她却觉得意外放松,长长松了口气。
“大姐。”
“主子。”
“有没有为难你。”
沈傲寒带着两个小姑娘早早的就在宫门口候着,离了皇城进了闹市,沈青弦这才发觉自家马车后面竟还跟着一批富丽堂皇的马车。
“这是……”
“哼。”春杏突然傲娇的抱着胳膊哼了出来。
沈傲寒无奈,这才一抚额头,摇头晃脑道:“是祝非祭,知道你有难他赶过来了。”
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沈青弦伸出半个脑袋朝后看去,恰好看到祝非祭也掀开窗帘朝前观望,两人相视一笑,点头之后,沈青弦又缩了回来,“怎么还另骑一个马车,他的马车上是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青儿叹息解释道:“没有,只是祝皇子不知怎么回事,和春杏杠上了,这才没一起乘坐。”
“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要怪这人小气。”春杏嘟嘴
沈青弦虽与祝非祭接触不多,但也算知道他的脾气。
笑着点了点春杏的额头,调笑道:“他要真小气,你还能活的好好地?别忘了,人家可是皇子,你只是个侍女罢了。”
春杏一瞬间恍惚……
是啊,是皇子和侍女。
可为什么从一开始相见,她竟然没有觉得这个男人有皇子那般高高在上的感觉。
“是……我错了吗?”
“你觉得呢?”沈青弦淡淡望着。
春杏眼底一暗,掀开了马车帘:“停一下。”
紧接着就听到身后马车内的男人不满大喊:“又怎么了。”
沈傲寒掀开窗户朝后看去,见春杏上了祝非祭的马车没被踢下来,这才笑着道:“继续行吧。”
沈青弦坐在马车内出神,七日,给了她七日的时间,只是明摆着这是皇家设计陷害,他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着急的不只是他,还有那个不眠不休了整整两日的男人。
平日里英俊锐利的面庞有了因为疲惫而蔓延上的苍白和淡淡的眼圈,只是脸上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外人倒也看不出这个男人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一瓶药下肚,疲惫的身体才稍稍恢复了些体力。
又摸了摸装药剂的包裹,细细一数,像这样补充体力的药最多也只能撑下七日了。
“阿弦,等我。”
京城大门口守备森严,铁衣铠甲的士兵立于两侧,检查来往行人的文书。
盘查的更为严格了,看来得加快些才好。
楚拓风一夹马腹,并未走京城城门,而是绕过京城继续北上,期间一只鸽子被楚拓风抛了出去。
沈府内,沈青弦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就看到家弟正拿着一个字条微微出神。
“上京!”沈青弦惊呼。
“不是,王爷去上京做什么!若是也想到找白家,那白家不是已经在京城了么?”
沈傲寒皱眉道:“一张小纸条也无法交代的清楚,不过王爷叫我们放心想来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一回头,就看到沈青弦那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真有了几分当初见楚拓风时的模样,沈傲寒无奈的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沈青弦那皱紧的眉心,温声道:“王爷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他都已经让我们放心了,你又何必露出这般姿态。女人可比男人容易老得多。”
“好啊,你敢说你姐姐老。”
沈青弦带着几分不悦,一掌拍到了沈傲寒的背上,若不是两人站的这么近,恐怕她也没发觉,自己这个弟弟竟然已经这么高了。
身姿挺拔,倒真有几分家主之风。
一想到家主二字,沈青弦就免不了想到沈家传言的诅咒,她连忙回到屋内,不过一会儿端了几瓶药剂出来,“喝了,明日我在找你看反应。”
“这是?”
“让你长寿的好东西,不要我就丢了。”
“要要要!”
激动的沈傲寒就像一条疯狂摇尾巴的小奶狗,方才什么家主之风,什么挺拔,瞬间荡然无存。
沈傲寒回头一看,家姐又在出神了。
灌下一口药剂,他用药剂瓶轻轻敲了敲沈青弦的头顶,安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伤还没好。”
沈青弦声音喃喃,担忧不言而喻。
本应一个月才能动,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北上前往上京,这不是要命的嘛!
“傲寒,从京城前往上京要多久。”沈青弦突然目光认真,严肃道。
沈傲寒懵懵发神,“快马朝出暮达,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后有倒吸一口气!
“嘶……你不会……疯了吧,你也要去上京?别忘了你只有七天的时间来自证清白,所有的东西都在京城,你现在去上京是疯了吗!况且皇家的人绝对会跟踪你,你去上京也会给王爷危险。”
“你说的我自然也想了,不过……”
“不过什么!”
沈青弦紧紧捏拳,眼底坚韧道:“皇家虽然给了我七天的时限,但很显然,皇家绝对不会留下证据让我去找,所以我在京城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证据。”
“那你就放弃了?”沈傲寒气的跺脚,这可是白家用虎符才换来的机会,这女人怎么就不珍惜。
沈青弦立刻坐在了一旁的石凳子上,有些不甘心的捶了捶桌面道:“你把我去上京的消息传出去,传的越热闹越好。”
沈傲寒摇头:“就算你不说出去,皇家也会知道你的行踪。”
沈青弦冷哼:“主动散播和被查到是两个概念,再说了,皇家知道我的行程也绝对不会跟其他人说,我怎么能允许这种消息只有皇家这一方势力享有呢?”
“你的意思是……”沈傲寒目光悠远,想到了什么……
苏羽柔。
是苏羽柔!
“大姐该不会是想利用苏羽柔制造矛盾吧,你也说了现在的苏羽柔可不是原来的苏羽柔,没以前那么意气用……”
意气用事几个字还没说完,沈青弦却晃了晃手。
“我确实想让苏羽柔生气,但我的目的可不在他,而是……凶手。”
是问沈青弦安然无恙的去上京谁会最生气。
自然是真正的凶手!
“你们在京城盯住了!有什么消息就飞鸽联络。”
见沈青弦要走,沈傲寒懵懂的大喊道:“上京都封了,京城没有上京的飞鸽。”
只听到垂花门外,沈青弦那清亮的嗓音高高响起:“你没有难倒其他人就没有嘛,去借!”